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分走
聖泉壇的南面,一座無名山上。
穿過層層的密林,一個身影起伏而現。
由於追錯了方向,李洵一路向南,不久也就進入了大山之中。
一路上獸人屍體漸多,多數死屍一片焦黑,像是被焚燒而亡。李洵面色逐漸凝重,心下疑惑大起,陸雪琪是不可能運用炎火之術的,那殺死這些獸人的會是什麼人呢?
以獸人焚焦屍體來看,多半用的就是他焚香谷的道術了。難道焚香谷之中除他之外,還會有別人前來,還是這裡有與焚香谷是同道之術的高人存在?
答案隨之得出。
李洵於獸人屍體路上追去,在一個屍體較多,大地焦黑的地方,終於望到了一個立在大岩石之上的背影,頗為熟悉的長輩背影。
李洵緩步走向那個背影,留出一隻手來探在胸口,抓住了九陽尺。那個背對他之人身影一震,慢慢轉過身來,開口道:「是你來了。」
李洵猛的大吃一驚,此人乃是他的師叔,呂順。
焚香谷不是只派來了他一個人麼,怎麼呂順也在這裡?再聽他的語氣,似乎一點虛心都沒有。李洵鬆開九陽尺,對呂順敬道:「見過師叔。」
呂順笑了笑,淡道:「怎麼,你不奇怪我也為什麼來這裡麼?」
李洵笑了一笑,呂順在焚香谷中安分持事,對他自然也是很好,當下就松下心來,笑道:「師叔會來到這裡,定會有師叔的原由,我不敢懷疑。不過我也當真奇怪,師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李洵話語轉淡,疑心甚重。呂順面對李洵這個晚輩的質問,反之一笑了之,輕道:「這南疆也並非你一人熟知,我也曾來過數次,近來正好谷內清閒無事,所以就被叫到這裡來了。」
呂順淡淡開口,李洵卻被說的面色凝重,冷聲道:「師叔無故擅自離谷,其義揣測不明,就不怕師父降罪嗎。」
呂順也是習慣了李洵的冷漠口氣,面不改色,淡道:「我方才說過了,我是被叫來這裡的,除我之外自然還有人在。」
「還有誰?」李洵冷問一聲。
呂順目視李洵,正色說道:「現在他想見你,跟我來吧。」
說完,呂順躍身奔向了森林遠處。李洵停了一下,一握懷中的九陽尺,疾身追了上去。
穿越幽暗的密林,轉眼又來到了一個獸人屍體成堆的地方,處處都有焦黑之色,於夜間觀望之就更顯得恐怖猙獰。其中最矚目的就是一個站立而亡的豹形獸人,頭顱與手腳都被化作了焦灰,可是他卻還是持立,展現著他的毅力。他身上的豹皮遇火焚而依舊絲毫未損,披於身間依然的威風,形同無頭『豹』屍。
可惜他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了反抗力量,呂順輕輕一拍,他的身體就垮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張上等的豹皮。
呂順目光上挑,李洵順之望去,那距此較遠的又一塊大岩石之上,一位望去只有三十多歲的老者,正在望著他瞇瞇笑顏。
「師父!」李洵驚聲出口,那人正是李洵的師父,焚香谷的谷主雲易嵐。
雲易嵐輕笑,對著李洵道了句:「洵兒,你來了。」
李洵驚道:「師父,你怎麼也來了南疆,我……」
雲易嵐一伸手,阻止了李洵的疑問,岔道:「洵兒,我這次來,一是想看一看你的情況,這次與青雲門沒有發生爭執吧。」
李洵搖了搖頭,道:「多謝師父的關心,我緊尊師父教誨,沒有再去理會青雲門的事端。」
雲易嵐笑著點了點頭,大是讚許的目光,說道:「洵兒,你做的對。輕浮氣躁,怎能接以大任?你要好好克制,將來我才能安心的把焚香谷交給你。」
李洵頓時面生喜色,忽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立刻肅色對雲易嵐道:「師父,我在那新巫族的聖殿之內發現了一個前人所遺留下來的陣法,在我細看之下竟然發現,那竟然是我焚香谷的『八凶玄火陣法』,而且比我們玄火壇之內的那個殘陣,還要完整凶悍。」
雲易嵐猛地一驚,訝道:「此事當真。」
李洵肅然的點了點頭,認真道:「不敢欺瞞師父,我也是研索多時,才得以肯定。」
一旁仿被冷漠的呂順,此刻插言道:「我相信師侄的話,等我們處理完了事情後,可以親往聖泉壇之內求證。」
雲易嵐微怔一下,默同點了下頭。李洵一愣,立刻問道:「師父,你來南疆還有什麼事情要辦?」
雲易嵐向東偏南的方向望去,輕道:「南疆寶物威力浩大,自然不能被其他門派平白得了去,我們鎮守南疆多年,理應也該由我們焚香谷保管才是。」
