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蝦』有沒有毒,可不可以煮來吃?」唐善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可他的肚子卻提出了抗議。
這些身披銀甲、頭頂利刃的「大蝦」一定不能吃,即便能吃也一定不好吃!
唐善舔了舔舌頭,收起繡春刀,再又打量起腳下的這座小島。
小島看起來只有白沙,此外再無它物。可小島中間略高,說不定它的背面另有一番天地。
閒來無事,唐善索性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向小島中間行去。
前行十數步,腳下的感覺突然一變。
那是柔軟的草地帶給人的感覺。
所以唐善就看到了一片盛開著各色野花的草地。
草地上長有幾株果樹,果實纍纍,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能不能吃?」唐善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直著眼睛湊了上去。
飢餓的感覺一旦襲來便勢不可擋,可惜性命比起飽餐一頓重要得多,所以唐善在猛吞口水的同時拽回了直勾勾的目光。
剛剛收回目光,他的眼前便浮現出一座四四方方的六層高樓。
高樓以青石為基,僅是樓基就高達三丈。
三丈高的樓基前出現了九級石階,每級石階都是由整條石板鋪就。
三尺高的石階,唐善一級一級的爬了上去。
定身樓基之上,一處寬闊的平台盡在眼前。平台的四邊豎有八根一摟粗的圓木柱,正中一根更加粗一些,要兩個人才能摟得過來。借由九根圓木柱,六層高樓一層層的搭建起來。每層的簷角上都掛有鈴鐺,風吹鈴響,卻也悅耳。
唐善想起孤風曾請他稍事休息,「難道這棟六層高樓是給小爺休息用的?」
除了地板、門窗和牆壁,樓上空空如也,和樓基堆砌的平台沒有什麼兩樣。
一條人影飛快的從第二層樓的窗口撲下,腳踩草地,彈射而出。等到人影站定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枚拳頭大小的野果。
小島上並無旁人,這個手捧野果,啃食得汁液橫流,有如餓死鬼托生的男人便是唐善。
綺彤提醒他不要碰水,因為一旦接觸水面便會遭到「大蝦」的攻擊。那是為了避免唐善遭受危險,所以她才會特意提醒。
如果野果不能食用,或是食用後會有危險,綺彤一定會加以提醒。
想通了此中道理的唐善大罵自己是豬腦袋,猴急般躍窗而出,捧了個野果便啃食起來。
他的飢餓遠沒有達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可他無論吃什麼東西都是狼吞虎嚥的模樣,不管飢餓與否,這副吃相卻是改不了的。
「大人?」綺彤站在了草地上,像是驚訝於唐善的吃相,微微張著嘴呆了呆。
唐善將手裡的果核兒丟在嘴裡,胡亂嚼了兩下吞進肚去,指了指綺彤手中的一本簿冊,道:「這就是魔宗弟子四年來斬除妖孽的相關記錄麼?」
「不錯!這些就是我們魔宗斬除妖孽的相關記錄!」孤風也站在了草地上,手中也托著一本簿冊。
「如果我看過這些,是不是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唐善接過兩本簿冊,隨手翻了翻,亟不可待的道出了心中所想。
「大人為何急於離去呢?」綺彤似有不解,道:「廣陵真人已經在籌措法會的相關事宜,法會馬上就要召開,大人難道不想參加四年一屆的魔宗盛會嗎?」
「如果大人想要離開,隨時都可以提出,我們會送大人出去。」孤風回答的很肯定,模樣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謊。
「既然是這樣……」唐善想說自己現在就要離開,可他畢竟還沒有看過兩本簿冊,所以尷尬的揚了揚手中的簿冊,道:「本官會很快看過這些記錄,到時還要煩勞二位送本官離開。」
「大人不必害怕!」綺彤忍著笑意道:「廣陵真人早有交代,只要大人進入總壇,我們就會陪伴在大人左右,但凡是魔宗的禁忌,我們都會提醒大人,以保大人此行的安全。」
「本官不怕……」唐善撓了撓頭,道:「只是本官還有要事需要辦理,不可久留!」
孤風指了指自己交給唐善的簿冊,道:「這本簿冊記載的事情同時也被地方官府登記在案,還請大人一一記下,返回以後通知各地官府,消除那些靈異之事的相關記錄。」
綺彤也道:「世俗凡人對於妖異之事的看法不同,即便只是一些小事也能令尋常百姓惶恐不安。還請大人對於這些妖孽的相關記錄加以保密,免得流言四起,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本官記下了!」唐善連連點頭,轉身向高樓行去。腳下邁出三步,他再又轉頭,道:「那些大蝦可不可以吃?」
「大蝦?」綺彤雙眼微張,像是不明白唐善所說的「大蝦」是什麼東西。孤風的臉上也有疑色。
「就是水裡的東西!」唐善補充了一句,隨手摘了個野果,抖手丟出。
「轟……」數以萬計的「大蝦」從水底彈射而出,野果剛剛在水面上掠出三丈,一隻「大蝦」用它頭上類似匕首一樣的利刃將其從中刺穿,而後再與無數個同伴扎回了水下。
孤風和綺彤的臉色均是一變,像是在責怪唐善肆意胡為。
「能不能吃?」唐善吞著口水,給人以垂涎欲滴的感覺。
