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兄弟
深谷之中靜靜無聲，無論是正魔兩道的人，還是張小凡自己，都是這樣沉默著。
只有「啪啪」的腳步聲在響，
步步踏的震震有聲，
那麼的堅定，那麼的沉重……
如同踏著，一個人的心上，
一步、兩步、三步……
一震、兩震、三震……
林驚羽一面蕭肅，寂冷的穿過張小凡身側，
走了過去。
緩慢而漸進，距張小凡漸漸遠離。
十步……
「站住。」張小凡冷道一聲。
林驚羽定立一下，如若無聞，又繼續前行……
十一步……
燒火棍閃動青光，張小凡閉上了雙目，
林驚羽緊握一拳，再次邁步……
十二步……
張小凡痛苦的面容猛向仰天，青光照亮了整個山谷，
林驚羽單手一引，斬龍劍碧光擴張，在青光中嗡鳴……
十三步……
張小凡面色化為凶厲，握燒火棍的手顫顫發抖。
斬龍劍隨著嗡鳴更烈，林驚羽繼續前踏……
十四步……
張小凡長嘯一聲，燒火棍蓄勢已久，終於向林驚羽飛旋了過去。幾欲同時，斬龍劍碧光大亮，向回撞了回來。
兩件神兵相接，沒有聲音，只是相抵在了半空之中，互不相讓、相退，如同御用它們的人一樣。
張小凡與林驚羽同時轉身，互視對方，四目相對，具不退縮。
張小凡的眼神變的陰冷，冷視林驚羽這個『對手』，幾分迴腸禁於心中。
此一戰，非死既傷才可結束，他與他之間，再也難回故往了。
林驚羽對望中臉色更為凶恨，碧綠光正映照著他剛定的臉。
兩人間的對持，騰現陣陣肅殺之意。
草廟村的兩個余孤，現在竟就這樣，以仇視的目光對望。
風聲響起，迴盪深谷之中，「嗡嗡」作響，似是草廟村的二百多條亡魂，在同聲哭泣。
林驚羽一咬利齒，斬龍劍首先衝出持局，向張小凡沖了去。
張小凡回招燒火棍，身形化做幻影，向半空中躲去。
對於這樣的幻化之術，眾人從未所見過，一陣驚訝不已。而林驚羽曾在幻月古洞與張小凡鬥過一次，對此也略知一二，斬龍劍轉鋒衝向上空。
張小凡剛一接回燒火棍，急一翻身下墜，又次閃過追出的斬龍劍，落在一塊大石之上後，身形又快速離開大石，斬龍劍緊隨其後插在了那塊大石之上。
如此三劍，都被張小凡躲了過去，也只是躲了過去而已。
「你回去吧。」張小凡握燒火棍的手又緊了緊，說了最後一句話。
林驚羽依舊是那樣的面色，冷道：「鬼厲，你可以殺了我，我也可以殺了你。」
張小凡冷冷一揮燒火棍，
最後的猶豫，斷了……
正魔兩道的人都是在旁靜靜觀望，這曾是兄弟的二人，恩怨的決鬥，誰都沒有插手。
曾書書自知阻止不了，拉了拉身邊的文敏，一起退了回去。
寂靜許久，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林驚羽手捏法決，首先招起了斬龍劍，那劍身忽碧綠透頂，猶如一塊長長的寶玉，發出光亮。林驚羽奔跑抓劍，起身一躍翻到了張小凡的正上方，斬龍劍猛然綠光狂長籠罩全身，人劍渾然溶為一體，迸發光芒萬丈，掩住了深谷中的整片天空，伴有異光時隱時現，好似一個仙境般的璀璨天空，斬龍劍就是這裡的撐天綠柱，猛破空直立斬下，竟隱覺仙怒神鳴、鬼哭狼嚎之聲。林驚羽遍身染綠，此刻更如同一個無畏無懼的驍戰之神，漫空之上，神罰似的厲斬而下。
劍未到，地已生殘。張小凡站立之地逐漸向外，龜裂了開去。張小凡面色一動，立刻虛空劃出太極圖，燒火棍青光包聚成團，緊推太極圖迎擊而出，向上撞了去。
林驚羽週身之側忽然憑空燃起火焰，迅速包圍住了林驚羽全身，林驚羽更如同一個火神，太極圖在碧綠劍芒火焰的攻擊下，一潰既散，無聲散了去。
隨後被青光包圍的燒火棍棍珠之上，突現一個黑光映耀的金色佛家真言，『卍』字，和圍側本不該和調的黑光恰為一體，現出詭異錯然的形態，猛然擴散，猶似形成了一塊黑中藏金，暗中增佛的大地，燒火棍則如突起的高山，張小凡便似伏地黑魔，對上了林驚羽的火焰綠神。
