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破陣
咆哮！
厲炎魂王彷彿知道了他的話語一般，惡面怒威，單劍一揮，地面火焰猛然歡騰一倍。
張小凡也不想和它再多做盤旋了，身側閃過五道紅光，頓時喚出五個幻影出來，六個張小凡劃過六道紅光，一齊向著厲炎魂王飛去。
六個身影飛起高度一樣，竟都在一條線上，厲炎魂王也不宜遲，岩漿巨劍橫炎一劍揮出，將著六個身影全部劃在劍芒火光之內，快速砍過，六個身影頓然全部散去，余留綠炎劍芒劃落大地，「轟」的一聲炸出一道長長的，兩三米深的深溝。
他在哪裡？
一絲紅光朝霞入目，厲炎魂王猛然向上望去。
群鬼之上，陰綠天空之下，張小凡如同化身一朵紅雲，照在它的頭頂之上。
冷厲之聲，叫道一聲：
「厲血咒！」
霎時，天變了，如紅日中天一般，
一個血球爆射出鮮紅光芒，直射萬丈千里，如同是炎日突然墜下蒼茫，降臨到了世間，射退百種色彩，獨留那一種艷艷鮮紅，留存於世。
什麼都變成了紅色，天空血人飛舞，地上血骷竄逃，大地血粒流淌。
閻羅一般的鬼域，片刻換做了滾血疆場。
厲炎紅光照在厲炎魂王的頭頂，光芒比之它的溫度還要高，比之它的力量還要大。紅光厲流如同血液岩漿，頃刻瀉下，衝到厲炎魂王的頭上，射透穿過，直衝到了厲炎魂王的腳下。
逐漸的，厲炎魂王全身變成了紅色，身上的火燃得更歡，卻不再是綠色，而是變成紅色的火焰，燒得它全身掙扎，骨骼鬆軟如軟化了一樣，變成血滴滴滴滴落，到了地上細流，成了小河。
「啊」
輕微的聲音，痛苦掙扎的厲吼。
它最後終於發出了一個聲音，是它現世的第一個聲音，也是它留下證明它曾出現過的最後一個聲音，接著「啪」的一聲脆響，厲炎魂王全身化作厲血，整個高大身影直下而墜，平到地上變成了一灘血水。
天巧兒上面，圓鏡之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綠炎漸漸的，漸漸、漸漸的，熄滅了……
張小凡身影落下，驅動手上光芒化作八道厲血之光，急速劃出破空之聲，落在八面招魂幡之上。天巧兒身影猛地一震，香汗淋淋的面上，似乎還夾著淚光，沉痛的、緩慢的，抬了起來。
張小凡走到了她的近前，看著全身也是濕透了的她，看著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仇視！絕望！痛恨！
像是在望著自己的終身大敵。
張小凡對著她的目光，目光堅定、執著、認真。
「你的目的達到了，『萬魂墜滅輪迴大陣』的靈力，已經用完了……」汗，夾著淚流下，天巧兒聲聲哭嚎：「……我滅不了魔教了，我完成不了驚羽的夙願了，你高興吧，你的目的達到了……」
「我只是想救你！」張小凡大喊一聲。
「你不用這樣，我不要你救，我也不需要別人救……，」天巧兒身體無力的顫抖哭泣，可憐的一幕，突然哭求著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想幫他完成夙願，你都要阻止我！」
張小凡驚憾著，聲音漸漸大起，叫道：「他的夙願真的是這樣嗎？你知道他最後的想法就一定是報仇嗎？我來說，你這樣做根本就不是他的意願……」
「你不是他！……嗚嗚……」
張小凡怔怔的看著天巧兒，歇了一陣，換成了輕聲說道：「我不是他，不過我和他是曾經的兄弟，我也歷經過死的時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往往到了最後的時刻才會看得開，會放棄許多的仇恨，只希望還在活著的人能夠快樂生活。他們死了之後，希望著能再用自己的力量，去償還一些人的恩情，而不是希望那些人再為他痛苦。」張小凡的聲音漸漸又大了起來，最後吼道：「在你的心中，難道驚羽不是這樣一個坦蕩的人嗎？」
吼聲之中，血光猛然激進強烈，突進招魂幡內部，把整個招魂幡都要染成了紅色。
天巧兒心神顫動，淚水模糊的目光迷茫看著頭頂之上的招魂幡，但發現林驚羽的面容，彷彿就在她的面前，在對著她微笑一般。
他會這樣麼？
我所做的難道都是錯的嗎？
天巧兒把雙手移動，緊緊抓著圓鏡中心的鬼華杖，赫然又加盡了全力，悲色道：「不管是對是錯，我都沒有面目去見驚羽了，你就讓我留在這一處六米之地吧……」
圓鏡光芒阻礙著血光的進入，她在拚命地抵抗。
為什麼，她還是這樣的頑固？
張小凡默然低頭，如有洩氣一般的感覺，輕聲說道：「我來之前，琪兒希望我能勸你放開輕生的念頭，她希望你能等下去。」
「等下去……」天巧兒被這一語驚住，怔怔說了一句，低下頭，回思著。
「我雖然不太清楚這句話的內中意思，不過同為女人，我想她能明白你此刻的感受。」張小凡柔聲，慢慢的講述道：「琪兒在浴魔池邊等了我四十九天，整個人都消瘦了，我不知道我如果再晚出來幾天，她的身體還能不能支持下去。當我從浴魔池中出來，滿懷心事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當時我立刻把什麼事情都忘記了，腦中、眼中，就只剩下了那一個消瘦的白衣影子，怔怔的我都不知所措了……」
