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兒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靜靜的看著賭氣的懷柔郡主和狼吞虎嚥的唐善。
懷柔郡主氣鼓鼓的道:「你說過帶我一起去玩,可你騙了我。」
「因為我不是去玩,我是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霞兒一臉嚴肅,很認真的道:「而且這件事很危險,所以我不能帶你一起去!」
「危險?騙人!」懷柔郡主低聲嘟囔著,顯然並不相信霞兒的話,道:「你是公主,連你都不怕危險,我有什麼可怕的?」
「回去!」霞兒的眼中浮現憂慮之色,勸道:「等我把御劍寶錄交給我父親,我親自接你去無極宮玩,好不好?」
「不好!」懷柔郡主搖著肩,挑著眼皮向唐善看去一眼,嘀咕道:「要不是他帶著我追到了你,今天就被你跑掉了。還要騙我,休想!」
霞兒瞥了眼唐善,眉梢一挑,責怪道:「你怎麼把懷柔郡主帶來了?」
「人家是郡主,我也只能遵命行事!」唐善的臉上泛起無奈的苦笑,歎聲道:「況且我還打過人家的屁股,人家要是翻了臉,我這條小命也就玩玩了!」
懷柔郡主瞪著眼睛道:「我們是來找霞兒姐姐,跟你打我屁股有什麼相關?」
「沒關係!沒關係!」唐善急忙告饒。
「帶她回去!」霞兒垂眼瞥了瞥桌上的木匣,道:「御劍錄現世,怕要給江湖上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為了懷柔郡主的安全,你必須把她送回宮去。」
唐善在追趕的路上只顧查找霞兒的行蹤,並未想好追尋的理由。霞兒的話恰巧提醒了他,所以他的臉上馬上顯露出憂心忡忡的模樣,緩緩搖頭,道:「她認得回宮的路,只要她肯回去,她一定可以安全回宮。所以我並不擔心她,我擔心的是你?」
懷柔郡主瞪來一眼。
霞兒臉頰微紅,蹙眉道:「你不必為我擔心,陳珪和方琳都是大內高手,有他們一路護送,即便是岳逍遙親自出手也奈何不了我們。」
唐善歎道:「岳逍遙並不可怕,可他還有乘風、追風兩個兒子,何況岳乘風還掌管著神劍山莊,如果他們來犯,你如何脫得了身!」
懷柔郡主疑聲問道:「霞兒姐姐的御劍寶錄是皇上賞賜的,誰這麼大膽,皇上賞賜的東西他也敢搶?」
「……」霞兒無語。
唐善嬉皮笑臉的嘲諷道:「岳家父子也還好說,至多搶去御劍錄。若是碰到其他什麼人,說不定連你的人也搶了去!」
「搶我?搶我幹什麼?」懷柔郡主的疑問很無知。
「還能做什麼?」唐善以一副破皮無聊的嘴臉道:「搶回家去生小孩!」
「生……」懷柔郡主的眼睛瞪得溜圓,臉上也有怒氣。可她或許認為生不生小孩和誰生小孩還不是現在應該討論的問題,所以只是白了唐善一眼,竟然將怒氣忍了下來,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可皇上把御劍寶錄賞賜給霞兒姐姐應該算是宮廷秘事,江湖上的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會!」霞兒非常肯定的回答道:「這件事今天或許還是秘密,但是明天便會傳出宮去,過不了幾天,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收到消息!」
「那我更不能走了,有人要搶你的御劍寶錄,正好我會武功,可以幫你。」懷柔郡主顯得很有義氣。
「你會武功?」唐善瞪著眼睛看去,突地一笑,道:「太好了!有你保護霞兒我就可以放心了!」
懷柔郡主的臉被氣得青一陣白一陣,站起身,跺了下腳,氣道:「反正我不走,你們也休想甩掉我!」說著話,「登登登」跑去門口,對侯在這裡的方琳和陳珪令道:「給我準備一間房,上路的時候去房裡叫我,否則……本郡主可不管你們是東廠還是太后的人,總之有你們好看。」
「是!是!」誰都知道懷柔郡主是惹不起的小祖宗,陳珪只有垂頭應下。
方琳的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苦笑,歎聲道:「郡主請隨老奴來吧!」引著懷柔郡主行去。
霞兒的手按在木匣上,對唐善道:「今天應該不會有事,但是明日……你必須答應我,如果有人來搶御劍錄,你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懷柔郡主的安全。」
唐善怔怔的盯著木匣,道:「如果是岳逍遙的人倒還好說,萬一不是他們的對手,把御劍錄交出去也就是了。可萬一是邪派的或是其他什麼人對御劍錄動了心思,一定會因為你爹是邪派的魔尊而有所忌憚,所以他們一旦動手就絕不會留下活口!」
「我知道!」霞兒顯然非常清楚事情的嚴峻程度,一字一句的道:「所以我要你保證懷柔郡主的安全!」
「那你呢?」唐善的眼中蕩漾著柔情。
霞兒慌忙垂下眼簾,支吾著道:「有陳珪和方琳在,你不用擔心我。」
「怎麼樣才能讓她把木匣交給我來照看呢?」唐善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
