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槐啞聲發笑,「真人,你認為陸槐是出賣朋友的不義之人嗎?」
廣陵真人瞇著眼睛,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的選擇。如果你執迷不悟,一心維護那個武修,本座即刻收回你的魔刀,消滅你的元神。」
「殺了我吧!」陸槐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傷感,「反正露露已經死了,害我的人……我又不知道該不該去找他們報仇。真人毀滅我的元神,正好幫我消除了煩惱!」
「好!」廣陵真人轉過身,令道:「雪蓮,動手!」
雪蓮左臂抱琴,右手撫琴。一時間,牢內琴聲大作。忽然,魔琴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一個虛幻的白衣女子從魔琴內竄出,雙手各持一把短刀,直奔陸槐撲去。
左憶山一直瞪著眼旁觀,此時卻恥笑一聲,道:「算了吧!別試了!」他的話音還沒有落,白衣女子已經衝到牢籠前。卻見人影晃動,廣陵真人霎時來到,橫裡拍來一掌,將雪蓮幻出的白衣女子拍散。
面對突然發生的變故,雪蓮不由一愣,手下一停,琴音戛然而止,喃喃道:「師父?」
「夠了!」廣陵真人怒聲喝斥。但他看向陸槐的時候,臉上卻露出了微笑。緊接著,他右手大張,挺臂、豎掌,激出一團煙氣。陸槐的囚籠隨之被打開。
陸槐怔怔的看著退縮的鋼刺,開啟的牢籠,不解的問:「真人,這是何意?」
廣陵真人並不解釋,而是讓開去路,道:「你可以走了!」
雪蓮瞪大了眼睛,不住的搖頭,道:「師父,為什麼放走他?」她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不停的顫抖,看樣子竟然打算向廣陵真人出手。
廣陵真人只是默默的看來,並不回應。
左憶山替他做出了回答,「雪蓮姑娘,你真是不瞭解你師父。你師父一定會去追殺唐善,但他絕不會牽連無辜!」
「無辜?」雪蓮怒聲道:「他為了保護一個武修,竟然出手把我打傷。我為了消除一個武修,為什麼不能把他也殺了?」
左憶山挑了挑眉毛,像是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作答,斜著眼睛看向廣陵真人。
廣陵真人歎息一聲,道:「既然陸槐把唐善當成自己的朋友,那他保護自己的朋友又有什麼錯?像他這樣的重情重義之人,為師又怎麼可以傷害他?」
「可是……」雪蓮爭執道:「如果你放了他,那他卻跑去幫助唐善來對付我們,我們又該怎麼辦?」
「不會!」廣陵真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那他既不會幫助我們去對付唐善,也不會幫助唐善來對付我們。他會置身事外,讓我們雙方自己去處理這件事。」
「不!」雪蓮倔強的搖著頭,「他既然能為了一個武修而把我打傷,那他就和武修是一丘之貉。放過了他,就等於放過了我們的敵人,放過了一個和武修一樣的惡魔。」
「雪蓮?」廣陵真人大喝一聲,臉上泛起疑色,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什麼令你心性大亂?難道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想要遁入妖道不成?」
「廣陵真人,讓我來告訴你!」左憶山嘿嘿笑著,道:「你的女徒弟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雪蓮渾身一震,呆愣在當地。
廣陵真人也是一愣,追問道:「蓮兒?你……你喜歡他?」
「不……不……」雪蓮驚慌的搖著頭,「別聽他胡說,我沒有……我沒有!」
「你可以不承認。可我這個外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左憶山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道:「愛之深,責之切!如果你不喜歡陸槐,那你為什麼會如此恨他?作為一個女人,只有當她喜歡的男人變成了負心漢,她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經由左憶山如此一說,廣陵真人已然明白,為什麼雪蓮執意要殺死陸槐?解釋只有一個,因愛成很!
廣陵真人搖了搖頭,勸道:「蓮兒,放他走,忘掉這段感情吧!」
一個陰冷的聲音道:「他走不了!」
眾人側目看去,但見天魔真人從階梯上走了下來。
廣陵真人冷哼一聲,道:「天魔,這裡沒你的事。」
天魔真人面帶冷笑,一步步行下,道:「廣陵,搶我魔刀的兇犯就在這裡,你敢說這裡沒有我的事?」
廣陵真人板著臉道:「我不是告訴過你,等到陸槐了結了自己的私事,他一定會把魔刀奉還。」
天魔真人擺著手道:「不必那麼麻煩,我現在自己來取,豈不簡單得多。」
廣陵真人將他攔下,「我和陸槐已經有過協議,一個月後,我會代表魔宗取回魔刀。而今時限未到,你不能動他。」
天魔真人垂著眼皮看了看廣陵真人的手臂,「廣陵,你應該清楚,陸槐現在是魔刀的主人。如果讓他交出魔刀,我們只有殺了他,魔刀才會重新做出選擇。你真的認為,一個月以後,他會蠢到自己送上門來,任由我們宰割?」
廣陵真人點了點頭,「我相信他,他一定會遵守自己的承諾。」
「可我不相信!」天魔真人叫了起來,「我不能眼見著到手的魔刀再次失去。」
