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裹傷
回到聖殿之內,頗不安靜。幾個門派之間的議論說罵聲略顯混雜,互補調諧。聖殿這堅持了幾百年的和諧寧靜,終於在今日被打破了。
天巧兒跟碧瑤回來之後,對此氣氛大皺眉頭,正想如何對其調和的時候,卻碰到了等候在此的大巫師。
大巫師對天巧兒關心一番後,就要她放開一切瑣事,進到聖女殿內練氣。一場深言教訓的說詞,天巧兒也不得不順從大巫師的意思,離開了碧瑤獨自向著聖女殿方向而去。
碧瑤雖對大巫師沒有好感,卻也不能妨礙新巫族的內政,便在天巧兒的幾句勸導下,回到了鬼王宗的眾人之中。
和天巧兒一起進到聖女殿之內!她也想過,她也對天巧兒說了,可是她現在已是血肉之軀,再不敢自信能通過『索命珠』之下,天巧兒也不要她冒險做此無謂之事。最後望著天巧兒的身影離去,她才走到了天巧兒為鬼王宗所準備的木屋之中。
天巧兒緩步而行,不多時就來到了聖女殿之前。
一個匾大的牌子掛在了上面,完全掩遮了聖女殿那三個大字,還遮住了世人的好奇心。
索魂殘陣遺留在此,擅入者死!
幾個大字,寫的鏗鏘有力,明顯出自壯志男子之手,而絕非是天巧兒。索魂珠淡淡光芒映下,那些字體竟也閃閃反光,遠遠便引人注目,隨即腳下黃線警戒,隔斷了一切好事之人。
天巧兒望著那些字笑了笑,林驚羽的幾個字果然有效,威嚇之意內存,使得一切人兒望卻止步。
意好,字也好!
這是天巧兒所見到的,最好看的中原字,以後就算不用它了,天巧兒也一定會把它珍藏起來,記住這個幫她寫字的好人。
帶著甜美的笑顏,天巧兒逐步走到了黃線之內,卻突然的一怔。
一個身影,揮動碧光長劍,只向前面橫衝直砍,毫無章法可言,利劍幻出無數劍光,道道沒入石牆之中,隨現即失,沒有一絲聲音,厚大的石牆也不為所動,只留下亂七八糟的劍痕。
一層無形結界而生,劍不外發,外人自然也不會發現這裡。
不過天巧兒卻向著那個方向轉了頭,面色隨即沉默了下來。沉思一陣後,天巧兒又離開了黃線之內,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一個隱蔽的角落,一個人右手緊握碧光旺盛的寶劍,面對著石壁默默無聲,不知在想著什麼。
石壁上劍痕滿滿,就是他剛剛留下的。
天巧兒背後而來,輕輕發出了一個聲音。
那人一怔,隨後似乎歎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正是青雲門的林驚羽。
林驚羽看到天巧兒後也無多大驚訝,莫口無聲,單手把碧光強烈的斬龍劍收了起來。
而他的另一隻手,卻去在滴著血!
「你受傷了!」天巧兒猛地一驚,快步跑到了林驚羽面前,抓住了他的左手細看,又是大驚。十幾道傷疤手心上,還有兩道新添的劍傷,鮮紅血液漫遍全手,正在向手下流淌。
手上的傷,比起心中的怨恨,又如何呢?
林驚羽剛想收回左手,可是卻被天巧兒緊緊抓住,她從身上拿出了一瓶藥,和一小塊手帕,小心的看著傷口,輕柔的幫林驚羽包裹起來。
林驚羽怔怔僵僵,近距離望著天巧兒的擔心樣子,不覺間竟是看的癡了,突然的發現,天巧兒是那樣美的驚心,那樣美的柔情。也彷彿就在了此刻,他的所有怨恨不甘都消失了,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一個她,
一個為他輕輕裹手的人!
心底的聲音:她在為我,治傷麼!
輕慢的動作,傾心的柔情,直到為他打上了一個小巧的花結,他還在那樣癡癡的看著,忘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
天巧兒包裹完畢,突然的發現林驚羽不動了,猛一抬首,便就與那雙呆情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面色一紅,天巧兒快速低下頭來,輕道了一聲:「好了。」
林驚羽忽然驚醒,回想方才舉動頓時不知所措,立刻想起找個借口岔開話題,卻東張西望找不到一點話頭開口,真有點傻頭傻腦的樣子。
最後一抬手,看到那小小的手帕,才終於怔了一下,僵口道:「謝……謝謝!」
天巧兒低頭一笑,慢聲輕道:「沒事的……」
林驚羽頓時又沒了聲音,來回轉了轉頭,終於又開口,發了一聲:「……哦!」
天巧兒轉身,背對林驚羽慢慢抬首,也開始望了周圍一陣。
周圍各個建築直立物上,每隔一米之遠,就有一張奇怪的符紙貼在上面,淡淡發光,形成一個大圓,而他們兩人此刻正在被圈在其中。
「這些是什麼陣法?又是你們中原的什麼奇怪東西?」天巧兒比林驚羽更快的找到了話語。
林驚羽一笑,立刻隨口答道:「這是一個前輩所自創的符陣,可以隔絕陣內的一切道法餘波,只要身在陣內,即使發動驚天之威,也不會傷損半點陣外之物,所以我稱它為『天絕陣法』。」
說完,林驚羽才突然驚了一下,這次自己在說到『前輩』之時,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傷痛之感,這當真是因為天巧兒的緣故嗎?
