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假清高
丁詩晨從操坪上回來後,沒再跟范飛說什麼,只自顧自地打開一張試卷做了起來。
范飛也沒吭聲,同樣埋頭做英語試題。這是一場英語測試,對范飛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所以他提前十五分鐘就做完了,然後在古浩、任平生等人羨慕的眼光中走到講台旁提前交卷了。
范飛交卷後,便徑直走出了教室,然後他忽然聽到了身後一串輕微的腳步聲,某人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向他奔來。
「許靜,你也做完了?」范飛正想著心事,也沒回頭,只隨口問道。
身後的腳步聲忽然停了下來。
范飛回頭一看,許靜正睜大了那雙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怎麼了?」范飛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沒回頭看,怎麼知道是我?見鬼了!」許靜大為疑惑地問道。
「呃……你交卷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的,誰說沒看?」范飛這才明白過來,微笑著解釋了一句。
這句話純屬掩飾,事實上,他確實沒看到許靜交卷,而是無意間用聽覺聽出玄機來的。
當他的聽力越來越靈敏時,他會經常做些小實驗,比如分辨窗外的知了是在第幾根樹枝上鳴叫,比如同學們的腳步聲有何特徵和區別之類。這就像一個初進實驗室的學生,會興奮地用顯微鏡觀察一切能觀察的事物一樣……在無數次的用心傾聽之後,范飛發現每個同學的腳步聲都會有些細微的區別,比如有的同學走路時腳會略微在地上拖一下,有的同學腳掌先著地,有的同學腳跟先著地,有的同學落地時是用腳掌外側,有的則是用腳掌內側,有的同學的腳步聲還會隨著心情的變化而變化,反正都是有一定規律的……而許靜的走路特徵在於左腳略輕、右腳略重,這或許是因為她曾經摔傷過左腳,在那段恢復期間遺留下來了這種走路習慣。因此一聽到這種特殊的腳步聲,范飛自然就知道是許靜來了。
「原來是這樣!切,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腦袋後面長了第三隻眼呢。」許靜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胸脯,一副被驚嚇到了的樣子。
事實上,許靜今天穿的是一雙軟底皮鞋,走路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她剛才準備躡手躡腳地跟上范飛,在背後猛捶他一拳,好好嚇嚇他,為丁詩晨出口惡氣。結果她剛踮著腳尖跑到范飛身後,就被范飛叫破了行藏,反而把她自己給嚇壞了,於是趕緊拍了拍胸脯壓驚。
她不拍還好,一拍之後,她那薄薄的紫色襯衫下頓時一陣波濤洶湧,讓范飛看得有點眼暈,趕緊移開了目光。
許靜不是班上最漂亮的,但絕對是胸最大的,據男同學私下討論,目測後的結果應該在36d左右,絕對傲嬌。
許靜的胸部發育高峰期似乎是在高二到高三這段時間,因為今年暑假過後開學時,當換上一件性感夏裝的許靜閃亮登場時,就突兀地展現出她一年來蓬勃發育的突出成果,讓全班絕大部分的男生當場把眼睛給看直了,尤其是坐在她後一排的任平生。
從那天開始,任平生就像忽然發現了身邊的豐富寶藏一樣,開始了他對許靜的暗戀之旅。范飛在知道死黨的那份小心思後,大肆嘲笑他看上一個女人居然是為了胸部而不是臉蛋,任平生卻理直氣壯地說他自己也胖,當然要找豐滿型的,這樣才夠和諧。范飛在大笑一場之後,真心地祝福他能心想事成,和許靜喜結良緣,之後再生一個豐滿型的胖丫頭出來,這樣一家三口就更和諧了……這句祝福當然受到了任平生拳打腳踢的報復,不過之後在范飛的出謀劃策下,情商不高的任平生倒也鼓起了勇氣,先後兩次含蓄地請許靜參加派對之類,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他依然鍥而不捨。所以上次任平生帶著許靜和丁詩晨來找范飛說事時,范飛也曾半開玩笑地幫任平生正式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無奈許靜臉紅歸臉紅,卻似乎對任平生不感興趣,之後任平生也沒取得任何新進展。
但儘管這樣,范飛還是在心中把許靜劃入了「朋友妻,不可欺」一類,於是對於許靜波濤洶湧的這一幕,也是堅決做到非禮勿視。
許靜敏銳地發現了范飛眼神的漂移,她咬了咬嘴唇,眼神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嘴裡恨恨地說道:「假清高!」
「呃?」范飛有些驚訝地看了許靜一眼。
「別裝糊塗,我是說詩晨的事兒!」許靜撇了撇嘴,說道。
「許靜,咱們過那邊去說……」范飛苦笑一聲,趕緊加快了腳步,走到了樓梯口處。
這時他們已走到了高三(三)班的教室外,再過去一點就是沒人的樓梯口,說話輕點是不怕被人聽到的。
「咱們去操坪說!」許靜卻擺出要找個僻靜地方大吵一架的架勢,快步地走下了二樓的樓梯。
范飛默默地跟在許靜身後,一時間有點頭大,因為許靜是班裡出了名的刀子嘴,如果惹惱了她,恐怕什麼樣的難聽話都說得出來,頗不好對付。眼下她既然把話挑明了,站出來為丁詩晨打抱不平,這事就有點棘手了。
