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張野無意至道公
多年的心血一朝成空,這樣的打擊一般人卻是極難承受。若是說傳說中的范進發瘋是因為這樣的歡喜突然一起湧進了心裡,以至於腦子一時不堪重負,臨時當機。那麼,鯤鵬此時的感覺就宛如千辛萬苦的好不容易才積累下了巨額財富,然後一夜之間突然貶值,成了廢紙一般。
鯤鵬聽完了鴻鈞的話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再沒了任何的聲響,原本帶著怨恨的眼神也漸漸的渙散了起來,再也沒有任何的聚焦。不過,也多虧他終究是一個心性堅定之輩,既然知道太一和帝俊的機緣來源於和父親一樣的盤古,那麼同樣作為盤古血脈的自己為什麼就一定比不上那兩個人呢?
鴻鈞眼見著鯤鵬臉色微微一變,也就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大概,不過他倒是並不在意鯤鵬的倔強,更沒有疾言厲色的叱喝他,反倒猶如自言自語一般的歎息道:「你是不是想說盤古大神太過偏心?同樣都是他身體血脈所化,為什麼卻只讓極少的人得了盤古的功德氣運麼?」
三清聞言,心頭都是一驚,還以為鴻鈞這是指桑罵槐,知道了自己等人以前總是抱怨鴻鈞偏愛女媧大師姐呢。於是三清連忙就對著鴻鈞就俯下了身子,異口同聲,誠惶誠恐的道:「我等萬萬不敢!」
后土和祝融也是微微一怔,倒是沒想到鴻鈞居然會問了這樣一個「白癡」的問題,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就有后土站了出來,懇切的道:「如無大神,則必然無我等今日。而個人機遇卻是因人各異,強求不得。更何況,五指尚且各有長短,天道亦有所缺,我等怎可不但不感激父生我兮,亦育我,卻反而責怪他隕落之後分與我等的遺澤不公,不足以夠我等享用呢?」
眾人聽了后土的言語,卻是瞎子也能感受到她的善良和知恩,不說三清都是悚然動容,面面相覷之外也多少有些慚愧,連鴻鈞也是微不可查的在心裡暗暗點頭,感懷不已:這樣的心善的后土怎麼就會出現在沒有元神的巫族呢?若是當年我早知道精血之中會孕育出這樣一個人物,那麼留給她的東西絕對不能少於三清這三個人少啊!
本來,沒有元神的巫族就是先天不足,更是在即將來到的洪荒大劫中怕是難以自保,可是好在現如今的后土因為身後已經有了張野撐腰,不但連元神都修了出來,更是連分身都已經斬了。而且即便巫族在這第二次的大劫之後落得和妖族一樣下場,但是憑著無憂道人的對后土的喜愛,卻是又有誰能傷了后土一根汗毛?
鴻鈞想著,又看了看張野,心裡卻是有些複雜之餘亦復驚疑不定。以往,鴻鈞都只當這位所行之事完全是隨性而為,不可琢磨,說的好聽一點是諱莫如深,而通俗一點來說那就是徹底的胡鬧罷了。甚至鴻鈞有時候都有了這樣一個認識:若不是無憂道人之下始終都有大道,天道和自己這些人在幫襯,天下大概早就已然大亂了吧?
可是這一刻,鴻鈞卻突然間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張野,或者說是至道的另一面。
天道無情,大道為公——這其實是一而二,二為一的事情。說到底,大道和天道都是在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存在,但也正因為是這樣,有的時候為了更大的「公」,大道和天道也就必須放棄一部分「私」人的利益和性命。所以,自從鴻鈞成道以來,他就覺著這樣為了更多的人而放棄一個人,儘管是佔了道理,可是對於那個被放棄的人卻是於情可憫,觀之神傷。
而這樣的傷一次倒是罷了,傷兩次也算馬馬虎虎……,可是要天天,月月,年年的都這樣傷下去,那就是個人就絕對受不了。也就是這樣,鴻鈞一直以來都對「天道無情」的做法是極其佩服:既然受不了,那就把這受不了的東西切割出去好了。
就好比人的身上長了一顆腫瘤,天天折磨的人吃不好,睡不穩,於是長痛不如短痛之下,找了個醫生直接把這腫瘤摘除也就罷了。但是鴻鈞想的雖好,卻是犯了一個錯誤。要是這腫瘤長的位置不要緊那倒是說除去就可以除去的,可萬一這玩意就長在腦子和心臟之上,一摘就沒命了可又如何是好呢?