天巧兒笑了一下,輕聲又道:「難怪我覺得這裡有些異常,卻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我本來也不打算來,可是我感覺就是你在這裡,所以才來看一下的,沒想到真的是你,還竟然看到了這樣奇妙的陣法。」
林驚羽也是一笑,道:「是嗎?說來奇怪,當我發現有人靠近時,也是感覺只有你,才能找到這裡。」
天巧兒突然又閉聲了,而林驚羽確實呆笨,看著天巧兒以為是自己哪裡頂撞了她,想問卻又開不了口。
又靜了片刻,又是天巧兒輕聲開口了,問道:「你在這裡布下這個陣法,是為了什麼?」
林驚羽笑容一僵,面色漸而沉了下去。
「今天的那個張小凡,就是你那個要打敗的人嗎。」天巧兒輕聲又問。
林驚羽沉色閉下雙目,慢慢的道:「張小凡是我的兄弟,而他叫做鬼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天巧兒一驚,回首轉過身來,慢道:「他在我南疆呆過一月,我對他也十分清楚,他不是壞人。」
「可是他卻殺了我最親的人。」林驚羽面容抽動,又在回想著痛苦的往事。
天巧兒又問道:「你在這裡傷害自己,就是因為你殺不了他嗎?」
一隻手,輕輕拂到了他抽動更厲的面上,天巧兒柔聲道:「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你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看到你們爭鬥流血,以後不要再找他決鬥了,好嗎?」
面上的溫暖柔情,撫療著心靈的創傷,片刻的溫柔,卻怎麼也不願忍心拒絕傷害。
林驚羽開目望著天巧兒的愁容,望著她害怕受到拒絕的樣子。
「答應我,好嗎?」
靜了一陣,天巧兒感覺心跳的異常厲害。
「好吧,我只能答應你,在這南疆之內,我不會再找他決鬥了。」
林驚羽肅正的面容,對著面前的女子,堅定的承諾道。
這樣的回答,也使得天巧兒笑容一展,細聲說道:「謝謝你。」
輕微的道謝聲,也使林驚羽身形一震,笑著答道:「是我該謝謝你才對,是你幫我包裹的傷……,總之現在我好多了。」
回想剛才的情景,單純的天巧兒面色一紅,又轉過了身去,低聲道了一句:「我去練氣了。」說完,天巧兒就慌忙跑走了,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之內,林驚羽呆望一陣,忽然猛打了下頭,對自己說道:「我在亂想什麼,她是聖女!」
這樣一道,林驚羽果然就好轉了許多,望著那個『天絕陣法』也沒了心思發洩下去,來回走到各個符紙前,把『天絕陣法』收了起來。
慢步回到木屋的路上,林驚羽路過聖殿的門口,忽然一怔,轉頭向著聖殿門口望去,只見鬼厲剛好打開了門,向著裡面走來。
彷彿就是天意的安排,鬼厲剛剛開門就望到了林驚羽,也是怔住了,緊緊鎖望著他以前的兄弟。
各道眾人之中,鬼厲無疑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原因可想而知,也是跟林驚羽一樣,或是默默消沉了一陣,或是找了個地方發洩了一陣,總之是到了此刻,他才回到了聖殿之內。
可不曾想,開門所望到的第一個人,竟是林驚羽。
草廟村的兩個遺骨,沒有結拜就是兄弟的兩人,此刻互相對視,形成了如此微妙的關係。
心中是怨氣?憎恨?害怕?不甘?情意?
每次都是難以言明的感覺,林驚羽微顫著雙手,握住了拳頭。
鬼厲一貫的沉色冷面,望向林驚羽感觸居多,他們的恩怨,就有可能引起這裡的正魔大戰。他也從不會想到有這樣一天,林驚羽會成為他最大的麻煩隱患。
此刻又是對面,還要逼他決鬥嗎?
此次林驚羽意外抬起左手,望了左手上的手帕花結一陣,未發出半個聲音,就轉身走開了。
鬼厲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可憐的兄弟,正魔間隔,又平白加上了怨深的恩怨糾葛。
林驚羽離去一陣後,鬼厲才又向著前面,沉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