頓了一下，張小凡柔聲又說著：「她不知道我能不能從裡面出來，她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不過她堅信著我一定能從浴魔池裡面走出來，就是那一份信念，那一份堅定的信念，不管再長的日子，十年、百年、一生，她都會為我等下去，縱然只有以前淡淡的回憶，只要浮上心間，她會有著力量活下去，……如果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為我付出，我不去珍惜，那麼我追求一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張小凡抬起頭來，雙目利利的望著天巧兒。
天巧兒的雙目顫顫，開始畏縮著，悄然鬆開了手，身子畏懼著向後退了兩步，遲疑著，迷茫的發顫。
那樣的等待，她能堅持下去嗎？
八面招魂幡之上的血光同時衝破，進到圓鏡裡面，血光如同一條鮮紅的觸手，向著光明巨柱內部伸入，八條血色觸手在柱中相合凝結，赫然凝聚出一團大的血液光團，向下沉落，向著光明圓盤之上巫魂石的上面，輕輕地點了一下。
天巧兒一震顛倒，鬼華杖無聲的向下掉去，隨即掉插在沙中，就在天巧兒的眼前。
原先頭頂之上的圓盤亮鏡，此刻散去了光芒，八面血紅的招魂幡隨即飄落，光亮六米的圓柱隨風轉動兩下，逐漸散去光芒，慢慢消失在了天地之間。接著周圍的綠氣如同風暴一般向著周圍刮去，鬼骷由中心向著遠圍，一個連著一片全散成了一層沙沉，如同蠻荒之地忽然下了一場沙暴之雨一般。
天變回了原來的顏色，藍天白雲重現，惡鬼鳴聲消去，歸還了晴朗的白天。
地上的沙，又變回了原來的黃色，時而起風帶起它們，散向天際，眾人卻第一次的發現，沙塵之上的天原來是這樣的清澈明媚，這樣的舒心。
陣，破開了……
天巧兒倒在地上，輕聲哭泣著。
忽然，她抬頭驚驚對著張小凡叫道：「不對，我的驚羽已經死了，我再等十年，百年，千年，他都不會回來了……」
天巧兒連面上的汗水淚痕都來不及擦，猛然拿起地上的鬼華杖，舞動幾下，可是不要說周圍，就是杖身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驚失色之下，連忙再用了用自身的氣術，她身上的聖衣緩緩亮了一些。面上驚喜一下，趕緊用手驅動召喚那八面招魂幡，卻又是沒有了作用。
呆了一陣，天巧兒慌忙翻看鬼華杖與那八面招魂幡，法寶上面只是多了一些紅色的，像血一樣的東西。
「那是『血印之術』。」張小凡在她身邊，輕輕聲音說道：「此術可以暫時將我的血輸進你的法寶之內，你的法寶頓時就如同被我『血煉』過一樣，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用。」
天巧兒怔怔的看著他，片刻呆了。
「……除非我把血印解除，不然你是再也不能用它們了。」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天巧兒此刻，怎麼看都不像是南疆受人愛戴，引導獸魔大戰的聖女娘娘了，倒像是一個受盡欺負委屈的女孩，一個只剩下了哭這個本能的女孩。
「你沒有見過他的屍體，沒有親眼看到他的死亡，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聽說，都是傳言。你為什麼就不能堅信，他還活著，他還會回來，他一定會來找你的。」
天巧兒驚驚抬起頭來，看著張小凡鼓舞的眼神，他的眼中彷彿也在說著：鼓起勇氣，面對一切去等待，相信會有一個奇跡等著你。
對，我也要等下去！
如同張小凡口中的『妻兒』一樣，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不過她會像她一樣，相信信念。
天巧兒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多看了張小凡一眼，然後轉過頭去，慢步輕移，緩緩的向著南方走著。
張小凡跟在她的身後，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也緩緩的，跟著、走著……
過了很長的時間，兩個人的身影才全部消失在了風沙深處。
蠻荒聖殿之上，突然紫光一閃，秦無炎怔怔的立在殿頂之上，目光深深看著張小凡消失的遠方，口中輕輕念叨：「不可能，他的修為怎會……，我難道報仇無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