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鄭興憋足了一口氣,馬步、沉腰、垂臂,吼了聲:「起!」一對各重五百斤的石鎖「呼」的被他提了起來,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叫好聲。
藉著大家助興,鄭興的手臂前後搖擺了幾次,再又借勢發力,將兩隻石鎖先後丟起。石鎖超過他的頭頂足有一尺,恰好達到了考驗的要求。
「呼呼」兩聲,兩隻石鎖升勢耗盡,下落而來。如此一來石鎖的重量便遠不止五百斤,起碼要達到七八百斤的重量。唐善著實替他捏了把汗。
鄭興早有準備,待石鎖落在胸口之時便已將其接在手中,順其下落之勢借力後擺,卸掉大半下衝之力,再又前擺,順勢拋出。
唐善舒了一口氣,暗道:「別看他面相憨厚,卻也不是個死心眼。」
一拋一接,鄭興耍的虎虎生威,場上叫好之聲不斷。
唐善雖然沒有耍過石鎖,卻也知道這東西看起來雖不起眼,但耍起來卻要使人的指、腕、臂、腰、腿同時接受考驗,尤其是這種巨大的石鎖,不管哪個部位的勁力有失都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且不說一個不穩砸在哪裡哪裡怕是就要變成一灘肉泥,就算是發力不均,經不住石鎖的下墜之勢,那他的一條膀子怕就要落得個終身殘廢。
還好,鄭興終於有驚無險的完成了十次丟抓。雖然憋得臉紅脖子粗,最後兩次石鎖的上拋高度也僅僅與額頭持平,可誰還會計較這些。練武場上頓時掌聲雷動。
權森的臉色很難看,玩石鎖本是他的強勢,而且他又是頂著鄭興下場時雷動的掌聲步出的,所以他咬了咬牙,也向著那兩隻五百斤重的石鎖走了過去。
唐善看到了權實的眼神,他正在示意權實不可逞強。權森已然看到了他的眼神,可他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權實的臉立時沉了下來,因為他要比權森更加瞭解他的實力。
權森已經站定,拉開馬步,瞪圓雙眼,卻連吭也沒吭一聲便生生將兩隻五百斤重的石鎖提了起來。
「好……」叫好聲顯然已經蓋過了鄭興。
權森的臉上泛起冷笑,大力後擺,全力上拋。兩隻五百斤重的石鎖竟然被他丟過頭頂達三尺之高。
沒有喝彩,場上所有的人都已經驚呆了。
權實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要壞!」
五百斤的石鎖,距地一丈的高度,呼嘯而下將是什麼樣的力道?
權森的確沒有自知之明,石鎖已經在馬駒過隙的瞬間落在他的腰下,他竟然還敢伸手去抓。
權實「噌」的站起身,瞠大雙目,脫口痛呼:「權森?」
但聽一陣骨碎筋折的「辟啪」之聲,權森的右臂根本無法承受石鎖強大的下衝之力。巨大的石鎖不僅將他的右臂足足拉長了半尺有餘,而且還牽帶著他摔倒在地。
他的右臂已然被廢!
可石鎖一共有兩隻!
另一隻石鎖隨後而至,砸向他的腦袋。
練武場上立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權森被石鎖砸得腦漿迸裂,橫屍當地的場景。
「啊……」有人驚聲出口。
練武場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略顯消瘦的英俊少年。
少年蹲在權森身邊,手掌距離權森的腦袋不足一寸,手掌之上穩穩的托著那只五百斤重的石鎖。
手掌?什麼人可以用手掌托起五百斤重的巨.物?場上再又鴉雀無聲,鄭興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因為那位略顯消瘦的英俊少年正是唐善。
權森緊緊的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臉上的肌肉擠在了一起,可他卻生生忍住了痛呼,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硬是挺了下來,吭也沒吭一聲。
廢臂之痛,常人絕難忍受?
