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傷亡
封魔台。
許久之後,曾書書再一次的來到了這裡。
張小凡已經安定了瘋狂的情緒,靜靜的失落著,被封印在五角之內。小白安靜的躺在封印之外,呆在張小凡的身邊,小小的狐狸身體變得冰涼,所有的體溫都已經涼卻。
曾書書一個人來到這裡,在張小凡的前面,低下頭去,沉靜、哀傷、默語。
張小凡知道他的來到,眼珠微微的動了一下,之後停住動作,再次變得一動不動,對他的存在再不關注,冷漠了他的這個朋友。
還記得上一次的分別,他們還曾堅定的說過,對他們的友誼絕不放棄。
再次相對,卻成為了這樣的淡然、無視以及冷漠……
「小凡……」曾書書痛苦的閉著雙眼,壓低了聲音,十分歉意而又痛心的語氣,輕輕的叫了一聲。聽著他如此傷懷的聲音,可能他的眼角有顫顫的淚水,想要流出來了。
張小凡,淡然而冷情,沒有變動一絲表情。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曾書書又狠狠的低了一下頭,道:「……對不起。」
「我……不能怪你……」張小凡寒冷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力量拉扯著嘴唇,發出如行屍走肉才能發出的『魂不守舍』的聲音,輕輕而又遲緩的說道:「是我,上一次對你、無法實現承諾。這是我所,虧欠你的……」
曾書書身體重重的一震,緊緊低下的頭,眼角滴下了幾滴淚水,雙手慢慢的,用力攥成了拳頭,狠狠的用盡了所有憤怒的力量。
怒火……
猛抬起頭,邁出腳步,衝向張小凡……
「光!」
力量隔著五角封印,傳遞進去,張小凡的臉重重的向旁邊一歪,面上隱隱出現了一個拳頭的印記,變得殷紅起來……
張小凡隨著力量,頭向旁邊歪了過去,沒有絲毫的憤怒,沒有改變絲毫的表情,停留住這個僵硬的動作,頭歪向一旁沒有再轉回來,似乎不想再面向曾書書,也似乎在等著曾書書,會不會再有一個拳頭的打來。
很重很重的力量,卻沒有在張小凡的面上打出血來,也沒有減少曾書書的怒火。
「不要和我說這麼絕情的話!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心胸狹小的人!」曾書書吼大了聲音,衝著張小凡,傷痛流淚的面容,厲厲的怒吼聲音,叫道:「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我難道,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麼!我不許你講這麼絕情的話!」
張小凡的臉,緩慢的,一點一點的扭動回來,用上無比痛苦的力量,艱難的扭動回來,面向曾書書,眼中,也隱隱的流出了,一絲包含『委屈』的淚水……
「為什麼?」
張小凡輕輕的聲音,淚水模糊的眼睛望向前面那一雙帶著淚水的眼睛,觸發了傷痛,又次大聲的叫道:「為什麼!」
曾書書在他的面前,身體如被怨氣的厲風吹動,微微的動了一下,拳頭慢慢的鬆開了。
「你知道,這次絕神嶺一戰,一共死了多少人麼?」
曾書書悲傷的低下頭去,變得微弱的聲音,輕輕的問道。
張小凡的身體微微的觸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此戰,正道挑選精英一共一千五百八十四人,陣亡八百二十三人,傷者不計,就已經損失過半了……」曾書書默默地道出來了結果,又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面向張小凡,認真的問道:「你殺了這麼多的人。可是他們之中,有幾個對你是深仇大恨,非死不可?」
「即使在他們想要逃離這場戰鬥的時候,也在你的血陣之下,無法離開……」
張小凡停住了身體,沒有回答。
「你變成了魔體,你發揮了魔君的力量,你與伏魔大陣對抗,你需要更大的力量,所以……」曾書書流淚的雙目慢慢的赫然起來,看著張小凡,聲音也變得冷嘯了起來,道:「……所以你需要更多的血來維持力量,所以他們自然是你最好的力量之源,所以,你可以隨意的將他們肆意絞殺……」
「你憤怒!你不滿!你恨天道對你的不公!你有反抗天下的力量!你恨你一個人的命運如此悲慘!你有能力殺死每一個阻擋你甚至威脅你的人……」曾書書越發的憤怒,再次抓起鬆開的拳頭,大聲吼道:「可是你在殺死他們之時,他們的命運又是否公平?他們得到這樣喪生的結果又錯在了哪裡?你們為什麼就可以沒有生命可言?」
「你也曾是他們之中的一個,你又為什麼不曾想到,他們的命運又何曾的悲慘!」
張小凡沒有一聲言語,靜靜的聽著。
「其它門派可以不談,焚香谷也可以不說,但是天音寺與你,是恩多一些,還是怨更多一些?」曾書書看著張小凡的面色終於變動了一下,又道:「天音寺主持普泓大師,於絕神嶺一戰傷重不治,已於昨日坐化了……」
張小凡微微的一驚,緊緊的吸了口氣。
「你知道,小竹峰的傷亡如何?」
輕輕的一句話,說的張小凡剛剛驚動的面色,忽然一呆。
「咚!」
曾書書的又一拳,隔著五角封印,又次重重落到張小凡的臉上。
張小凡這一次眼中沒有了抱怨,回過頭來,看向曾書書。
這些,都是他沒有想過的……
