第11
生日宴會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便結束了。
郝祥林、趙盡忠、徐浩洋、瘋狗婆喝得爛醉如泥,被直接扶到村委會他們的辦公室裡睡覺去也。
厲中河也喝得暈暈乎乎的,但他並沒有喝多,從頭至尾,他始終掌握著自己的量,跟郝祥林他們喝酒,實在沒有必要狂喝猛喝。
史懷英也僅僅是喝了一杯紅酒而已,她覺得如此高檔的紅酒,只能淺嘗輒止,品味一下即可,如果像瘋狗婆那樣大口大口地喝,跟驢飲實在沒什麼區別。
厲中河剛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史懷英便進來了。
「這兩天在鎮裡,有沒有新的精神?我們桃花溝什麼時候能脫貧?」史懷英的聲音裡,顯然很急迫。
厲中河沒有直接回答史懷英的話,道:「脫貧不脫貧,現在還只是個未知數。」
「啊——」史懷英不無震驚地看著厲中河,道:「那,那你們到江石鎮去幹什麼?難道又是形式主義?」
厲中河點點頭,道:「姐姐說得沒錯,很大程度上講,這次市縣兩級工作組到江石鎮調研,全都是形式主義。」
史懷英轉過了頭,隔窗望著靜靜的山巒,山間涼風吹進窗子,吹動她那飄逸的長髮。她的眼眸深處,湧動著一抹擔憂。
「我已經猜到了。」良久,史懷英淡淡地道:「各級領導都已經把桃花溝遺忘了,沒有什麼人能把桃花溝這個在地圖上難以找到的地方當回事。」
「姐姐,請不要這麼說。」厲中河道:「這次市縣領導來江石鎮進行調研,一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對基層幹部的工作作風進行調研,這是市委黨校副校長呂克研先生親口對我說的,包括麻金旺和錢書文,他們也未必知道這次工作到來的真正的意圖。」
「那麼,領導們到底是什麼意圖呢?」史懷英問。
「正確的路線制定之後,領導幹部就是決定因素。」厲中河道:「目前,市委已經制定了扶助雞鳴縣的政策和規劃,在政策實施之前,必須要對領導幹部的工作作風和思想作風進行調研和整頓,我想,這是一次大手筆,但是,這需要時間。在短時間內,這個問題解決不了。」
「時間,時間,又是時間。」史懷英的話語間那種急迫性愈加的強烈,道:「桃花溝的老百姓們,天天盼,年年盼,就是盼不來真正脫貧的那一天,山裡山外兩重天,難道我們真的永遠都這樣下去?」
正在這時,走廊盡頭的電話便響了,史懷英不再說話,趕緊過去接起了電話。
厲中河暗想,徐浩洋上午回來後剛剛把電話線接好,沒想到立即便響了,這是誰打來的呢?
「喂,您好,桃花溝。」史懷英接了電話後道:「您好,錢書記,我是小史。」
這個電話,正是江石鎮黨委書記錢書文打來的。
錢書文不像麻金旺那樣好色,他只是把史懷英當一名下屬來看待,對此,史懷英的心裡懷有深深的感激。
「小史啊,最近工作情況怎麼樣?還順利麼?有困難儘管給鎮裡打電話,鎮裡一定想辦法幫你們解決。」電話那頭,錢書文爽朗的道。
「謝謝錢書記。」史懷英感激地道:「我們村的工作近來都很順利。」
錢書文笑了,他知道史懷英說話辦事很有分寸,她在桃花溝村委會裡屬於中立派,很少摻乎其他人的事,而是認認真真地做著自己的工作。雖然桃花溝地處偏遠地帶,但錢書文作為江石鎮的黨委書記,對於桃花溝的情況還是瞭解的。
閒聊了幾句後,錢書文切入了正題,道:「小史啊,請問厲中河今天下午上班了麼?」
「小厲啊,他上班了,正在辦公室呢,我幫您叫他。」史懷英把電話筒放到一邊,她本想喊一嗓子的,然後,她剛剛提了一口氣,卻硬生生地憋了下去,而是快走幾步,走到了厲中河辦公室門口,輕聲道:「快去接個電話,錢書記打來的。」
厲中河一怔,放下茶杯,快走幾步,來到走廊盡頭,在抓起電話之前,心裡一陣狐疑:這個錢書文,昨天上午剛剛談過話,今天早上也剛剛聊過,這個時候怎麼打過電話來了呢?他想說些什麼呢?難道是昨天晚上陪伴美女的事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來不及多想,厲中河拿起了電話:「您好,錢書記,我是厲中河。」
「呵呵,小厲啊,我看你的精力很充沛的嘛。」電話那頭,錢書文笑道:「今天一大早就往村裡趕,下午還要繼續上班,看來,桃花溝的村幹部在工作作風方面還是很扎實的,在沒有上級部門監督的情況下,你們的工作有板有眼,這很難得嘛。」