唐善眼見權森也是一條硬漢,心中不由暗讚了一聲。可他的臉上卻絕對沒有絲毫表露,聲音也是冰冷,「作死呢?你裝.逼裝大了吧?」挖苦、嘲諷連帶教訓,他的手掌向旁裡一翻,「咚」的一聲,石鎖砸在了權森的腦旁。
權實帶著兩個侍衛趕來,冷聲道:「抬下去!」卻又低聲對一侍衛囑咐道:「快去請胡太醫,用最好的藥,接好他這條胳膊的筋骨。」
侍衛抬著權森急匆匆行下,權實抬起手臂指向過關的一隊,高聲道:「唐善,過關!」
場上響起掌聲,但這掌聲卻拍得人心驚膽戰。
權實返回座椅的時候,一眾驗考官正在交頭接耳,打聽著是誰引薦了唐善。
有人指了指權實,眾驗證官亂紛紛的道:「權實,權大人,這小子是您引薦的,我們搶不過你,其餘的您可得手下留情,給兄弟們留幾個好手……就是……就是……」
權實嘴角含笑,道:「各位大人儘管放心,得此一人,權某足矣!其他人等任由各位大人挑選!」
「我要剛才那個小子,叫鄭興吧?對,我要了!」「你要,我還想要呢?」……練武場上還沒有開始爭鬥,驗考官們卻險些打了起來。
第一關已經結束,除了權森因傷退出,其餘待選之人都順利通過。
對打分兩種,兵器和拳腳。
兵器只有刀和槍,刀是錦衣衛專用的繡春刀,槍是三千營官軍所使的長達一丈的金槍。
待選之人大部分來自軍營,所使的也都是軍隊中規規矩矩的槍法和刀法,沒有什麼花招,單獨用槍對敵無非扎、挑、劃、砸、掃,用刀則是大開大合、橫披直砍,直接而又管用。
對打並不是捉對廝殺,而是在剛剛列隊進入的錦衣衛高手中任選一人,分別比過刀、槍和拳腳。對打也不一定非要取勝,只要盡力展露所學,觀戰的驗考官們自有公斷。
唐善現在所想的是,要不要把這些錦衣衛高手一個個都打發掉,也好在皇宮大內弄個一鳴驚人。可他也有憂慮,冒然表露真功便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真若調查起他的身份背景來,他的可信程度自然經不得推敲,說不定到時候想要留在宮中都是難事。
「剛剛進宮,不知深淺,還是穩重為妥!身有絕技,什麼時候都可以展露。有時候名氣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唐善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在權實手下做一名親隨,不必傻乎乎的站樁、守門就已經是件好事了。
主意已定,場上的打鬥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旁人的打鬥他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可此時上場的卻是鄭興。
鄭興先是選了一桿金槍,再又選出一位身材、模樣都跟他差不多的錦衣衛高手對打。
那位錦衣衛高手走在兵器架前取了桿長槍,隨手掂了掂,而後向鄭興行去。
唐善見他舉手投足之間都有模有樣,自成章法,不由咧開大嘴啞笑,暗道:「鄭大哥,你可真會選人,這小子同時對付想你這樣的三五個人也不在話下,這回可有你好看的了!」
鄭興哪有唐善的眼力,弓步跨前,雙手持槍,喝了聲:「請!」竟然還想同人家大戰一場。
那錦衣衛高手單手持槍,槍柄拄地,輕輕點頭,道:「來吧!」
鄭興金槍疾出,直取對方的咽喉。
錦衣衛高手略微歪了歪脖子,躲過來槍,橫臂一擺,已將鄭興的金槍磕開。
鄭興臉一紅,他也不傻,自然明白選錯了對手。
「發什麼愣啊?怎麼也得耍幾路讓大人們看看吧?」那人提醒著。
鄭興歎了口氣,「得罪!」單臂持槍橫掃。錦衣衛高手退身躲避。鄭興見他退步,心頭暗喜,還準備再耍出十幾二十槍展露一下槍法。可不想對手一記晃身繞過槍頭,沿著他的槍桿衝了上來。鄭興一愣神,對方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左臂貼著他的槍桿,無奈的看著他。鄭興猛一皺眉,急退數步,想要留出耍槍的距離。
這位錦衣衛高手也算壞得冒泡,單臂挺起長槍,對著鄭興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一下。鄭興受痛,屁股前挺,腳下也隨之前挪。壞得冒泡的高手再抽,他便再挺,再挪。
鄭興的屁股上足足挨了十多下抽打,一挺一挪之間,自己又跑回了對手的面前。
場上頓時傳來一陣哄笑,唐善也趁機笑了兩聲。
鄭興倒也知道再打下去只能是丟人現眼,放下金槍,俯身施禮,抱拳道:「在下輸了!」
兩人換過繡春刀,再又站在對面。
鄭興還沒耍出十刀,壞得冒泡又跑到了他的面前,還是抽打他的屁股,只不過槍桿變成刀身。鄭興憋了一肚子火,再又惹來哄笑,卻也只能倒握刀柄,施禮認輸。
最後是拳腳,鄭興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一身蠻力也終於可以宣洩。他的拳法虎虎生風,但卻中規中矩,拘泥於形式,多了幾分生硬死板,少了幾分靈活巧妙。
三十個回合過後,壞得冒泡又開始冒起壞水來,不管是手掌還是大腳,盡往鄭興的屁股上招呼。鄭興再又挺了十幾下,終於敗下陣來。
眼見鄭興一瘸一拐的返回,左屁股似乎已經腫起。唐善已經全力忍耐著心中的笑意,可見他走在眼前還是不能控制,「噗」的一聲出口,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其他待選者也是強忍著笑意,此時有唐善帶頭,大家便再無顧忌,噴笑出口。鄭興齜牙咧嘴的伸出手指直著唐善,可張了半天嘴卻連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哄笑聲又起。
「對不住……呵呵……對不住……呵呵……」唐善一邊笑著,一邊致歉,「鄭大哥……呵呵,我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既然忍不住,他索性肆無忌憚的大笑。
鄭興倒也憨實,先是噘著嘴撓了撓頭,隨後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