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胤禛回來
連續喝了兩個月藥,期間吳太醫又給我診了好幾次脈。每次都說大有好轉,我以為可以不要吃藥了,他卻又開起了方子。還好因為天氣漸熱,不適合吃中藥了,吳太醫終於說可以停掉了,待入秋後再吃。
這天傍晚,我睡了午覺剛起來,小福子急急惶惶跑進來壓低聲音道:「主子主子,魏公公來了。」
魏公公?魏珠?我有些納悶,他來幹嘛?卻見魏珠笑吟吟的走進來:「奴才給姑娘請安!」
「公公客氣了!」開玩笑,康熙面前的大紅人,怎麼敢受他他的禮呢?我連忙還禮道:「這麼熱的天兒,還要公公親自跑一趟,不知道皇上有什麼事吩咐奴才?」
「奴才奉旨來請姑娘去乾清宮一趟。」
「請公公稍候,我換件衣服就去。」我連忙奔到室內換了套淡綠色旗裝,花盆底換下了腳上自己做的布拖鞋。匆匆照了照鏡子,又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魏珠見我出來,放下手裡的茶杯道:「姑娘的茶真好喝,一股子清涼直衝腦門子。本來混混欲睡的,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公公喜歡嗎?」我叫雲珠拿過來一個茶葉罐子:「這裡面是我這涼茶的配料,每次舀出一小勺,加入開水和冰糖就可以了。」
「這……」魏珠還想推辭。我把茶葉罐和銀票一起塞進他懷裡:
「公公還和我客氣?這大熱的天兒跑來跑去的,錦瑟實在過意不去,這點小東西只怕入不了公公的眼呢!」
他瞄了眼手裡的銀票,臉色一變,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姑娘客氣,奴才若不拿就顯得矯情了……」
「公公說的是,」我抿嘴一笑:「這點小意思先收著,日後錦瑟再給公公準備一份大禮。」
「姑娘太客氣了!」魏珠笑呵呵的收好銀票道:「姑娘請吧!」
「公公請!」我跟在他後頭悄悄做了個鬼臉:老太監!我拍你馬屁可不是怕你,只是想讓自己在宮裡混的更順利點而已……
祥喜宮和乾清宮相隔不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鐘。魏珠怎麼說也是個總管,身後跟了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手裡抱著我送他的茶葉罐。魏珠和我落在後頭,輕聲對我說道:「雍親王和恆親王回來了,雍親王大概累壞了身子,皇上很著急,差了太醫去乾清宮問脈。恆親王說雍親王一直沒胃口吃東西,皇上就想起姑娘您了……」
原來是叫我去做廚娘啊!我一陣心慌:胤禛真的病的很重嗎?原先我總以為他將來會做皇帝,所以也不擔心他會有什麼意外,可是為什麼一聽見他身子不好吃不下東西我就心神不安呢?
忐忑間到了乾清宮。魏珠示意我稍等,他進去通報。不大會兒小太監出來傳我,我慌慌張張走進去,結果花盆底被門檻絆著了,一下子跌坐在門內。一時間一片寂靜,我尷尬的看著正中座上盯著我的康熙,他身後是睜大眼滿臉驚訝的魏珠、左邊是饒有興味看著我嘴角帶笑的胤祺、還有下首一臉擔心的胤禛。我忍不住洩氣道:「哪位好心人來扶我一下吧,好讓奴才行禮問安那!」
「哈哈哈……」康熙大笑起來,邊上兩個宮女連忙把我扶起來,我揉著左腿跪下道:「奴才錦瑟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又向著左邊:「奴才給雍親王、恆親王請安!」
「起吧!」康熙止住笑:「還是穿不慣花盆底?」
「是,奴才太笨了。」我低頭道:「以後一定會勤加練習的。」
「朕也沒怪你!以後小心些就是了。」康熙還是咧開嘴笑著。
「奴才謝皇上!」
「進宮兩個月,倒是懂規矩的多了。」康熙笑呵呵的道:「過來,朕有事和你說。」
「皇上有事儘管吩咐,奴才一定竭盡全力。」我走到胤禛和胤祺旁邊。
「雍親王身子不好,病了大半個月了,也沒什麼胃口。太醫說要弄些清淡爽口的東西,你看是不是……」
「奴才明白了。」我盡量使自己語氣平淡的對胤禛道:「不知道雍親王想吃些什麼?」
「我無所謂,姑娘看著辦吧。」不知道為什麼,胤禛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我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窩深陷,面色黯淡無光。我心裡一急,衝口而出道:「你怎麼了?怎麼瘦成這樣?」
「四哥經常冒雨去堤上監工,受了風寒又沒及時看大夫,這陣子一直發低燒。」胤祺擔心的看著胤禛:「幸好工程完工了,不然我還真怕拖久了出事。」
「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我急急的低吼:「要是轉為肺炎就糟了!」
「我沒事。」胤禛滿眼激動,吐出來的話卻淡淡的:「勞錦瑟姑娘費心了!」
