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愧疚
場中，就剩下了獸人王與虎王兩人。
過了一陣，獸人王笑聲漸希，轉過身去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虎王突然淡聲說道：「對了族長，還有一件事情，剛剛屍王也來過了，他現在去了無葉山的那個洞窟。」
「嗯？」獸人王驚了一下，轉身望向虎王，輕輕說道：「聽說那個洞裡還有一個女人，是青雲門的陸雪琪，是吧。」
虎王輕輕點了點頭，道：「不但如此，她還曾與屍王鬥過法，見過屍王的相貌。」
「哈哈，這樣說來，你是希望她死了？」獸人王輕笑，淡淡喜道：「依你來看，屍王會不會殺了她。」
虎王愣神想了想，堅定的說道：「屍王性格殘忍，凡是見過他相貌的人，除了族長與我們幾個獸王之外，其餘的人全部都死了。我想陸雪琪，她也不會例外。」
獸人王搖了搖頭，對虎王淡道一聲：「我說他不會。」
虎王一驚，立刻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八百年前的事，你不知道那個女人與另外的一個人，有很多相同之處。」獸人王把笑容收了起來，一面正色地說道：「屍王每天都在痛苦的活著，皮膚枯死，死屍不僵，避日之光，存夜以生。他如同苟且偷生一般的存活，是因為他對另一個人的愧疚，認為這就是他所應該得到的懲罰。屍王他是個很懷舊的人。」
「那個人是誰？」虎王驚聲問道。
獸人王轉過身去，望向西方遠處的那個空桑山，幽幽地說道：「那是八百年前，屍王還未加入萬獸族之前的事情，我也只是聽上任族長對我說起過幾次，你今日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訴了你吧。」
虎王怔了怔，對於獸人王話中所存有的一點言外之意雖想反駁，卻還是沒有開口，把耳朵放了出來仔細聽著。
獸人王回頭看了虎王一眼，面上沒有顯出什麼表情就又轉了回去，輕聲說道：「屍王本是中原之人，八百多年前他就修為鼎盛，名聲大震，視為中原之地的一大號人物。他當時非正非邪，或是亦正亦邪，結交正魔兩道之人，行事全憑心念意氣，被世人稱為怪人，其實他只是習慣找人是非，是個好事之人。」
「那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虎王插口問了一句。
「他是好人眼中的壞人，壞人眼中的好人，正道魔道皆不理會，所以才被看作成怪人。」獸人王淡淡的說著，語氣中聽不出是在誇人，還是在貶人，就是這樣的說著：「就這樣怪的狂人，想不到也會有了愛慕的人。」
獸人王頓了一下，把頭又向西轉了一些，接著說道：「那時有個高人造出了一把神兵，還沒有來得及向外炫耀，就巧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一個女孩……」
「女孩！」虎王驚驚一叫。
獸人王搖了搖頭，說道：「當時那個女人初行天下，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個女孩一樣，處事不驚。後來那把劍自然就被修為高深的他得了去，那個女孩一直不服氣，後來就一直纏著他，誰知時間久了，他就收了那個女孩做了徒弟。」
「不會只單是師徒關係吧？他們是不是日久生情了。」虎王說道。
獸人王點了點頭，轉身對向虎王，繼續說著：「終於有一天，那個女孩跟他說出了情意，屍王他也突然發現了這一點，可是他當時太想修成長生之術，他深怕自己為此而分了心，就一直迴避著這個話題，一直想要避開那個令他心慌的女孩，可是當時那個女孩修為猛進，任他逃跑八次，卻還是一次次的都被那個女孩找到了，好像他已經是甩不掉那個女孩了。直到有一日，那個女孩的師門喚她回山，那個女孩是正道中人，她的師門發生了大事。」
虎王皺了皺眉，淡道：「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天賜良機，他們就此分開了吧。」
「……那個女孩求他一起前去，幫她的師門解圍。可是他決然的拒絕了，然後在那個女孩臨走之前，他把他得來的那把神兵，送給女孩做了離別的禮物。那個女孩拿著那把劍回到了山上，後來在正魔大戰之中，她果然用那把神兵一戰成名，也成為了兩道之中的響亮人物。那把劍的名聲，也從那時響亮了出來……」獸人王對著無葉山，伸手指向那裡：「……就是那把天琊神劍……」
虎王呆了一下，驚聲道：「八百年前，又是擁有天琊之人，那個人難道是……」
獸人王看了虎王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屍王在她走後本想安靜修行的，卻想不到他根本就靜不下來了，只有以酒解愁，沒想到又在酒館之中，認識了一個令他痛悔不已的朋友。那個人是大有來頭，乃是當時魔教至高無上的人，屍王當時不知，便與他交了朋友，後來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叫做，黑心老人……」