短兵相接，燒火棍漲增的巨山，與撐天柱般的斬龍劍，撞在了一起。
異彩的天，與暗金的地，合在了一塊。
眾人深深吸了口涼氣，驚於這『天』與『地』的對決之中。
『天』上『地』下的兩人，默默相對在了一起。
草廟村慘案時，他曾是自己幼時的依靠；
青雲山修行時，他曾是自己信任的夥伴；
下山外出時，他曾是自己掛念的兄弟；
……
正在對決的二人，在這個生死相對的時刻，可都會想到這些麼？
劍在劈，棍在舉，二人誰也沒停慢半刻。
「光」的一聲轟鳴，佛家真言的反震巨力在斬龍劍上傳遞而來，林驚羽抵持不住，被震退回來，落地後一陣無力，險些跌倒在地。斬龍劍巨顫，連拿劍的手都跟著擺晃不停，衣服也在不覺中，破損了多處。
張小凡依舊站在原地，雙腳卻已陷進了石土之中，體內氣脈翻滾不息，才癒合的傷勢極有再次復發的感覺。燒火棍直接插進了地中，青光頓失，張小凡強忍住了一口血，沒有噴漿出來。衣服倒是好材料做的，沒有林驚羽那樣的狼狽樣。
也幸虧他「大梵般若」功法深厚，經脈強固，竟這樣大致無傷的硬接下了這招，青雲門鮮少人會的無上道法，「斬鬼神」。
劍棍相擊的衝擊，幾乎掃動了深谷中的每一棵草木，距之最近的正魔兩道眾人，受之衝力最為巨大，一些修為淺薄的弟子，竟都震出血來，只有一些道高之人，才平安無事。不過也為之震撼於二人的合力一擊，個個目瞪口呆、張嘴結舌。
撞擊巨聲後，又是死一般的沉靜，無人議論，無人走動。
張小凡與林驚羽還是互視對方，真不知他們是同村所育的兄弟，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又是許久，林驚羽再次握好了劍，斬龍劍又次騰起綠芒。
燒火棍也又次閃射青光，從腳下地中自動拔起，浮在張小凡身前。張小凡前行一步，雙腳從土中走了出來，只留下了一個圓洞，和一雙深深的腳印，記住了他的傷。
林驚羽猛呼出一口氣，手捏法決，斬龍劍綠影一閃，電馳般飛出，轉眼及至，直向張小凡。
張小凡心中又是一驚，燒火棍下擋，人卻躍到了半空之上。林驚羽自不會叫他停歇，斬龍劍急馳緊追，碧綠光芒再增，欲把張小凡一劍了斷。
張小凡厲目鎖視，卻也沒有再閃，燒火棍變幻出青、金、黑三種色彩，畜勢迎擊。林驚羽戰意正烈，性子剛硬，哪有變換虛戰的可能，斬龍劍決然向上而撞。
「光」
「光」
「光」……
又次相接，連續撞了三下，響了三聲！
一聲緊壓一聲，一聲比一聲響亮，
三聲過後，張小凡與林驚羽兩人都已御到了半空之中，各自御寶而對。
林驚羽身邊斬龍劍碧綠光猛增，比以往時候都要光亮，最後的全力一劍，在林驚羽強力的驅使下，終於破勢飛了過去。
浮在張小凡身前的燒火棍，三光急轉，卻沒有爆發射出，反而聚回了棍珠之上，棍珠瞬間透紅。
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一股連綿不斷的力量。
張小凡雙目赤紅，燒火棍就如同自己的手一樣，向斬龍劍擋了過去。
突然，林驚羽面現驚愕表情，雙眼所望的地方，竟變成了張小凡的，身後！
張小凡略感不對，驅動燒火棍猛轉回身，焚香谷的法寶神兵，一把平鋒玉尺，無聲直刺而來，在即將臨身之際，被張小凡險險擋了回去。
觀戰的眾人一陣驚呼，張小凡背後綠光逐漸逼近，而張小凡也沒有機會再去擋上一次了，只在身環升起一層氣牆。
或許是最後一劍，林驚羽用力過度，此時終也收勢不住，著實的、重重的，打在了張小凡背後。
張小凡臨危升起的氣牆太弱，與斬龍劍一觸既散。林驚羽或許收勢，或許增力，或許欣喜，或許悲傷，生生的在張小凡背後，從肩到腰，劃下了一道長闊的血口。
張小凡痛叫一聲，如同離弦之箭，一隻慘斷的箭，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