「剛才你和詩晨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了。我問你,你最後說那段話是什麼意思?」
許靜在操坪上的雙槓處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劈頭蓋臉地質問道。
「沒什麼意思啊,我們就是討論城裡人和鄉下人的區別。」范飛鬱悶地答道。
「是嗎?」許靜冷笑一聲,說道,「好你個『自尊比生命還珍貴』,這話說給誰聽呢?」
「反正不是說給你聽的。」范飛擺出了一副無賴嘴臉。
「你……」許靜一時被噎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范飛也沒再說什麼,跳上雙槓,自顧自地玩了幾個動作。
丁詩晨暗中資助范飛的事,范飛也是在偷聽韓龍和鳳姨的對話中知道真相的,因此這件事無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是偷聽到真相的吧。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那句關於自尊的話去點醒丁詩晨了。
所以對於許靜,他也同樣沒法解釋,范飛就索性胡攪蠻纏一下,擺出以攻為守的姿態,爭取把水攪混,水一混,魚就看不見了,真相也就消失了。
「喂,你下來,好好說話!」許靜見范飛自顧自地玩著雙槓,滿頭黑線地嚷道。
「別嚷,許大美女,我正等著你訓話呢。」范飛笑了笑,從雙槓上跳了下來。
許靜畢竟是他的同學,又是死黨任我行的意中人,總不能太失禮,因此范飛也就開了句小玩笑以緩和氣氛。
許靜聽了「許大美女」這個詞,臉居然難得地紅了一下,咬著嘴唇說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想你也已經知道了真相,不管你是從哪知道的……但詩晨幫你是出於一片好心,你不該這麼對她!」
范飛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沒怪她,我只是想多賺點錢。」
「別撒謊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她幫你,就為了你那不能吃不能穿的破自尊!」許靜有些尖銳地說道,「行啊,范飛,你還真有幾兩傲骨,可你想過沒有,你傷害了詩晨的驕傲!」
范飛沒有吭聲,只掏出一根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還抽煙?賀老師要是知道了,非罵死你不可!」許靜皺起了眉頭,一時間有些意外。
「抽煙是我的事,幫我是丁詩晨的事,你在這裡插一腳,算什麼事?」范飛苦笑道。
「路見不平,人人得而鏟之!」聽了范飛的「三個事」,許靜氣得跺了跺腳,差點就要跳起來了。
「行,你鏟吧,給我留個全屍就行。」范飛嬉皮笑臉地說道。
許靜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默了起來。
她號稱刀子嘴,在與同學和老師爭論時都沒吃過什麼虧,她也習慣了居高臨下和搶佔道德至高點,今天她準備出馬教訓明顯理虧的范飛時自然是信心滿滿,但平日裡沉默寡言的范飛居然也敢與她對攻,還帶著點犀利,倒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讓她的呼吸大為急促,胸脯一起一伏之間,又來了一番波濤洶湧。
范飛卻有點緊張了,他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短暫平靜。
「果然是在社會上混的人!范飛,你變油了,變壞了。」半晌,許靜才歎了口氣,說道,「真難以想像,如果你還去那個什麼追債公司混個一年半載,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流氓?土匪?」
「實業家。」范飛笑道。
許靜徹底沒脾氣了,沒好氣地說道:「得了,懶得跟你這種廢人說廢話!」
說完這句話,許靜轉身就走,卻又停下了步子,扭頭說道:「我知道詩晨的心思,那晚你救了她,所以她想幫你,這也算報恩吧。如此而已,你不要多想。」
「放心,我不會自作多情的。」范飛苦笑道。
「哼,才怪!」
許靜昂起頭,挺著傲嬌的豐胸,一扭一擺地走了。
走了很遠,她才不經意地扭頭瞥了一眼,卻發現范飛正在雙槓上玩得風生水起,完全沒有對她的背影行注目禮。
「呸,假清高!」許靜恨恨地嘀咕道。
她永遠記得今年開學時,當她穿著那件香港買來的性感夏裝閃亮登場時,全班只有一個男生的眼神沒有在她身上停留超過兩秒。
那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埋頭看書的男生,就是這個可恨的范飛!
從此,許靜就給范飛貼上了「假清高」的標籤,她甚至還想找機會證明范飛是個悶騷型的色狼,然後正式給范飛貼上「偽君子」的標籤,可惜范飛一直沒給她證明的機會……「狐狸精!」
范飛雖然在不亦樂乎地玩著雙槓,卻清晰地聽到了這聲嘀咕,不由得苦笑一聲,還了三個字。
他忽然發現靈敏的聽力也有不好的地方,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像這種私下裡的埋怨和打擊之語,又何必聽入耳中,讓自己心裡不爽呢?
可見聽力異能也是把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