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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十章 踏青 文 / 清水菊石

    第四十章踏青

    天氣漸漸回暖,已是暮春時節。胭脂樓的生意逐漸穩定,吉蘭泰另找了幾個護院留在胭脂樓,他跟著我回了忘塵居。我時常纏著他教我騎術箭術,一段時間下來也頗有成績。胤祥的腿疾時好時壞。發作時連路都走不了。狀況比較好時我們就常去郊外騎馬。那匹蔓蘿看中的胭脂馬確實不錯,雖然是匹矮腳馬,但特別適合女人騎。

    三月初三是踏青的好日子。我約了胤祥去西郊春遊。一大早去廚房做了幾個點心.特別為他做了一道「西施舌」,這是用糯米粉製成水磨粉,然後再以糯米粉包入棗泥、核桃肉、桂花、青梅等十幾種果料拌成的餡心,放在舌形模具中壓製成型,上籠屜蒸熟的點心。準備就緒,我換上了水紅色的短襖褲裙的騎裝,戴上同色的紗帽,披了個水紅的斗篷,和吉蘭泰一起去了西郊的逸春園。據說這是明朝一個什麼王爺的私家園林,明亡後很多滿清貴族都看中了這個園子,順治帝就收為公有,開放給貴族們遊玩了。

    到了逸春園,胤祥已經在門口侯著了。見了我便要過來扶我,我瀟灑的跳下了馬,挑眉看著他道:「怎麼樣?我的騎術有進步吧?」

    他含笑道:「確實不錯,有女俠風範。」我得意的大笑,惹得過往的遊人都看著我。我接過吉蘭泰手中的點心匣子:「這是我親手為十三爺做的點心,拿去嘗嘗吧!」

    「那就多謝錦瑟姑娘打賞了。」胤祥風趣的回答。我跟著他進了園子,尋了一處亭子坐下來,打開匣子,倒了杯帶來的花旗參茶,看著他吃點心。胤祥連著吃了三個「西施舌」,連呼好吃,問我這叫什麼點心。我笑嘻嘻的說:「是西施舌,你若喜歡我以後再給你做。」他又喝了口茶,眼睛一亮道:「這是什麼參?沒有衝鼻的味道,入口也香甜。」

    「是花旗參。」我又幫他倒滿:「趁熱喝了吧。我在高麗商人那買來的,裡面另加了據說是治『膝鶴風』的秘方,熬了一晚上呢。你的腿疾老不好,想來還是藥用的不對路。我家還有一些藥,明天差人給你送去。只是你得找個細心的人看著熬,時辰火候稍差,藥效就大打折扣了。」

    聞言,胤祥滿臉感動的看著我,神情落寞道:「記不得多久沒人這麼關心我了,以前皇阿瑪還經常問我的病情,後來……」他隱忍著沒說下去,眼中的失落令人心碎。我的手覆上他的雙手道:「別這樣,其實你皇阿瑪是關心你的,有誰不疼自己的兒子呢?只是有時候處在他的地位會身不由己。」想到他今後十年的圈禁生活,我心如刀割,只是強笑著:「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早聽說十三爺會吟詩做對,不如就以今日的春景做首詩如何?」

    「這有何難?」他略想了下,接過身後小蘇拉從專供遊人題詩的小桌前拿來的紙筆,流利的寫道:

    夾道千行苑柳斜,

    青青芳草襯晴沙。

    春風十里西郊路,

    開遍牆頭處處花。

    我湊上去看了,字寫的瀟灑不羈,不同於我的楷書,大概是行書。我由衷的敬佩道:「好詩啊!十三爺果然文采出眾!」

    「我詩也題了,不如你也來一首如何?」他呵呵的笑著把筆遞給我。我目瞪口呆,寫什麼呢?我可沒讀過四書五經啊!他大概看出我有些為難,便指著亭外空地上不知誰家帶來的歌姬手中的琵琶道:「要不給我唱首曲子也成。」

    看到了琵琶,我的心一陣絞痛,那晚他不在,不知道我砸碎了桑雅娘親的那把琵琶,他若知道,肯定不會讓我彈吧?我定了定神,溢出一朵大大的笑容。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何苦糾纏不放呢?對著胤祥點了點頭,他差人去借琵琶,對方聽說是十三貝勒相借,當下表示送給他。我接過來,輕輕撫摩了兩下,這琵琶比我原來那把好了許多,彈了兩下,音色也比那把清脆,心下有些喜愛起來。轉念間又笑自己喜新厭舊。只是這世上不喜新厭舊的又有幾個呢?看著滿園春色,我低頭撥動琴弦,高聲唱道:

    花謝花飛飛滿天

    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

    落絮輕沾撲繡簾

    一年三百六十日

    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

    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

    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倚花鋤偷灑淚

    灑上空枝見血痕

    願奴脅下生雙翼

    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

    一杯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

    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

    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

    他年葬儂知是誰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試看春殘花漸落

    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

    花落人亡兩不知

    唱畢,我淚留滿面。狼狽的抬頭,卻見滿園寂靜,周圍或坐或站著許多貴族打扮的人,更多的是他們的家眷。好些夫人小姐竟然都落下淚來。胤祥掏出帕子幫我擦去眼淚,柔聲道:「是我不好,不該叫你唱曲子。」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怪我,好好的唱什麼《葬花吟》。」

