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承諾
曾書書明目張膽，在眾人的目光下坦然大步走了過來。
張小凡感覺到曾書書的逼近，目光晃了晃，心中忽然生懼，面色詫異，不敢向那邊轉過頭去。
感覺著，曾書書步步憤怒的腳步，冷冷的邁了過來。
走來，
停到了他的身邊。
曾書書看著張小凡，那一張忽然變得沉默低哀的面容。
曾書書獃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轉身，把仇恨的目光，轉向碧瑤。
拔劍！
鬼王宗眾人立刻把碧瑤圍住，亮出法寶對著曾書書。
張小凡伸出手，沒有轉身，直接落在曾書書抓著軒轅的手上面，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抓住。
兩個人，相互無言以對吧？都呆著不動。
一個面南，對著小花。
一個面北，看著碧瑤。
既非面對面，又非背對背，兩個並肩在一起的身影，一左一右，張小凡的左手擋在曾書書身體前面，抓著曾書書的右手。
靜了許久……
「你果然，會阻止我。」曾書書冷冷的，寒了一句。
張小凡神色呆木，無言以對。
「我來找碧瑤報仇，正常鬥法，生死由命。你放開吧。」曾書書又面無表情，冷聲道了一句。
張小凡的手顫動一下，過了一陣，還是沒有鬆開。
「小凡，自我們相見相識的那日起，我就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好友看待。儘管後來事情幾番變化，你背叛青雲，進入魔道，甚至我們的幾次對戰，為了你，我不顧青雲門之利益，背著掌門和我爹幾次對你留情，我對你的情誼從未變過，始終認你為我可近的摯友。可是在你心中，你可認我是朋友？」曾書書木聲說道。
張小凡呆了呆，點了下頭。
「你是不是對我講仁義，能不能對我言出必行？」
張小凡轉過頭來，側頭看著曾書書的半張面孔。
停了一陣，曾書書也轉過頭，看著張小凡，冷聲問道：「當日青雲山頂，青雲七峰人物聚集，你求我放碧瑤離開之時，你許諾過我什麼？」
張小凡呆住的面孔，慢慢的蒼白起來，呼吸微微加重。
追回記憶，還記得那一日的情況嗎？
他身受重傷，一半白骨一半血水的手，抓在曾書書的手臂上面，望著碧瑤逃下山去的身影，他的口中叫著：
「你放過她一次，下一次，我決不阻攔你。」
還記得那一日的許諾。
聲音幽幽，彷彿又響了起來，迴盪在耳中……
「還記得嗎？」曾書書重重的又問了一聲。
「……放過她……」
「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曾書書大聲的吼道。
這就是命運嗎？
當初以為此生不會與她再牽連，再糾葛了，而放下的言語。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的殘酷，這樣的令人百轉牽腸，欲斷絕之事不能斷，欲分割之事不能分，不把人折磨到死去活來，天意永不罷休。
面對的不是敵人，而換成了朋友。
最好的朋友、自己的諾言、滿心的愧疚，要他償還的，卻是碧瑤。
該做何決斷？
「書書……對不起……」
曾書書身體微微一震，厲厲的對著張小凡，面上忽然生出一絲譏笑之色，對自己的譏笑，輕輕道：「原來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只是我在一廂情願……」
張小凡怯怯的轉回面去，低下頭，道：「你可以殺了我……」
「你不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是她！」
張小凡低著頭，沉默了一會，道：「我不會讓我喜歡的人，再在我的面前受到傷害。此言至死不變。」
曾書書怔怔的、呆呆的、看著張小凡堅定沉著的面孔，和他咬著牙，硬從口中蹦出來的話語。
手上用力掙脫了幾下，可是張小凡的手死死地握著，曾書書掙脫不開半分。
「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曾書書丟下一句話，想用力甩開張小凡的手，可是擺了幾下，張小凡的手依舊死死地抓著他，沒有鬆開一點。
張小凡對面，小花向前動了一下。
張小凡看向小花。
小花眼中，含淚鼓動，破出眼眶流在花容之上。
「最後一句話，你可以對我說一遍嗎？」小花小小的聲音，弱弱的，像是在請求著他一樣。
張小凡呆了一下，輕輕搖了下頭。
「我只要這一句話，只要你對我說一句，我就放過你們，今晚我立刻離去。」小花緊緊地說著，激動的面上流著熱淚，苦苦的聲音，叫道：「就是你剛才說過的話，對我說一遍，好嗎？」
