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和唐善只談了一盞茶的時間,事情超乎想像的順利。
唐善沒有想到,俺答會將達爾扈特人堅守了上百年的領地賜給自己。
「黑森林」水草豐美,非常適合伊可兒和她的族人們在此駐牧。
當然,「八白宮」已經在達爾扈特人的護衛下遷去了鄂爾多斯。那裡的水草更為豐美,又處於卜赤汗、吉囊、俺答以及黃金家族子孫們的領地之中,置身在諸部的共同拱衛之下,可保萬無一失。
俺答的豪爽令唐善感到有些意外,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離開的時候,俺答又撥給了他一萬名騎兵。
領軍的是古利特,可兵馬卻不夠數,只有九千。很顯然,俺答的「一萬」之說,包括了先前投降唐善的一千弓騎兵。
唐善看起來非常高興,因為在臨別的時候,俺答送給他一句話,「軍功論賞!」可想而知,只要他立下戰功,便可以完成伊可兒的心願,幫助伊可兒掌管烏梁海。
古利特陪在唐善的身邊,似乎有話要說。可見他滿心歡喜的模樣,又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此時,廣闊的蒙古草原上,同時存在有三大勢力。最為強大的便是卜赤大汗,東起克魯倫河,西至河套地區,盡在其統治之下。而在西北地區,則被瓦刺諸部佔據,也具有相當的實力。再則便是東北部的朵顏、福余、泰寧等,隸屬於明朝的兀良哈三衛。
統領土默特和鄂爾多斯的俺答、吉囊兄弟駐牧於河套地區,把守著卜赤汗的西部邊疆。曾在達延汗西征之戰敗逃的永謝部首領亦不刺和西逃的別部卜兒孩聯合,駐牧於青海湖畔,正與俺答兄弟相對。收服烏梁海部眾以前,俺答、吉囊領兵二十萬,屯駐河套。以十萬騎進入青海,攻擊亦不刺、卜兒孩營,收其大半部眾,可亦不刺與卜兒孩卻率領殘部遁走。
卜赤汗因為博合林時常出兵北下擄掠,不堪其擾,所以才會發兵征討烏梁海部眾。如今烏梁海已經被收服,他便領兵退去,安守達延汗留下的領地,穩固他的統治。對於流竄青海的亦不刺和卜兒孩卻不加理會,更無意東下收服兀良哈三衛,也無意西進攻擊瓦刺各部,統一整個蒙古。
與卜赤汗不同的是,俺答早已積聚實力,準備收服兀良哈三衛與瓦刺各部,統一全蒙古,恢復成吉思汗家族的統治。吉囊乃是俺答的親哥哥,自然不遺餘力的支持他。
只是,流竄在青海的亦不刺和卜兒孩牽住了俺答的手腳,成為了俺答的心頭大患。如今收服了烏梁海,他掉過頭來便要征服青海,掃除自己後方的威脅,才好著手一統蒙古的宏圖霸業。
俺答的一萬兵馬不是白送的,他要唐善把亦不刺和卜兒孩的腦袋帶回來。
唐善派出了上百名狼人和青狼騎士,命他們潛入青海,打探二人的下落。自己則與古利特帶領一萬騎兵,晃晃蕩蕩返回了「黑森林」。
吉囊的大軍恰巧從「黑森林」經過,兩軍相遇,探馬互通了主帥。礙於吉囊的身份,古利特請唐善前去拜會。
唐善得了人家兄弟的好處,自然要放下裝.逼的臭架子。帶上古利特和兩位親隨,策馬奔入吉囊軍中。見過吉囊萬戶,客套幾句,就此別去。
布日古德早已接到消息,先行率領三千騎兵,帶領伊可兒的數萬部眾,進駐了「黑森林」。
吉囊大軍過後,布日古德帶領兵馬迎出,誰都能看得出來,唐善的臉色有些難看。
布日古德一頭霧水,卻見古利特遞來眼色,示意他噤聲,便也沒有詢問。古利特知道其中原因,因為唐善在吉囊軍中見到了呼克、烏日達和阿拉坦三人的人頭。
伊可兒很高興,就像唐善最初從俺答嘴裡聽到他把「黑森林」送給自己時的反應一樣。
唐善臉上的不快之色一掃而光,陪伴著伊可兒視察他們的領地,安撫生活窘困的牧民,為他們送去牛羊,免除他們三年的賦稅。
「牧民們的生活都很苦,駝馬牛羊大都被卜赤汗和俺答兄弟擄走了——依我看,今年的貂皮就算了,好不好?」伊可兒替牧民們求起請來。
「當然可以!」唐善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
伊可兒有些擔憂,「可是……我們有一萬多戶牧民,既然我們歸附了俺答,就要像他領地裡的牧民一樣,服兵役、交賦稅。現在沒有打仗,我們不必派出兵馬協助俺答,可兩萬多張貂皮卻是免不了的!」
「還要交稅?」唐善反問了一句,這一點他的確沒有想到。
「你呀!」伊可兒愛憐的叱責一聲,說道:「就是我阿爸在世的時候,也要向達延大汗交納賦稅,雖然不是很多,但每年差不多都要十萬張貂皮。你也不問問看,在草原上,除了達爾扈特人不負擔官差徭役,還有哪一部族的牧民可以例外?」
「我們不交!」唐善倔強的搖著頭,「等到雪融化的時候,為我準備六十六張貂皮,駝馬牛羊各一百,再備些獸皮和野物。我親自交給俺答,也就算是我們的賦稅了。」
伊可兒以為唐善是在說笑,可見他說得很認真,絲毫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禁不住驚訝的看來,不無擔心的說道:「這件事還是謹慎一些為好。你想想看,如果俺答首領屬下的各部族都效仿我們,那還怎麼得了?!」