雲易嵐轉首又看向李洵,輕輕問道:「洵兒,你可知此寶物究竟是為何物?」
李洵搖搖頭,歎氣道:「聖女只是說,寶物現在東南方的死氣絕谷之內,月圓放光,有一名為萬獸族的異族守護,想要取得,危機重重。」
雲易嵐面色凝重,死氣絕谷他自然是深深熟知,可是這個萬獸族卻是從未聽過,暗想這不是新起的懦弱小族,就是神秘已久的強大異族了。
雲易嵐微微轉頭,呂順同樣的疑惑滿容。
李洵似乎深知雲易嵐所想,又道:「萬獸族是存活於死氣絕谷之內的異類獸族,就是眼下的這些了。」
雲易嵐與呂順仔細向下觀望,才慢慢發現了這些屍體與獸妖的不同之處,猜來這些獸人也是被雲易嵐二人誤認為成了獸妖,糊裡糊度就給解決了。
「他們似乎是以人所化,托假獸身,其道與中原各道全部截然不同,十分的奇怪。我目前知道的也就僅此而已。」李洵慢慢說完了話,雲易嵐望著屍體思索了一陣,才冷哼一聲,又說道:「他們也就僅此而已吧,威力比起那獸妖來還要不如。我知道這些情況就已經足夠了。」
李洵無聲點了下頭,雲易嵐又問道:「你們商定了嗎?什麼時候動身?」
李洵想了一想,道:「今夜鬼王宗眾人才到,又突遭萬獸族襲擊,傷殘眾多,今日可能需要休整一日,要到明晨才能動身進谷。」
雲易嵐笑容升起,道:「如此就好,你回去吧,好好與他們相處,不可提及今夜之事。」
李洵立刻應道:「這個師父放心,我先走了。」
李洵禮別雲易嵐後祭出九陽尺,便向聖泉壇方向折了回去,留下雲易嵐與呂順兩人。
風起拂面,雲易嵐垂發飄起,坦正面對死氣絕谷方向,越發顯得道骨仙威了。輕顏微笑道:「我若能得到此寶,立頂正道之首,指日可待。」
山間死靜,沒有半點回聲。
東南方向的小山之上,樹林的空隙間。
思慕的人,目望著熟悉的背影。
熟悉的感覺,不想再去傷心。
習風吹拂,淡淡的情思。
「轟……」
忽的一聲巨大響動,隱約伴著低悶的慘叫聲,余後就是幾聲熟悉的『吱吱』聲,一切又都回歸於了幽靜之中。
異聲消失,想必危險也就消除了,也不曾驚動了兩人。
是某個不長眼的獸人吧,逃走了還竟敢再折回來,想是來得到點什麼情報或鑽個孔子,好回去領功,不料卻被這裡的『護衛』小灰,給順手解決了。
鬼厲重要的私會(小灰可能是這樣認為的),小灰又怎麼會讓一些賊人給破壞了呢。
聲音又失,是小灰又跑遠了。
兩個人,也想改變了現在的情況。
「你……」聲音微抖,手微微抬起,向著他的方向抓索著,哪怕只是召回他的臉來看一眼,也是歡喜的。「……還好嗎?」
身體震了一下,之後除了僵硬,還是僵硬,聲音也為之僵硬,「……很,……不好……」
「你、可以……轉過來嗎?」陸雪琪緊緊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的僵硬,盯著他的顫抖。
如果轉了過去,能控制住衝動的力量嗎?
如果望到了她,能堅持住冷靜的表情嗎?
他沒有力量,沒有勇氣,只有一個心底的聲音,一直拚力的吶喊,
碧瑤。
彷彿九幽深處的烈火,包裹在了皮囊之中,死死的鍛煉……
「我……,碧瑤已經復活了……」
陸雪琪看著這個男子,他的什麼,又進了無盡黑暗的最深處。
是心嗎?
還是他的整個人?
她又是為了什麼,堅持著,「我、見過她了,她很好……」
劇烈的顫動,晃動的身體,彷彿是那句話,勝過了世間萬般的法寶。
究竟是什麼,在不停侵襲著這個堅強的男子,比那九幽之淵的烈火,比那九天之上的利雷,還要震顫人心,還能摧毀靈魂。
是動心的情嗎?
還是無顏的愧疚?
「你,還是拿起劍吧。」鬼厲的聲音,就是用萬般堅定的力量,也是難以說清。
對著千難的抉擇,鬼厲首先邁出了腳步,輕輕的、緩慢的、走出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於了樹林的黑暗深處很久、很久,她還在望著。
他走了,雖然她的心中一直乞求著,希望著他不要回頭。
崩潰吧,藏在眼中早已冷卻的淚水,盡量決堤的流出來吧,讓它成為自己最後一次的留念。
她在心中發誓,今夜是她最後一次流淚了。
習習夜風,伴著陣陣嗚鳴,眷戀著滴滴淚水,低落地上。
樹林的黑暗深處,那個沒於黑暗中的黑影,
默立。
直等到一道白光,在他頭上的直長而過,他才擦拭了一下面上的濕潤,跟著白光向聖泉壇,慢慢走去。
一個猴子的影子,立刻竄到了他的肩膀上,隨他一起沒入了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