張小凡依舊搖了搖頭。
小花呆住，面已化作滿面淚光。
明知道他會拒絕，想到他不會答應，為什麼還會這樣希望他能說一句，為什麼還盼著奇跡出現？
小花轉過身去，用手擦拭著滿面淚水。
為什麼這樣的激動？
是因為太想那個他了？
忘不掉，以前的過往，那個他對自己說過的話，
做過的承諾……
他背著自己，奔跑在樹林之中，自己還在哀哀的哭鬧著：
「你放下我！我要回去！」
「……」
「我爹受了傷，他快要死了，我爹快要死了，你放我回去！」
「虎平谷那麼多會飛的人，他們還會指揮著劍亂動，都是很厲害的，你回去，你也會死的！」
「我死也要回去，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找我爹！」
「……」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我也不會放下你。我答應了你爹，一定要把你從這裡帶出去，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我娘死了，我姐姐也死了，我爹也要死了，他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再沒有我爹了！」
「那我也不能放你回去！」
「……」
「啊！……你咬死了我，我也不會放下你……，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我雖然沒有一點本領，不能保護你，但是我死也不會讓你，讓我喜歡的人在我的面前受到傷害！我下的承諾，對你，至死也不會改變！」
……
那時的淚水充盈，佈滿了面孔！
那時的感動，深深留在了心懷！
那時的他，頓時填滿了自己失去的全部。
那時，她記得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就是那一句諾言，帶領著她，支持著她，逃了出去，活了下來。
成為了虎平谷唯一的倖存者。
活了下來，而之後……
現在找那個對她許下了至死不變的諾言的那個他，卻找不到了，那個他消失了，只留下了她一個，依舊還是孤單的一個人活了下來。
現在還想聽那個承諾再說一遍，也永遠的聽不到了。
就是用另一個人的口，欺騙自己的，想要再聽一遍，回憶一下他，卻也聽不到了。
永遠也聽不到了……
小花目光呆溢，留著昔日的淚水，哀哀的站在一旁。
「小凡，她怎麼哭了？」碧瑤輕輕地，對張小凡叫了一聲，之後忽然想起她和張小凡的事情，見張小凡稍微有點動作，她立刻把頭轉向一邊，又不去理睬張小凡了。
小花的背影沒有動，抬手輕輕擦拭著自己的淚水。
曾書書又把憤怒目光，猛一下望到碧瑤身上，殺意猛然襲了過去，碧瑤身上微微一顫，怒怒道：「你看什麼！我和你多了也只是正魔兩道之仇，我鬼王宗殺了你青雲門幾個弟子；少了我也沒有和你有過交道，就提不上有恩怨了，你為什麼只單單對我一個人滿腔殺意？」
曾書書面上大怒，厲聲大道：「妖女，我要你今日伏誅九泉，扒皮抽骨也難消我心中大恨。」
「我們到底有什麼恩怨？」碧瑤怒怒說道：「不然我向你道歉，就此算了。」
「妖女，你殺了我爹，我要為我爹報仇！」曾書書大聲吼道，身體動了動，卻是張小凡的手攔在前面，沒有衝過去。
「你爹？曾叔常死了？是在青雲山上，是被鬼王宗弟子殺死的嗎？你找我報仇又是為了……」正在說著，碧瑤忽然一呆，肅下面來，認真道：「你爹是怎麼死的？」
「妖女，你還在辱我！」曾書書用力向前衝著，張小凡硬著身體將他攔下，對幽姬和玄武叫道：「這裡不易久留，你們先把瑤兒帶走。」
幽姬和玄武明白，立刻拉著碧瑤，向遠處走去。
張小凡的目光，似是有意無意的，向秦無炎藏身的地方擺了一下。
原來，他早就發現我了。
秦無炎覺察到了這一道目光的含義，也不做隱瞞了，當下散開紫色毒氣，在遠處現出身體一下，就帶動大團毒氣，急向碧瑤的方向撲了過去。
張小凡右手招喚，一道光芒立從天上降落下來，「呯」的一聲落在張小凡身前。
誅仙劍！
秦無炎身影忽的一止，停在張小凡面前。
張小凡慢慢鬆開抓著曾書書的手，冷眼看向秦無炎，抬動一步，身體向前移動一點，把右手慢慢放在誅仙上面。
秦無炎立刻拿出魔劍，與張小凡嚴陣以對。
兩人目光相對。
張小凡眼中凶光大現。
秦無炎目光顫了幾下。
雖未開戰，不過一看氣勢，回想舜合城之外的那場大戰，勝負已分。
張小凡抓起劍來……
秦無炎看著即將離去的碧瑤眾人，目光恨了恨，身體卻向後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