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動
將近百里之外,在另一片樹林之中。
離著張小凡所在的那片山脈遠了,這裡的樹木似乎沒有受到地脈的影響,依然林葉茂密,樹林連連幾十里的遠長。
一道白光在樹林之中急穿而過,行色匆匆之中,沒有帶出一絲的風聲。
「這個老鬼,竟然比我還狡猾,跑到哪裡去了?」白光忽然一下停了下來,現出一個嬌艷的女子身影,身上穿著一套白色衣衫,手持輕紗,以風嬌水媚之態,遙立群木中心,樹尖之上,青眉艷目遙望四周,尋找著某個人的存在。
「難道被他發現了?」白衣女子輕輕喃了一句,仔細望著四周,周圍蟲鳴舞動,看去平常自然,清風習習,沒有一絲不尋常的跡象,好像整片林中就只有她一個『入侵者』而已。
「還是我追錯人了麼?」白衣女子輕輕又道了一聲。
周圍的一切平靜之中,忽然一聲夜行鳥兒的驚叫,在平靜的夜中略顯得驚耳,傳了過來。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在樹尖之上的俏媚身影輕輕一晃,自語說道:「追逐遊戲到此結束,還是把你抓起來,會比較老實一些。」
語聲一失,人影已經消失,只有樹枝輕微的顫了顫,像是風吹動的一樣。
一身黑衣的巫王,躲在黑影之中的樹下,自身與林中的黑暗融為一體,就是明眼人在他面前,也很難發現他這一個人形物體的存在。
「果然有人。」
巫王閉著雙目,手上輕輕一鬆,一隻死鳥從他手中掉了下來。
白衣女子的身影緩緩向前走動,一身的白衣在黑暗的樹林之中頗為明顯,腳步微微發出一絲響動跟隨身邊,晃晃沉沉的走到了那棵樹木的前面,身影忽然停了下來。剛才她走動中所故意發出來的一點聲音,足可以驚動她前面的這個人了,可是現在那棵樹後面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種危險悄然而至的壓迫感。
白衣女子馬上向著四周仔細打量,果然在不遠處的地上或者樹上,發現了一些印在上面的特殊的咒印符號,望去毫不引人注目,而且在黑暗之中更是難以發現。
以著這棵樹為中心所形成的一個圓形陣法,就在剛才片刻之間,已經悄無聲息的形成了。
「中計了!」
白衣女子輕聲驚了一句,同時地面火光突起,在地面迅速圍成一個幾十米長的大火圈,火焰立刻從地面竄起,向上燃成一面火牆,把白衣女子和那棵樹一起圍在裡面。火焰漫地向裡流進,又快速形成了一個玄火陣法一樣的圖案,火焰如同線條一樣在地面上繪製,快速在地面上騰出了四張凶神惡煞的面孔,四位邪惡凶神的面容,凶煞鬼氣頗重,尤其四雙火團的目光凶狠毒惡,似在一起瞪著陣法之中人的一舉一動。
林中立刻火光大起,把附近的林木照亮的一大片,陣中頓如白晝一樣。
白衣女子面上也不驚慌,目光快速向著周圍旋轉,用嘲諷的聲音,淡淡道:「你的確有些本領,就是這『八凶玄火陣』,竟然也能被你造出『四凶』出來,可見你寄居在萬獸族的這些日子,並沒有清閒啊。」
等了等,周圍沒有聲音。
「我們幾百年的交情,也算是老朋友了,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問你。下面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讓我親自把你抓起來?」白衣女子怒怒的叫道:「巫妖!」
「原來是你。原來我在南疆開始就被你跟蹤了,而一路上我竟然都是沒有發現,最可笑的是獸人王都沒有發現你,可見你在隱藏自身方面的修為,進步的很多。」隨著響動,在樹的另一邊,在白衣女子以為那只是吸引自己過來的那具身體上面,傳過來了略帶著驚訝的聲音。
白衣女子一驚轉過身來,和她一起同樣身在陣中的巫王,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以為,你的那個族長很厲害嗎?」白衣女子輕道。
巫王冷聲答道:「比起獸神,他更厲害一些。」
白衣女子又是一笑,道:「是麼?他的本領比獸神強,作為卻比獸神低啊。」
巫王聲音陰冷,慢慢道:「因為他還不想發威,不想減弱萬獸族的力量,我們目前都只是在籌備。只等到最後一刻的萬事俱備,他就會突然站出來向著天下挑戰,結果不會再像獸神那樣的失敗,而是最後的萬道墜滅、蒼生大劫。到那時,世人都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害怕、恐懼、和膽怯……」
白衣女子與巫王中間有一樹相隔,她望不到他的神情,只聽著他的聲音,是陰冷的寒意,說道最後感覺他的面容似都在詭笑之中。
「你很相信他嗎,投身萬獸族去幫助他,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白衣女子淡淡道:「據我所知。你既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也不是一個對天下有**的人。」
巫王聲音一震,肅然說道:「他能幫我達成我的願望。」
「你有什麼願望?」白衣女子一驚。
巫王忽然頓了一陣,面上靜靜呆了一陣,才慢慢的說道:「為了一個女人。」
陣中的火光明亮,照在巫王,不,是巫妖黑木的臉上,清楚地看到他的雙目在微微的抖動,眼神卻一直堅定不移,信守著信念,長年陰沉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面上,此刻肅然莊嚴,身體屹立在地上,略有輕風吹過,揚動著他的黑色衣衫。此刻的他離開了黑暗的陰影,就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像是一個男人或者衛兵,在堅定守衛著自己的位置一樣。
像是在守衛著自己重要的東西一樣,他也可以這樣的堅定,面對萬難,可以不畏懼自己的生死。
白衣女子赫然一怔,任她想不明白,面前這個陰險奸詐的壞人,這幾百年來的怯生之中,心中竟然一直都在裝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他活著的信念吧!