「小竹峰弟子臨去之時,蕭師兄曾交代她們,只要她們保護陸師姐的安危,不可參與鬥法。她們在此戰之中,也完全依照蕭師兄的命令,沒有加入鬥法……」曾書書一邊說著,一邊恨恨的目光,帶著些許閃動的淚水,對著張小凡,冷冷的道:「可就是如此,她們一行二十人,也僅只剩下了三人……」
「你讓陸師姐這個堂堂的小竹峰首座,該以何種面目去面對小竹峰!」
張小凡完全驚訝的呆住。
「你又知不知道,我風回峰又傷亡多少!」曾書書大聲的吼叫著,抬起拳頭對著張小凡,大聲叫道:「這一拳,是我答應了死去的同門兄弟,要替他們打得!」
「咚!」
第三拳重重轟在張小凡的面上,張小凡完全接受的,挨下了這一拳……
「你是我的朋友!我是你最好的知己!可是與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一起修真和玩鬧的他們就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親人了麼!」曾書書眼中大是濕潤,淚水湧滿了眼眶,痛哭起來。抬起的拳頭再次重重擊打在張小凡的身上,又痛哭的聲音,咽塞的叫道:「看著我的朋友和我的朋友鬥法,看著我的一個個親人落難,看著我一個又一個的朋友,死在你的手上,你又為什麼不為我的感受考慮過?」
對著啞口無言的張小凡,曾書書指著他痛哭的大叫:「蕭師兄尚還考慮過我的感受,讓我不必參加此戰。我曾在玉清殿上為你跪著求情,後來我還是希望避免這場血光,而硬是參加了進來,可是你卻沒有聽我說一句話,沒有給我一次機會解釋!當我絕望的跪在地上,看著你們殺戮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我心裡的期盼,有沒有停下屠害我同門兄弟的手!」
「你就是一個殺人狂魔,只是隨便找到了一個可以殺戮的借口,就無辜殘害了多少人的生命!」曾書書再次止不住全身的怒火,瘋狂的拳頭,猛烈的打在張小凡的身上,痛苦的大叫著:「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一個人的怨道不公,就因為你一個人的憤怒,就因為一個人的痛苦,牽連了多少個無辜之人的性命?又造成了多少無辜之人的痛苦?」
完全一語不發的張小凡,靜靜的接受著這個他還沒有想過的事實,身體默默承受著曾書書拳頭,一痛又是一痛的落到身上。
「若是大竹峰的人也有參加,你難道也嗜血一般的殘殺他們?」曾書書狂烈的爆發著,心中積攢著、無比壓抑著、痛苦著、傷心著、同時憤怒著、一觸即發的感情,全部落到揮舞的雙拳之上,哭叫著:「若不是我阻止了你,你會殺到多少人才會罷休?一個?兩個?還是要把我們全部殺干殺淨!看著一片一片的血光在你面前揮灑,你都不會憐憫半分,你的血為什麼會這麼的冷!」
曾書書面對著面色動容的張小凡,停住打遍了張小凡全身的拳頭,停下喘息。
他眼中的淚,還一直在流……
張小凡的眼中,也在一直的回想,驚訝。
「你是為什麼變成的孤獨一人?草廟村的慘案又是為什麼發生的?你如此的痛恨那些失去理智、嗜血成狂的人,為什麼你自己還會變成這樣的人?你所造成的絕神嶺一戰,又何嘗不是一場更大的草廟村慘事!」
曾書書吼出最大的聲音:「我最好的朋友張小凡,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
流淚……
張小凡滿面湧出滾動的淚水,對著曾書書,忽然大叫:「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圍殺我?我做過什麼大惡的事情?為什麼你們,非要和我不能兩存?」
「他們在殺我之時,全部都是冷血之極,在我沒有殺念之前,又何曾給過我一個機會?」張小凡終於開口,將心中的怒火發洩,厲聲喝道:「他們又為何無辜?」
曾書書頓了一下,一刻痛痛的低下頭去,道:「他們在出發之前,正道的所有掌門,給他們的命令都是:世間出現了一個血魔,殘害天下,禍害眾生,為天下正義之人所不能忍,為此正道聯軍,勢要聲張正義之勢,勝任斬妖除魔之天則,不惜一切代價,誅滅血魔。」
張小凡靜靜地聽著,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不知道血魔是誰,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為天下的所做之事,不知道你是如何的『禍害眾生』,更不知道你真正是善是惡。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目的,聽從掌門們的命令,聲張他們口中的『正義』。」曾書書靜靜的說完,擦了擦面上的淚水,抬起頭對著張小凡說道:「真正的目的,只有那些掌門才知道。他們只是那些掌門,無辜的工具。」
張小凡的面色認真萬分,眼中同樣不解的看著曾書書,冷聲道:「他們,又為了什麼?」
「為了那些只有掌門之間,才會知道,才會流傳下來的『祖制』……」曾書書恨恨的聲音,抬著頭望向天空,雙手的拳頭抓的更緊,向著天空,向著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祖輩們所傳下來的話語,憤憤的叫道:「為了……誅魔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