「真人!」陸槐步出鐵籠,對著廣陵真人施禮,道:「陸槐在來的路上想的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陸槐掛念的了。如果雪蓮姑娘沒有把我們迷倒,我會去神劍山莊見岳乘風,問問他,岳追風設計陷害我,他知不知情?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不管這個答案是什麼!然後我就會趕回來,聽任真人發落。現在……我認為那個答案也不再重要。既然雪蓮姑娘想要殺我,天魔真人想要魔刀,真人何不成全了他們?」
「好!」天魔真人拍響了手掌,道:「敢作敢當,你也算是一條漢子。只可惜,魔刀不僅關乎天魔宗的存亡,更關乎魔宗一族在修界的地位。本座雖然很欣賞你,可還是要殺了你。」
「陸槐!」廣陵真人轉過身,歎聲道:「要取魔刀也未必一定要毀掉你的元神,只要找到一個修為極高的大修士,他就可以用自己強大的真元逼迫魔刀離開你,並將魔刀俘獲,轉贈給他人。本座當時答應了你提出的一個月時限,不僅僅是讓你去了結自己未完成的心願,同時也是想請出這樣一位大修士前來幫忙。到了那時,豈不是兩全其美?」
「笑話!」天魔真人嘲笑一聲,道:「縱觀整個魔宗一族,只有掌教大修士才有能力從別人身上俘獲魔刀。可掌教大修士已有百年閉關不出,難道你還敢犯上作亂,逼迫他老人家出關不成?」
廣陵真人氣道:「天魔,我幾時說過要去請掌教大修士出關了?修界之中,還有許多避世修行的隱士。你敢說我在修界中就找不出一位修為同掌教大修士相當的前輩隱士?」
天魔真人陰陽怪氣的道:「能!能!別說是你,就是我也能找出幾位這樣的前輩。可你別忘了,我們天魔宗的魔刀原本是修界遺失的滔土聖刀。聖刀在手,可以再立宗族。誰會俘獲了魔刀再交出來?即便人家答應交出來,你敢相信嗎?就算相信,你拿什麼報答人家?」
廣陵真人爭辯道:「這件事情畢竟有機會辦到,就算辦不成,等時限到了,我會親手毀滅陸槐的元神,把魔刀交給你,這總可以吧?」
「你?」天魔哼了一聲。
「怎麼?同為魔宗的真人,你不相信我?」廣陵的臉上現出怒氣。
「不敢!不敢!」天魔撇著嘴應付著,陰陽怪氣的道:「可這件事關乎魔宗的興衰,即便你說出天大的道理,我今天也要把魔刀取回來。」
「那好!」廣陵展臂相請,道:「既然我們無法達成共識,那就去請二位長老裁決!」
「可以!」天魔突然張開右掌,挺臂推出。
陸槐猛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真元撞在胸口,當即撞破他的真元護罩,逕直把他推回到鐵籠之中。
匡的一聲,陸槐還在為天魔的強大真元感到驚訝,鐵籠已經閉鎖,無數根鋒利的鋼刺頂出,抵在了他的身上。
廣陵氣道:「他根本不會逃跑,何必如此對待他?」
「小心使得萬年船!」天魔偷偷的看了一眼左憶山,像是遞給他一個眼神,轉身邁上階梯,與廣陵一同出了囚室。
雪蓮默默的注視著二人,直到他們離開,牢門重新閉合。她轉過頭,一步步行向陸槐,問:「為什麼不說出你的法子?」
陸槐不語,但卻面帶微笑,迎著她的目光,靜靜的看回。
左憶山發出一聲輕咦,問:「難道他還有自救的法子?」
「當然有!」雪蓮幽幽一歎,道:「他可以拜在家師身下,還可以除掉天魔狼,幫助天魔宗渡過百年浩劫!」
「這個法子真不賴!」左憶山咂了咂嘴,道:「拜在廣陵身下,他就是魔宗弟子,不管魔刀在誰手中,畢竟留在了魔宗。天魔宗以百年天劫作為借口,認定魔刀是為了拯救天魔宗才再次現世,可他如果除掉了天魔狼,也就堵住了天魔宗的嘴。」他突地一笑,「如此簡單有效的法子,他為什麼不肯說出來?」
雪蓮與陸槐四目相對,「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他怕了!」左憶山呵呵笑了起來。
「怕?他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雪蓮像是想到了什麼,臉頰忽然一紅,慌亂的從陸槐臉上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左憶山歎道:「雪蓮姑娘,你已經想到了!」
「我想到了什麼?」雪蓮突然動怒,大聲呵斥。
左憶山嬉皮笑臉的道:「你日日為他撫琴,助他消除心魔,彼此早已心意相通。更何況你們倆一個是癡心大少,一個是絕色的美人胚子,要不是露露阻隔在你們中間,你們本該是天生的一對!只可惜,露露雖然已經死了,可梅兒卻借由她的肉身出世,給了陸槐一個露露未死的假象。陸槐明明知道自己喜歡你,可他又捨棄不掉露露的那段感情。而今他知道你也同樣喜歡他,這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所以他怕了,所以他才會一心求死!」
雪蓮的臉一直紅到耳後,偷偷的瞥了陸槐一眼,「你……你真的喜歡我?」
「不……我這一輩子只會喜歡露露,除了露露……我不會再喜歡任何人!」陸槐的眼神也有些慌亂。
「陸少俠!」左憶山插嘴道:「既然人已經死了,感情就該被封存在記憶裡。你不該因為逝去的感情而拒絕自己喜歡的人。對於石榴,你做到了。可對於露露,你為什麼做不到?」
「石榴?」陸槐喃喃一聲,眼中露出悔恨之意。
「人不能活在記憶裡,而你又把梅兒拖進了你的記憶中去,這對她也不公平。我相信,你終究會把逝去的感情埋藏在心底,勇於面對現實。至於……你是想要那只醜陋噁心的蜘蛛,還是想品嚐這朵又鮮又嫩的雪蓮花,那要由你自己做出選擇。」左憶山說得頭頭是道,只是眼珠亂轉,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陸槐像是被左憶山說得動心,不由的看向雪蓮,而雪蓮也正偷偷瞥著他。就在這時,牢門突然開啟,一個蒼老的聲音,粗著嗓子喝問:「人呢?」
雪蓮急忙轉過身,垂頭施禮,道:「弟子雪蓮,參見二位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