    「這首曲子叫《葬花吟》麼?」一個爽脆的女聲插入,我轉身才發現自己後面站著個英姿颯爽,做蒙古人打扮的女子。胤祥也才發現她,站起來客氣的問候道:「原來是六皇姐!胤祥失禮了!」轉身對我道:「這是和碩恪靖公主,快過來請安。」

    「民女錦瑟,見過和碩恪靖公主。」我盈盈下拜,恪靖公主伸手把我扶起來道:「你叫錦瑟?是個好名字。自從嫁去蒙古,我可是十幾年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可人兒了呢!你剛才唱的歌好聽是好聽,只是太悲涼了,是不是我這十三弟對你不好啊?」

    「這……」我尷尬的看著胤祥,這什麼恪靖公主大概把我當成胤祥的侍妾了。胤祥咳了聲道:「六皇姐,她是我的朋友,不是……」

    「朋友?」恪靖公主睜大了眼睛:「那你幹嗎蒙著面紗?我還以為是十三捨不得給人家看你的臉呢!」

    「我……」正愁不知怎麼解釋才好,涼亭外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六皇姐,十三弟好興致,一起出來踏青。」

    我的心沉了下去,是胤禛。恪靖公主公主咯咯笑著,已有略微細小皺紋的臉上竟然露出少女般的笑容:「我當是誰,原來是老四啊!怎麼,連你這大忙人都來遊園了,我和十三兩個閒人就不能來麼?」頓了頓,她明顯的故作驚詫道:「喲!這位夫人是誰呀?不是我四弟媳嘛!怎麼,見了我也不行禮,莫不是等著我給你請安麼?」

    聞言,我忍不住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依偎在胤禛身邊腆著肚子的年心蓮。胤祥下意識的靠近我,擔憂的扶住我的雙肩。我看著緊挨著他的胤禛,心裡酸酸的,忍不住開口道:

    「公主就恕了年側福晉的罪吧,民女看她是懷孕了,身子重行不得禮呢!」

    「你認識她嗎?」恪靖公主目光犀利的看了我一眼,我一驚,順口道:「是十三爺告訴我的。」

    「是嗎?」她似笑非笑,目光在我和胤祥身上掃了一圈,回頭對胤禛道:「年側福晉是嗎?四弟啊,你對這位福晉可真是另眼相待呢!前陣子我怎麼聽說,去年你府上有個格格也懷了孕,不知怎麼得罪了這位側福晉,被你一腳踢去,不但踢落了胎兒,連帶那位格格也送了命……」

    「六皇姐!」胤禛雙目泛紅,雙拳緊握:「您聽誰說的?」

    「別管我聽誰說的,只說有沒有這回事吧!」恪靖公主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見他不語,冷哼道:「四弟果然冷血,下的去如此重的手!不過我看這位年側福晉面相刻薄苦命,又作了孽,只怕這腹中的孩子的命格要給她拖累了啊!」

    「六皇姐!」胤禛和胤祥同聲喝住了她。恪靖公主聳了聳肩:「好了,當我沒說過。十三啊,你身邊這位錦瑟姑娘怎麼一直不出聲?要不再給我們唱個曲子吧?我還真喜歡聽她唱呢……」

    「皇姐恕罪!」胤祥賠笑道:「錦瑟身子弱,出來久了怕傷風,我還是先送她回去吧。」

    「別呀!」恪靖公主拉住我:「她的手熱乎著呢!這都幾月了呀?還怕著涼?累了就先坐下。」她對著站在亭子外面的胤禛招呼道:「你們也進來坐下吧,先歇歇,待會兒我們一道尋個地方吃飯去。」

    我不由得對這位豪爽的公主有了好感,柔聲道:「若是公主不嫌棄,就去錦瑟的『胭脂樓』用午膳吧!」

    「胭脂樓?」恪靖公主大聲道:「好啊!我前幾天聽老十說那的菜比御廚做的還好,只可惜那草包也不請我去,現在有錦瑟姑娘相邀當然要去了!不過……」她遲疑了下道:「聽說那很貴,讓錦瑟姑娘破費實在是不好意思……」

    「公主客氣了。」我微微笑道:「民女在胭脂樓有些股份,一頓飯還是請的起的。」正打算找吉蘭泰回去說一聲,卻找不見他人,看見對面攜著年心蓮走進亭子的胤禛,我心下明瞭:他大概在看見胤禛後就避出去了。轉身對胤祥身後的小蘇拉道:「阿奇,麻煩你跑一趟胭脂樓,告訴顧老闆一聲,就說中午錦瑟姑娘要請王爺公主們吃飯。」

    「是!」阿奇向在坐的人行了個禮,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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