唐善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怕,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伊可兒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商量道:「還是不要大意。你可以先去探探俺答的想法,千萬不要因為幾萬張貂皮和他發生衝突。」
唐善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伊可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改口說道:「我們進駐這裡的時候,救下了一對受傷的夫婦,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善沒有在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什麼樣的夫婦?」
伊可兒笑著回道:「挺怪的,男人壯得像個鐵塔,女人弱得像只小羊。可男人卻對女人服服帖帖,同樣是負了傷,還要把女人壓在身下,替她遮擋風寒。就算是這樣,還要遭到女人的責罵。」
唐善忽然一怔,勒馬止步,問道:「男人黑得像炭,女人白得像雪。男人身高一丈,女人不足五尺……」沒等他把話說完,伊可兒便「咦」了一聲,反問道:「你認識他們?」唐善沒有解釋,當即掉頭,急急忙忙的催促道:「快帶我去看看。」
伊可兒從唐善的神色上感覺到事情嚴重,一邊打馬相道:「他們在巴雅爾的氈房裡!」
唐善已然認定,伊可兒救下的乃是「黑白雙煞」。雖然這對魔頭受了傷,但萬一凶性大發,僅憑派駐在這裡的青狼騎士,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伊可兒等人剛剛處於極度危險之中,可他們還不自知。唐善暗暗歎了聲「僥倖」,卻並沒有把此事說透,也免得伊可兒生出不必要的擔心。
剛剛臨近巴雅爾的氈房,便聽房內傳來落雷一般的怒吼,「滾出去,你這個蒙古大夫,你懂個狗屁!」就見巴雅爾和幾個青狼騎士,被人「嗖嗖嗖」的從氈房裡丟了出了。
巴雅爾凌空飛起一丈多高,無法保持身軀的平衡,自知會被摔得七葷八素,當即「哇啦哇啦」的亂叫起來。可他馬上又閉起了嘴巴,因為他看到了唐善。
「會主大人來到,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想得很美,而且還對唐善露出了笑臉。可他沒有想到,唐善只是抬著頭,轉動著眼珠,眼睜睜的看著他從頭頂飛過。
巴雅爾像是參加過三米板的頂級賽事,選了一組5156b、難度係數3.9的絕佳姿勢,「吧唧」一聲,砸在了雪地中,大半個腦袋都插在了雪裡。
唐善抬了抬眉頭,像是很無奈,翻身下馬,鑽進了氈房。
羅新的身上滿是傷,劍傷!
每道傷痕都有一尺多長,皮肉外翻,深可見骨,令人觸目驚心。
常人根本無法想像,什麼樣的巨劍才能夠為他留下這樣嚴重的劍傷。可唐善卻知道,那是楊夫人「九宮法陣」中的擎天巨劍所致。
羅新受的大多是外傷,雖然元神也應該受創,可看起來並不致命。他跪在地上,懷裡抱著楚憔。
唐善這才認出,大名鼎鼎的白煞楚憔,竟然是在暗渠之中,被自己一槍擊退的「大螳螂」。
楚憔的情況很不好,大口大口的嘔著黑紫色的瘀血,血中還帶有破碎的內臟。
羅新察覺到唐善進入,看也不看,暴吼道:「滾出去!」
唐善只覺得一股有如千斤外力般的威能迎面壓上,當即半握著拳,湊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壓來的威能頓時消散。
羅新感到事情不對,轉過頭,瞠目看來,轟聲疑問:「你是什麼人?」
唐善淡淡的回了一句,「青狼會的會主,赤狼!」心裡卻在盤算著,要不要殺了這兩個魔頭。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剛剛表明身份,羅新急忙挪動著膝蓋轉過身,抱著楚憔對他叩頭,痛聲哀求道:「會主救命,會主救命……只要能救活她,不管你要什麼,只要是新羅能夠拿得出,一定奉上,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還沒等唐善回答,伊可兒已經鑽進帳內,眼見鐵塔般的漢子跪倒在地,心有不忍,張口便道:「你們落了難,我們不會趁人之危。只要我們能夠救她,一定會全力施救。報答一事,不必再提。」
唐善聽她如此一說,心中早已沒有了殺意,抿嘴一笑,對帳外叫道:「巴雅爾,快滾起來,把雅瑪請到這裡來,看看這人還有沒有得救。」
「是……屬下這就去……」巴雅爾的聲音在帳外傳來。
很快,一串馬蹄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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