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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前傳二十一:瘋老道 文 / 羽林

    瘋老道趴在案頭,嘻嘻哈哈的打量著案上的男孩。

    男孩正用肉嘟嘟的小手觸摸著釘入案板的繡春刀,摸著它鋒利的刀刃。

    「那顆狼心的確有些用處……你小子生來就是一個武癡!」瘋老道癡癡的喃喃著。

    梁妻攔住了姚震,面帶驚懼,連連搖頭,支吾著道:「她已經走了,真的不在這裡。」欽犯的行蹤已經洩漏,可她仍然在作無用的辯解。

    「閉嘴!」姚震淡淡的齜出兩個字,一手掐住了她的喉嚨,對屬下的錦衣衛令道:「把劉娘娘請出來!」

    梁妻略有掙扎,像是要從他的手中掙脫。

    姚震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拇指一動,當即掐斷了她的脖頸。

    梁妻吭也沒能吭出一聲,軟綿綿的癱倒在地,已然氣絕。

    眼見妻子慘死當地,梁大頓時瞠大了雙眼,暴吼一聲,揮舞雙臂,撲向姚震。

    怒吼聲中,只聽辟啪一陣爆響,他的雙臂瞬間暴漲了一倍,一條條粗壯的肌肉呈現在手臂上。

    姚震微微一怔,瞥眼看去,道:「還是個練家子?」隨手拍出。

    梁大的雙手緊握成拳,對著姚震的鼻樑砸來。可他的拳頭距離姚震的鼻樑尚有三寸,姚震的手掌卻已先一步抵住了他的胸口。

    姚震的手掌看似綿軟無力,可就是這樣一隻綿軟無力的手掌,剛剛抵在梁大的胸口上,就聽噗的一聲悶響,梁大的背脊上瞬時炸出一團氣浪,猛瞪著雙眼,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莽夫!」姚震不屑的斥了一聲,喝道:「出來!」吼喝之間,他已經飛身躍起,腳踩案板,拔出釘入的繡春刀,對著男孩迎頭劈下。

    轟……

    半尺厚的案板被生生劈成兩半,左右倒去。可端坐在案板上抓周的男孩卻沒有了蹤影。

    姚震眼中精光一現,卻見男孩被瘋老道抱在了懷裡。

    「他們殺他們的人,不關我們的事!」瘋老道對著懷裡的男孩傻笑著。

    眼見老道刀下救人,圍上的錦衣衛紛紛露出驚疑之色,斜著眼看去,七手八腳的搬開了劈成兩段的大案。

    姚震虎著臉問:「道長如何稱呼?」

    瘋老道傻笑一聲,道:「本座乃是天一真人!」

    明太祖朱元璋曾經封授龍虎山張道陵的後裔張正常為真人。憲宗、孝宗兩朝也多次封授他姓道士為真人。可這「天一」乃是天下第一,唯我獨尊之意,歷朝歷代絕無封授。

    「天一?」姚震沉吟片刻,冷笑道:「好狂妄的老匹夫,竟然盜用天一名諱,妄稱真人。閣下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錦衣衛已經撬開地上的青石,在裡面拉出一個纖弱的女子。

    女子雖然已經換了一身村姑的裝扮,可根本無法掩飾姣美的面容,婀娜的身姿,正是錦衣衛前來追捕的劉女。

    眼見遍地橫屍,劉女早已嚇得面無血色,顫聲求助道:「道長……道長救我!」

    天一真人瞪著眼看去,道:「凡塵俗世,不關老道的事!」

    莫名其妙跑來一個老道,看起來武功竟然不俗,想來應該是張太后派來保護劉女的高手。可他竟然對劉女的求助不屑一顧。

    姚震不由一愣,疑聲道:「道長真的不想插手此事?」

    天一真人四下看了看,把男孩抱在面前,皺著眉,逕自喃喃道:「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斷奶……現在你的爹娘都死了……麻煩……真是麻煩!」

    「難道老道只是為了救下這個男孩?」

    姚震心中起疑,可又不敢肯定。

    任誰也想不通,如果老道當真與梁家交情不淺,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梁大夫婦和一眾親朋死於非命而置之不理,卻只是救下孩子。

    「難道有詐?」姚震心存疑問,用眼神示意窗外的錦衣衛,留心戒備屋外的情況。

    「姚震?娘娘已經懷有先帝的骨血,你若膽敢相害,定會被誅滅九族。」房外傳來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