鴻鈞自己就知道,儘管后土現在已經不再天道之下,不歸大道所轄。但是在后土還沒有遇見無憂道人的時候,后土的命運可是也注定了將會隕落。而這樣的隕落可不是像自己當年那樣的改頭換面,而是真正的,為了更多的人而消逝……
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了,鴻鈞怕也就真的會選擇天道那樣的無情了,因為這絕對會讓早已不相信世間會有真正公平的他徹底的絕望,更會認為道則無情,無情為道。而倘若真的這樣,鴻鈞現在的懷疑也必定會漸漸成長為一個天道級別的天魔,會在以後的日子裡把好好的洪荒搞的是個翻天覆地。
但是,張野高大的身形卻就在這樣的緊急關頭中站了出來,他用他那不拘一格的行事風格,對著所有的人極為囂張的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后土那是咱的婆娘!誰要想對她不利,那就先從我頭上過去試試!
於是乎,不說從那以後你后土的氣運是一天比一天在看得見的增長,現在光是她一個人的氣運怕就能抵得上整整一個妖族。而那些企圖對后土不利的人呢?這些人只要不是真的傻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又有哪個敢老虎嘴邊拔毛?又有誰當真敢去無憂道人的頭上試試「跳大神」?
而最奇妙的卻是這整件事情看起來也就是無憂道人喜歡上了后土,並沒有多少的出奇。可是聯繫到張野的身份,鴻鈞就不得不懷疑這卻是至道早就想好的一件事情了——大道,天道沒能力做「公」,那我就通過這樣的補償來實現公平好了!
想到這裡,鴻鈞心中頓時就舒暢了起來,過去的懷疑和鬱結更是一掃而空,整個人的境界是又一次突飛猛進,居然隱隱有些跨越了天道,向著大道進軍的意味。而境界一變,鴻鈞整個人的形象也隨之而變,以往一個平平無奇的老頭居然一下精神了起來,似乎突然之間又重新煥發了青春一般。
鴻鈞知道自己這一切是離不開張野的「言傳身教」,更相信至道果然一直都是在裝瘋賣傻。於是他也不點破,只是回頭看著張野,萬分感激的對著張野就鞠了一躬,並含含糊糊的謝恩道:「道人慈悲!」
張野卻是一聽就傻了,對於鴻鈞莫名其妙的行禮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位心裡更是驚疑不定猜了:這小子剛才還在說盤古公平不公平的事情呢,怎麼轉眼就說我「慈悲」?啊,我知道了,這位一定是因為在背後說了盤古那小子的壞話,怕我和天道,大道他們告密,所以在求我呢!
張野自以為瞭解了鴻鈞的意思,神色一下就輕鬆了起來,一面在心裡極其鄙視鴻鈞喜歡說人壞話的為人,一面卻極其虛偽的笑著對鴻鈞點了點頭,並且親熱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好了!」
說著,張野還對著鴻鈞拋了一個媚眼,那意思就是在說了:看看,咱哥們暗示的極好吧?別人一定聽不明白。而我這次幫了你一個大忙,你小子以後有了什麼好處可不能忘記我啊!
鴻鈞倒是沒想到張野居然真的就會承認了,可是再一想,至道本來就喜歡遊戲風塵,又豈能以常人的眼光來看?而且這次至道不但承認,而且還意味深長的和自己說了話,那麼憑著至道的高瞻遠矚,自已以後一定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想罷,心情大爽的鴻鈞也一時童心未泯起來,居然也學著張野的模樣同樣回了他一個好大的媚眼,並又一次行禮道:「如此,貧道就先謝過了無憂道人!」
張野倒是沒怎麼在意鴻鈞說了什麼,而是直接就被鴻鈞的那個媚眼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位也就又一次的驚疑不定了:莫非鴻鈞眼見我答應替他保密,以至於感激不盡,打算以身相報麼?而想到這裡,張野差點就沒哭了出來:你喜歡,可是我可不好這一口啊——你個該死的老玻璃!
不過此時的鴻鈞卻沒有什麼心思理會張野了,因為就在剛才他早已打心底裡就將這樣一位「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至道當成了自己最大的偶像,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鴻鈞完完全全的被張野的絕世風範所迷倒了,成了他貨真價實的「粉絲」,「鐵絲」,甚至是「野絲」(yes?)!
所以既然張野一向都是那樣放蕩不羈,有樣學樣的鴻鈞自然也要放蕩不羈;既然張野從來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麼自己雖然不能徹底的隨心所欲,可是至少也得能學多少就學多少;既然張野一向都以自己為中心,對於旁人的言論經常無視,那麼作為至道的崇拜者,學著無視一下無憂道人也就更是應該了。
到了現在鴻鈞才突然「恍然大悟」:既然都是學道,那為自己什麼還要和作為二手販子的大道,天道學,反而忽視了真正要學習的對象無憂道人呢?難怪我學了之後就感覺渾身上下沒一處不舒服,沒一處不痛快——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