依稀模糊的月光之下,張小凡輕步前行,步伐顯得憂鬱沉悶。
碧瑤在他身後三米遠的地方,就這三米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他們的中間,碧瑤怎樣也改變不了這個距離。
她的步伐快速向前,他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她生氣慢下來的時候,他的身影也慢了下來;
她跺腳停下,他也會安靜的站在她的前面,等到她再次決心向前走動,他也在同時向前邁去。
三米的距離,不長不短,可以完全看清他的樣子。碧瑤試了多次,仍未能縮短一點距離。
張小凡,你個大笨蛋,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是害怕我不讓你靠近,還是我這麼可怕,讓你不敢靠近!
我堂堂的鬼王宗大小姐,平日驕尊處優,受人關愛,要什麼有什麼,哪裡有人欺負過我!可是我怎麼偏偏就看中了你這個當初的青雲門小弟子,受你欺負?
為你擔心受怕,為能守在你的身邊,離開了親人的關心庇護,放棄了我原本所有的一切,現在為你歷經危險,行走在這麼可怕的山林,卻只能一個孤單人影走動,看著你近在咫尺卻似乎遙不可及的身影,想靠近你一些都是不能。我也是剛剛從死亡邊緣逃回來的人,難道你救了我就可以這樣的對我嗎?
害怕的心還在跳動,而你至今也不來安慰我一句,我到底是怎樣的可怕,讓你畏懼成了這個樣子?
我只要回到鬼王宗,父愛!地位!權力!和成群可以呼來喚去的人,可以睡在自己舒服的床上平穩睡去,可以纏在幽姨身邊做任何突發奇想的事情,可以隨手丟掉一大捧宗內弟子送上來的禮物,可以驕縱的向一些人亂發脾氣而不會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我已經為你放開了所有,還是你在嫌棄著我?
為什麼我醒來至今,一直那麼好的對你,跟著你一起受苦,怕你發愁不再提起我爹的事情、不再說回鬼王宗的事情,為了你治傷順利,寧願自己和不熟悉的小花一起外出,把危險帶離你的身邊,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
你卻如此的待我……
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可是我在你心中,算得上什麼?
目中淚雨,悄然滑過臉龐,落於身上薄衣,蕩起幾絲水花刺向胸前的肌膚,冰涼!
夜已涼,身影孤單的發冷,伸向左右無助,只有眼前的一個影子相伴。
碧瑤停下身,看著前方。
張小凡也停下身,不敢回首,默然等待。
三米的距離,他也注意了很久,幾番的停頓,都沒有敢讓碧瑤走進這個距離。
他也想把受到驚嚇的碧瑤好好的安慰一番,也想轉過身去給碧瑤笑容,也想把她拉近這三米的距離,可是他的眼中、腦中,總是出現著,那一個飄然離去的白衣身影。
琪兒……
是我、傷了你。
現在的我,心中忽然很是恐懼,很怕再見到你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向你解釋,就像我當時站在瑤兒面前,不敢告訴她有關她記憶的事情一樣。
真的很怕傷到你們,可是為什麼結果……
張小凡能感覺到,此刻他的背後,碧瑤眼中止不住流不盡的淚水,打濕了她的衣服。
他已經傷害到了一個,現在卻又正在傷害著另一個。
「小凡,你為什麼連看我一眼,都不敢看?」
「瑤兒,我們馬上就回去了,讓我安靜的休息一會,好麼?」
「……」
「……」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