虎王聽著獸人王說到這裡，由衷歎了一句：「想不到屍王當年真是厲害，這些往事所牽連到的，都是當時赫赫有名的人物。」
獸人王笑了笑，向前走了兩步，又道：「可是這並不是好事，他當時就是被黑心老人意氣挑唆，最後無故殺了那個女孩的另一個師父，還打傷了那個女孩……」
話到這裡，獸人王突然沉默了。
虎王等了他一陣之後，開口說道：「他上當了，他沒有去找黑心老人報仇嗎？」
「沒有，他沒有那個實力……」獸人王搖著頭，說著：「他當時就失魂落魄的來到了南疆，是想靜一靜吧，結果就遇到了萬獸族的上任族長，然後就加入了萬獸族。時間又過了兩年之後，他才聽說到，那個女孩報了仇，她把黑心老人殺了……」
「……同樣的神兵，同樣的師門，同樣的專情，同樣的年齡。她和她很像，我想連樣子都應該很像吧。」獸人王幽幽說道。
虎王聽完轉向了無葉山的方向，面向著魔窟的位置，淡淡道了一句：「心中愧疚，果然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一個為著痛苦而活著的人，是斷然不會把自己的回憶殺掉的。」獸人王也望向了無葉山的方向，幽憂的道：「所以他，是不會殺了另一個女孩的……」
魔窟之內，浴魔池旁。
陸雪琪看了池水很長的時間。
那邊，屍王看著她過了很長的時間。
他的目光空洞，彷彿是透過了一個人，在看著另一個人。
好久，屍王輕輕的挪動了身體，緩緩走了過去，緩慢的腳步沉重艱難，走走停停，又是過了許長的時間，才停在了陸雪琪身旁，艱難的俯下身去，對著那把插在地上的天琊，乾枯的雙目流露出濃濃的情感，緩慢的將他枯朽的雙手，撫了上去，輕微細心的碰著。
陳年往事，再次浮上心頭。
老淚已朽，雙目之中只滴出來了兩滴屍血。
為什麼他是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他要這樣的結果？
一切已是不能再回頭，再回頭……
緩緩放開了那雙手，屍王擦掉屍淚站了起來，他要繼續活著，去嘗著自己做下來的惡果。
看著陸雪琪，和她目中的癡情，那個人當年也是這樣的吧！
屍王忽然沉了口氣，低頭傷悲的說道：「若是我當年能夠好好的待她，那麼就是現在死了，我也不會後悔了。」
說著，屍王轉過身去，背對著陸雪琪，背對著那把劍，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去，步步顫晃。
這就是他的人生。
在身體離開紅光的範圍之前，屍王最後留戀了天琊一眼，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天琊屬於雷性神兵，想要激發它的全部神力，就必須要以自身的修為雷力鎮住了它，它才會為你所發揮力量……」
這些話，好像是對當年另一個人說過的話……
說完之後，屍王最後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陸雪琪還在緊盯著滿池池水，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屍王最後的那句話，總之是沒有反應。
走到洞口，一直飄蕩在洞口的寬大衣物悠悠落下，蓋在了他的身上，彷彿一下他就變了，他又變成了南疆新巫族的大巫師，一個神秘的人。
出了洞口剛走一段距離，兩個身影赫然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正是獸人王與虎王兩人。
「屍王，你來了。」獸人王敬聲道了一句。
屍王停在獸人王的面前，也沒有給他這個族長行禮什麼的，連客氣話都沒有說一聲，就直生生的說道：「聖女已經到了蠻荒邊緣，馬上就要到達魔教的聖殿了，她已經準備著，要隨時開設『萬魂墜滅輪迴大陣』了。」
「『萬鬼墜滅輪迴大陣』，就是使古巫族滅族，使聖泉壇千年淪為鬼魂之壇的那個大陣。」獸人王笑了笑，道：「這個聖女也是這樣癡情，不但要犧牲自己，還要那些獸妖與魔教的人一起陪葬，當真的捨得啊！哈哈，可是她對我們還有用處，斷不能讓她就如此的自我了結了。」
屍王淡聲說道：「她的重要我自然知道。按照我們所計劃的，我會在『萬魂墜滅輪迴大陣』開啟之後，將她從裡面救出來，並立刻把她帶回南疆。」
「哈哈，如此甚好。」獸人王對屍王笑意謝了一下，屍王也沒有還禮，沒有再說話就直步前行，通過獸人王兩人時也沒有轉一下頭，直接向著遠處飄走了。
獸人王對著屍王遠去的身影，哈哈大笑了起來，得意的說道：「……哈哈，到時天巧兒一旦離陣，大陣失控，萬鬼直攻魔教聖殿，魔教危殆；『玄蠱術』失控，上萬獸妖勇當南返，橫掃天下，加我萬獸族從中破壞，正道危殆；兩道具落，中原危殆。還有誰可以擋得住我萬獸族的腳步！哈哈……」
笑聲漸漸狂大，意向天下行去。
虎王回頭望了魔窟一陣，忽然對著獸人王說道：「族長，洞中的那個人也是正道，我們把她除去吧。」
獸人王笑著擺了擺手，淡聲說道：「屍王已經放過她了……」
「我們也去做做接待天下的準備吧。」久久，遠處又傳來了一聲獸人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