厲中河聽著錢書文的話,暗暗好笑,如果您老人家能親自來一趟桃花溝,就會看到桃花溝的最高領導者郝祥林以及趙盡忠、徐浩洋、祁瑞霞幾名同志此刻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呼呼大睡。同時,厲中河緊張的心逐漸放了下來,看來,錢書文打電話過來,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
「謝謝錢書記對我們桃花溝的肯定。」厲中河鎮定下來,坦誠言道:「昨天到今天,在鎮裡跟鎮領導們接觸了很多,我也學到了很多的東西,特別錢書記您跟我的談話,使我受益非淺。」
「小厲,市縣兩級工作組對咱們江石鎮的基層工作非常肯定,特別是在座談會上你的發言,領導們非常認可。」錢書文道:「我想,你是一個有志向的年輕人,應該抓緊時間,好好工作。」
「謝謝錢書記。」厲中河感激地道:「桃花溝的幹部群眾對我很好,我想,下一步,將好好配合郝書記、趙村長的工作,多多學習,多多鍛煉自己。」
「嗯,很好,你在艱苦的環境裡能有這個態度,真的很難得。」錢書文道:「我們江石鎮黨委,也對你的表現非常認可,下一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將向縣領導推薦你,大力宣傳你的事跡。」
「呃——」厲中河大驚,他想不明白錢書文在這個時候說這樣一個話題,意欲何為?
「謝謝錢書記。」厲中河道:「我還年輕,如果在工作中有什麼不足之處,您該怎麼批評就怎麼批評……」
掛了電話,厲中河轉身,猛地看到史懷英站在身後。
史懷英道:「厲副主任,您真的很突出,已經引起了上面領導的注意。」
厲中河趕緊把食指豎到了唇邊,壓低聲音,道:「小聲點,走,到我的辦公室說話。」
回到辦公室,厲中河把門關上,笑道:「姐姐不要想多了,剛才錢書記給我打電話,只是談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我已經感覺出來了,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郝祥林和趙盡忠把你讓到了上首,下午錢書記又親自給你打電話,種種跡象表明,你馬上就要陞官了。」
「早著呢。」厲中河輕描淡寫地道:「我現在只是一個掛職幹部,掛職時間為三年,在這三年時間裡,我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動。」
「那也未必。」史懷英道:「特殊情況下,領導一定會重用真正有能力的特殊人才的。」
「這麼說,在姐姐的眼中兄弟屬於特殊人才嘍?」厲中河笑盈盈地看著史懷英那張美麗的臉,誠懇地道。
「是啊,你是重點大學出來的,在掛職考核中成績優秀,還有一副聰明的頭腦。」史懷英道:「真正的人才,永遠都不會被埋沒的。也許你再過幾天就要離開桃花溝了。」
「呵呵,咱們打個賭,咋樣?」厲中河笑道。
「你,你又打賭?」史懷英小嘴一呶,要多艷麗有多艷麗,美麗的臉龐,儘管寫滿了憂傷,同樣是柔情成種,風情無限。
厲中河笑道:「姐姐放心吧,將來的桃花溝,將由我們兩個來主宰。」
「誰主宰都沒有關係,我只希望桃花溝能早一天脫貧。」史懷英悠悠地道。
「我現在在考慮,如果半年之內,上面依然沒有什麼動靜的話,咱們應該主動出擊了。」厲中河道。
「主動出擊?你想怎麼個主動法?」史懷英問。
「這個問題,到時候再說吧。」厲中河道:「我剛來桃花溝的時間還不是很長,還是先把群眾基礎打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到哪裡,沒有一點群眾基礎,任何工作都很難開展。」
「對了,你前天說過,要讓王大駝和桑雲兒兩個過到一塊兒,這件事一旦做了,那可在整個桃花溝引起地震的。」史懷英道。
「地震?什麼地震?你也太玄乎了罷?」厲中河依然是一副輕描淡寫地笑:「不就是一對男女把被子搬到一張床上了嘛,只要人家兩廂情願,村裡人誰都不會說什麼。」
史懷英不無擔憂地道:「你也許還不知道,桃花溝的人們,守舊的觀念太重了,你知道桑雲兒的父親麼,她的父親就是讓村裡人的唾沫淹死的。」
「啊——」厲中河怔住了。
「桑雲兒從江石鎮中學畢業後,郝祥林就給她洗了腦,讓她到桃花溝小學教書,但她的主要身份,是負責接待上面來的領導。接待這種事兒,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的父親桑世德老爺子實在受不了街前人後的議論,被活活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