有懷柔郡主拖累,霞兒不可能將木匣交給他,因為那樣反而會為懷柔郡主增添危險。
雖然唐善已經打出了情感牌,可惜這種朦朦朧朧的少男少女的情結抵不上楊騰與霞兒的父女之情。況且唐善和楊騰還有一段冤仇未了,讓霞兒將木匣交給陳珪和方琳還有可能,但若交給唐善保管,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夜,無月無星,黑雲在空。
唐善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睡不著?」陳珪靜靜的坐在桌旁,雖然按照推斷今晚應該不會發生什麼狀況,可他還是不敢大意,堅持要與方琳輪流守夜。
「是啊!」唐善枕著胳膊,直著眼睛看著棚頂,道:「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老道總是瘋瘋癲癲的同我講『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御劍錄乃是一部絕世的武學』。可那個時候,人人都以為他不過是一個瘋老道,沒有人在意他說些什麼,所以他也只能騙騙我這樣的小孩子。沒想到,現在御劍錄真的現世了,而且將要給江湖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都是你惹下的禍!」陳珪歎道:「天一真人的確瘋瘋癲癲,可他從不輕易展露絕世武功,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在意他的說詞。當年如果不是你在鷹嘴峰上道出了御劍錄,引得岳逍遙和楊騰心魔大亂,御劍錄絕不會引起江湖人的重視。人們又怎麼會知道,即便是九劍真人那樣的世外高人也曾敗在天一真人的手下!如果不是你當年胡言亂語,江湖中人對於御劍錄只會不屑一顧,又如何能引起這一場血雨腥風!」
唐善無奈的道:「當時我只有十二三歲,一腔怒火,復仇心切,想到什麼自然就說什麼,哪還會顧及那麼多!」
「說來可笑!」陳珪嘲聲道:「當年天下武者不屑一顧的御劍錄,而今卻要為它殺伐誅戮!可笑!可笑!或許有一天,你修煉的九轉神功,曲公公修煉的噬魂真經,都會成為武者競相爭奪的武功絕學!」
唐善當然可以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武者都知道,越是高深的武學越難修煉,甚至會有性命之憂。可有誰願意去修煉那些平庸的心法,只求身體康健便會心滿意足!」
「武學是一柄劍,越是上層的武學,這柄劍就越鋒利。可劍有雙刃,一刃傷人,一刃傷己。如果你只是一個剛剛學劍的孩子,當你手上握著一柄絕世好劍,那你最先傷害的只能是自己!」陳珪正在說教,突然皺了皺眉頭。
唐善眨眨眼,瞥了瞥窗外,道:「所以當年天一老道物色人選的時候才會挑那些劍法高強的武學泰斗!」窗外是小樓的一層屋簷,唐善見陳珪有所察覺,當即示意來人就在窗外。
陳珪已然會意,輕輕點頭。
「唉!」一條人影出現在窗外,「老夫的劍法雖然說不上高強,可也有幾分造詣,天一真人為何沒有去找老夫?」
唐善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陳珪來人只有一位。
陳珪道:「閣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窗外那人回道:「好說!把御劍錄交出來,老夫即刻告退!」
陳珪哼了一聲,道:「那好啊!是你進來取,還是我送出去?」
「明人不說暗話,老夫要是不露兩手,你不會心甘情願把御劍錄交出來。」窗外那人歎聲道:「出來見識一下老夫的劍法吧!」
陳珪嘿嘿一笑,道:「這才對路!」說著,一邊懶洋洋站起身,一邊用拇指點了點身後的窗戶,示意唐善前後包抄。
「咯吱」一聲,當陳珪推開窗戶的時候,唐善同時推窗掠出,藏在了小樓的另一側。
「秋高氣爽,還是這裡舒服!」來人已經飄下屋脊,站在了土堡上。
土堡四角都掛有串在一起的燈籠,六隻雪白的燈籠將堡頂照得有如白晝。
來人無意偷襲,卻也怕陳珪暗算,所以才會跑去了燈籠下,以防不測。
唐善由屋角探出頭來,偷偷看去,只見一位白鬍子老頭靜靜的站在哪裡。
老頭的身上罩著一件黑色的斗篷,背後插著一柄長劍。
「是你?」陳珪剛剛看清老頭的模樣便驚叫了一聲,止住腳步,疑聲道:「點蒼山天劍閣的閣老,名滿江湖的劍老人,竟然跑來搶別人的武功秘籍。這件事若是傳入江湖,您老一世的清名豈不毀於一旦!」
「唉!」劍老人歎息一聲,道:「這樣的糗事,老夫年輕的時候絕對不屑為之。可老夫現在已經老了,人一老就會怕死,越老越怕,因為你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死神的腳步正在慢慢的向你走來!因為老夫怕死、因為老夫不想死,所以老夫才會打起這部御劍錄的主意,看看天一真君所說的『御劍飛天,羽化成仙』究竟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