    「果然另有蹊蹺!」

    姚震喝問一聲:「什麼人?」手中突然一動,繡春刀橫出,奔著老道攔腰割去。

    他已經認定老道是東廠請來的高手,屋外情況不明,屋內存有勁敵,他自然要搶先下手。

    眼見來刀,天一真人驚叫一聲,縮著身子護住了懷裡的孩子。可他並不躲閃,將整個脊背完全暴露在繡春刀下。

    繡春刀猛然揚起,猝然揮下。如果他仍然不加躲避,那他和孩子都將被劈成兩半。

    噹的一聲,天一真人的背脊如同銅澆鐵鑄,竟然無傷。繡春刀反被彈開數尺。

    反彈的勁力巨大,就連姚震手中的繡春刀也在顫抖中發出了低沉的嗡鳴。姚震更是被震得手臂發麻,半邊身子動彈不得。

    「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抵擋住鋒利的刀刃?」姚震險些驚聲出口。

    就在此時,兩條人影竄入屋內。卻是一對手持利劍,身著官衣的中年夫婦。

    「陳珪?方琳?」姚震臉上驚容未退,駭色又起。

    陳珪冷眼看向抓著劉女的幾個錦衣衛,嚴聲喝道:「放開娘娘,饒你們不死。」

    「咦?」天一真人尖叫一聲,眼中流動有精光,正色喝問:「這些人犯了什麼罪,你們為什麼要殺害他們?」

    屋內眾人盡皆一愣。

    「咳!」天一真人忽然嘻嘻發笑,道:「死都死了,關我屁事!」

    眼見瘋老道神智不清,姚震微微一笑,道:「刀劍無眼,如若誤傷了道長,豈不是罪過,還請道長迴避!」

    「走……走……我走!」天一真人傻傻的點點頭,抬腿便走。

    姚震急忙使了使眼色,讓大門左右的錦衣衛讓出去路。

    方琳緩緩轉身,用利劍指著眾多錦衣衛,道:「你們當真不怕被誅滅九族麼?」

    眾多錦衣衛相互打量起來,像是有所顧忌。

    姚震急道:「先帝留有遺詔,我等不敢抗旨?」

    陳珪在袖中取出一隻卷軸,托在手中,道:「太后懿旨在此,先帝遺詔乃是楊廷和偽造,諸位錦衣衛立即撤回京城。」

    眾錦衣衛面面相覷,紛紛看向姚震。

    姚震思量片刻,道:「帶上劉氏,我們一同回京。」

    「不必!」陳珪跨步來到劉女面前,對左右的錦衣衛道:「把娘娘交給我們就行了!」

    「陳珪?」姚震沉聲斷喝,道:「本官已經做出了讓步,希望你好自為之。」

    陳珪冷冷的道:「交出娘娘,回京侯旨。否則……休怪洒家無情!」

    「憑你們兩個,就想對付二十位錦衣衛?你們把錦衣衛當成酒囊飯袋了麼?」姚震輕輕擺了擺繡春刀,帶領屋內錦衣衛,壓著劉女退出房門,同屋外的同伴會合一處。

    陳珪、方琳跟出,眼見錦衣衛人多勢眾,二人的神情裡隱隱透出憂慮之色。

    「不妥!不妥!」剛剛離去的天一真人轉了回來,搖頭晃腦的道:「老道剛剛想了想,既然你們殺了他的父母,那我就該替他報仇,也算對他有所交代!」

    他的神智的確有些不正常,姚震當著他的面殺害了梁大夫婦,那時他不加攔阻,此時卻又跑來報仇!

    「道長?」姚震疑問一聲,剛想辯解,就見老道突然瞪起了眼睛。

    天一真人只是瞪了瞪眼睛,吹了吹亂糟糟的鬍子。姚震身前卻啵的炸開了一團氣浪,整個人像是海棠樹上飄落的海棠花,仰面飛出三四丈,摔落在地,沒了聲息。

    「護身真氣?」

    陳珪面帶疑色,因為他看不懂老道所用的武功。

    人影一動,天一真人突然站在了劉女身前,一手將她拉出,拋給了方琳,嘻嘻哈哈的笑道:「既然你們是救人的,老道總要幫幫你們!」

    二十個錦衣衛圍了上來,二十把明晃晃的繡春刀,同時指向了天一真人。

    天一真人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幻出了一柄劍。一柄長達一丈,寬達兩尺,翠色慾滴的巨劍。

    「哦?」一眾錦衣衛頓時傻了眼。

    天一真人嘿嘿發笑,隨意揮了揮手,但聽一陣叮噹爆響,二十個錦衣衛全都倒在了地上。

    陳珪輕輕拉了拉同樣傻眼的方琳,低聲道:「我們快走!」

    天一真人將巨劍丟在空中,雙手掐著孩子的腰,挪在自己面前,道:「臭小子?老道給你的爹娘報仇了!」話音未落,空中的巨劍卻已經消散,像是一陣香風,飄過之後,無影無蹤。

    「妖……妖……妖怪!」方琳直著眼睛,眨也不眨,怔怔的看著巨劍消散的半空,早已被嚇得動彈不得。

    陳珪拉扯著方琳、劉女登登登退去,逃向遠方。

    咻……一陣涼風刮過,抱著男孩的老道已經沒有了蹤跡。

    劉女掙脫陳珪的拉扯,跪地叩拜,「劉氏拜謝老神仙救命之恩!」

    「娘娘!」方琳恢復了神智,扶起劉女,歎息一聲,道:「後續的錦衣衛馬上就會趕來,我們該走了!」

    三人逃離,偌大的一處海棠林變得寂靜無聲。

    良久,姚震睜開了眼睛,偷偷打量一番,坐起身來。解開衣帶,在他身上出現了一件軟甲。可這件軟甲卻像是燃盡的紙灰,隨著他掀開衣襟,一片片散落了下來。

    春去、秋來、冬至!

    時光飛逝,一晃已是數年。

    又是冬雪紛飛的時候,鷹鷲嶺上走來一個六七歲大小的男孩。

    「爺爺……爺爺……」男孩舉目四顧,放眼所見,儘是皚皚白雪,禁不住哭嚎了起來。

    他的身上只穿了件單衣,可身上卻隱隱升騰著熱氣。

    風雪起,男孩無法辨別方向,哭嚎聲也湮滅在風雪的呼號之中。

    風雪整整呼號了一夜,等到旭日東昇的時候,鷹鷲嶺上終於恢復了平靜。

    小男孩身上的衣衫已經不見了蹤影,赤身裸體的蜷縮在雪地中,看起來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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