「我……」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我的天!這可是在乾清宮啊!在康熙的跟前我竟然失態了?想到這我連忙輕輕嗓子道:「王爺信佛,心腸慈悲,可憐百姓受苦故而捨命築堤建閘,這些奴才都懂。可是王爺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啊!您若是病倒了,還怎麼給百姓解難?怎麼為皇上分憂呢?」
「說的好啊!老四,聽到錦瑟說的話了嗎?以後可不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康熙雙目炯炯的盯著我:「朕還有事要和他們談,你去膳房做些清淡的小菜,晚上朕留雍王爺在這用膳。」
「是,皇上!」我看了眼胤禛,俯身退下。心裡卻直犯嘀咕:我做的菜真有那麼好?胤禛出去前要吃我做的飯,回來後又吃,難道?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光:難道是康熙故意這麼做的?讓我和胤禛有機會見面?!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跟著兩個小太監進了御膳房,其中一個是魏珠的徒弟桂林,他和一個總管模樣的人耳語了兩句,那總管馬上滿臉堆笑:「給姑娘請安,奴才張風,是御膳房總管。請姑娘隨奴才道小廚房去。」
進了小廚房,我四下看了看,說是小廚房,比雍王府的廚房還要大,快趕上胭脂樓的廚房了。灶下的地上站著幾個小太監和兩三個粗使丫頭。我想了想,開出菜單來讓他們跟著去取料。張風命他們全力配合我,又對我賠禮道:「奴才事多,就不陪了,姑娘請自便。」
「謝張總管!」我送他出了門。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嘛!要混下去還得靠人緣那!
晚膳我準備了三道冷菜:酸甜藕片、涼拌菜心和五香牛肉片。熱菜是入水鮮魚卷:鱖魚切片,加適量的鹽和胡椒粉醃製片刻,用魚片將香菇絲和蔬菜絲卷緊,抹少許蛋清擺入盤中,上鍋蒸熟;龍眼燴蝦球,用新鮮荔枝和蝦球製成;再一道麒麟豆腐,將切成扁長方塊的豆腐、薄火腿片、冬菇片在碟上排上二三行,用中火蒸熟,燒上熱油,淋上調料;鴨肉適宜夏日吃,胤禛又是受了風寒,我特意為他做了參棗全鴨;苡仁冬瓜羹是很好的夏日清火菜品;最後是南瓜百合羹和山楂梅子汁。
做完菜,乾清宮的太監們一一用銀針試過後端了出去。我站起身走出去,卻見院子角落裡一個身材高大的嬤嬤用一根鞭子在抽打一個瘦小的宮女。我最見不得的就是這個,突然聯想到到了新月,腦子裡的血一下子上湧,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道:「住手!」一邊去拉那嬤嬤,那嬤嬤手中的鞭子一滑,我只覺得眼前一花,舉起左手下意識一擋,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我「哇!」一聲大叫,身後跟著來的太監桂林也大叫一聲:「啊!」忙上來扶我,我伸手一看,左手上一道深深的鞭痕,從手背一直延伸到小臂上,隱隱有血滲了出來。桂林驚叫道:
「不得了了,流血了!」
「不必慌張。」我忍住痛,牙縫裡「絲絲」的吸著氣。抬頭看著站在一邊手裡還拿著鞭子的嬤嬤:「這個宮女犯了什麼錯你要這麼打她?」
「她活幹不好,當然得挨打!這是宮裡的規矩!」
我看著那嬤嬤盛氣凌人的樣子心裡沒來由的不舒服,當下也不和她分辨,低頭問瑟縮在地下的宮女:「你叫什麼?」
「我……我……」那宮女顯然是嚇壞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事就讓開些!」那個嬤嬤舉起手裡的鞭子:「我還沒打完呢!」
「住手!你會打死她的!」我連忙阻止她。
「你是誰?」那嬤嬤白了我一眼:「是哪個宮裡的敢干涉我於嬤嬤教訓宮女?做完飯就滾出去,礙了老娘的眼以後不許再來開小灶!」
「大膽!」桂林上前一步道:「這是錦瑟姑娘,奉皇上口諭來做晚膳的,你竟敢這麼沒規矩!」
「做晚膳?那還不是個廚娘?」也許是因為我是皇上「派來的」,那嬤嬤不那麼凶了,只是翻翻白眼兒:「做完了就趕緊走吧!別多管閒事!」
「我要把她帶走。」我拉起地上的宮女。
「不行!」於嬤嬤攔住我:「她是我的人!」
「讓開!」我瞇著眼睛看著她。
「姑娘,」桂林在我耳邊輕聲道:「這小宮女是御膳房的人,您把她要走不合適。」
「她受傷了。」我看了桂林一眼:「要不你去和張總管說說,我一定要帶她走!」
「這……」桂林有些為難。我咬著嘴唇:是啊,我是什麼人那?連個主子都算不上。看著縮在地上哭都不敢的小宮女,我一陣心慌: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心灰意懶道:「算了,我們走吧。」
逃也似的回到祥喜宮,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裡的淚珠似斷線珍珠般撲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