「這個東西不是用來吃的!」孤風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傻逼也知道這些東西是用來防禦敵人入侵的。但唐善還是在他的回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是用來吃的」同時也說明了這些東西可以吃。
「唔!」唐善應了一聲,臉上泛起壞笑,像是盤算著該如何弄些「大蝦」來吃。
孤風和綺彤相視搖頭,輕聲歎息,轉身離去。
唐善返回高樓,一層一層的查看起來。二層已經看過,空無一物。三層多出了一桌一椅,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看來像是特意為他謄錄妖異之事所準備。四層應該是茅房,因為除了一隻馬桶以外再沒有了別的物件。五層有一張床,六層……
高樓的頂層竟然修了一處水池,潔淨的池水散發著陣陣熱氣,看起來像是一間「甕堂」。(澡堂子)
唐善試了試水溫,冷熱適中,當下脫了個光光,舒舒服服的躺在水池裡,一邊泡著熱水澡,一邊查看起兩本簿冊來。厲鬼、殭屍、千奇百怪的妖獸、林林總總的惡魔……無需紙筆,唐善一目十行的翻看下去,兩本簿冊上所記載的妖異之事被他一一記在心裡。
不到一個時辰,兩本簿冊已經被唐善翻來覆去看過兩遍,自認再無遺漏。步出水池,涼風襲襲,舒暢之中透著清爽,唐善覺得精神百倍。
窗上懸著只一尺多高的銅鈴,看起來同簷角上掛著的鈴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鈴穗略長一些,看起來像是用來拉拽的把手。唐善抓住鈴穗,輕輕拉了拉,低沉的「叮噹」聲隨之傳出。
忽然,悠閒踱在窗前的唐善僵直著身子呆立不動,因為在他眼前浮現出一幅絢麗的畫面。
碧水依舊,但在碧水中卻星羅棋布的點綴著一座座小島。由唐善這裡至岸邊,每隔里餘便有一座小島。粗略算過,鑲嵌在水中的小島怕有上千座之多。
這些小島簇擁著一大片空曠的水域,水域正中倒立著一座斗笠模樣的大島嶼。同小島做過比較,那座大島的面積起碼要在百里方圓。
圍繞著大島,無法盡數的方圓里餘的小島懸浮在它的上空,將這只倒立的斗笠無限放大,再與天上刺眼的白光相接相融。
「那裡就是魔宗總壇麼?」唐善心裡泛起疑問。
就在他的疑問得不到解答的時候,身後響起一聲詢問,「大人?」
唐善赤條條的轉過身來,「啊……」剛剛站到孤風身邊的綺彤驚叫一聲,臉頰瞬時紅到了脖頸,急急忙忙轉去一旁,怯生生的問:「大人喚我們前來,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
呼喚他們前來並非出於唐善的本意,而是因為唐善無意間搖動了銅鈴所致。
唐善略加思索便已經明白了此中原因,卻也並不解釋,而是指了指窗外的大島,道:「那裡便是魔宗總壇麼?」
「大人已經身在總壇,那裡是祭壇聖地!」孤風回過唐善的話,問道:「廣陵真人令弟子詢問一下大人,大人願不願意參加此次法會?」
「不願意!」唐善搖著的腦袋,想也沒想便做出了回答。
「那好!等大人查驗過兩本簿冊,弟子就可以送大人離開。」孤風也不相勸。
唐善跑去池邊取來兩本簿冊,遞給孤風,道:「你現在就可以送本官離開了。」
「大人……大人這麼快就看完了?」孤風疑聲反問。據他所知,前四個錦衣衛最快的一人也查看了三天。可唐善竟然在一個時辰內就將兩本簿冊查驗完畢,說起來的確令人難以置信。
「看完了!」唐善點著頭道:「根據兩冊所記,妖異之事共計五千三百七十七件。其中厲鬼四百三十五樁、殭屍一百一十三樁、各類妖獸四千四百零一件、各種惡魔四百二十八起,應該報請各地官府撤銷相關記錄的有……」他無需思索,侃侃而談,將兩本簿冊所記一一道出,竟然絲毫不差。
孤風聽得目瞪口呆,抱拳躬身,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有過目不忘只能,倒是弟子唐突了!」
「現在你們可以送我離開了麼?」唐善再又跑去池邊,一邊詢問,一邊穿戴起來。
「這……」孤風面有難色,道:「天色剛剛放亮,馬車外出多有不便。還請大人再等些時辰,只需天黑,弟子立即送大人離開。」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穿戴整齊的唐善站在了窗邊,仰視著頭頂刺眼的白光,疑問出口。
「大人在路上用去了一天一夜,此時已經過去一天兩夜了!」綺彤終於轉過頭來,即便唐善此時已經穿戴整齊,可她臉上依舊帶有忸怩之色。
「一天兩夜!」唐善暗暗心急,如果只是耽擱了一夜,他連同陸槐趕到鳳友山莊去抓左憶山或許還來得及。可如今耽擱了一天兩夜,恐怕左憶山早已收到了消息。
「不行!事態嚴重,本官現在就要離開!」唐善剛剛還打算順從孤風的提議,也好趁機去魔宗總壇轉轉,長長見識。可現在得知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夜,生怕耽擱了自己的復仇大計,不得不再次向孤風提出要求。
「大人此時離去也無不可。」綺彤一改忸怩的模樣,俏生生的道:「但我們只能把大人送到洞外,無法護送大人到安全的地點。」
二十多年間,四個錦衣衛先後喪生在魔宗總壇。唐善能夠保住性命已經要燒香拜佛了,哪裡還敢奢求他們護送。所以他當即回道:「麻煩二位送我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