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董小一為自家的新生激動得淚滿衣襟的時候,符三也在打量著自己面前的這塊荒地,說起來和董小一不同的是,在瓊州符家也有幾十畝的田皮、田骨,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的人家,好歹在本鄉本村也是小康之家。
不過這一切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到了東寧,田雖然跟以往的一般無二,但以為家中勞力骨幹的三個兒子卻被強制分了家,雖說彼此距離還不算很遠,但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也最多逢年過節來拜訪一二,原有的小宗族算是徹底解體了。
「爹,該回去了。」符三的兒子符二勸著兩眼發直的父親。「再回去,天就要黑了。」
符三無力的拖著腳步回到家中,等候的老婆、懷著第三胎身孕的兒媳急忙奉上做好的飯菜,和身無長物的董小一不同,符三家在瓊州打下的糧食雖然沒跟著運到東寧,但彰化縣衙卻撥了八陌足千和五石糙米作為補償,再加上他藏在身上帶來的七八兩散銀,可以說在初來乍到的普通移民中小日子算可以的。
當然符三不會滿足現在的境遇,因此端起碗吃了一口摻了大量野菜的稀飯後,符三歎了口氣:「老大,看起來家裡的日子要節省一點過了、」
符三扳著手指算著,大孫子八歲了,按著東寧的規矩要送入m-ng學就地,這每年的束脩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另外還有牛:「沒有牛總歸不行,可是問過甲首了,若是等官上分牛還不知道都到猴年馬月去,可放棄官上分牛,自己買一條的話,這錢也不老少啊」
符三苦惱著,但huā秀才臉色更加如土,從瓊州攘挾來台之後,他就一直苦惱著,作為一名自詡的知識分子,手無搏ji之力的他又如何有氣力開墾分配的田土,這不,看著他聽任土地拋荒,作為鄰居的牌長坐不住了。
「秀才公,這可不行啊,縣上的營田房旬月就要下來查訪,要是讓他們看到你這裡的情況,少不得一頓板子的。」牌長對huā秀才倒也有些尊敬,不過尊敬的有限,誰讓現在是lu-n世,武力才是根本呢。「要是真沒有氣力開荒,要不咱們私下打個文書,西面二十畝就算租給我家了,到時候打下收成,我跟你三一分成。」牌長其實是好意,但huā秀才卻以為對方是有心謀自己的產業,一個腦袋搖得跟撥l-ng鼓似的,對此牌長不悅的說到。「怎麼,茂才公覺得我是要佔你家便宜嗎?」
「不是,不是。」小文人就是這樣,一方面看到官就怕,另一方面卻死要面子活受罪。「在下怎麼會以為牌長會佔我的便宜呢,只是三年一過,扣掉官中的稅賦,田租就剩不下多少了。」由於攤丁入畝,因此加上折變之後的東寧田賦差不多要佔到每年收成的五分之一,如此一來三免兩減期間還可以過活,五年一過,接下來的日子就難熬了。「再說,還有眼下借貸的吃食,就怕到時候不按時還清要利滾利啊。」
「利滾利?茂才的擔心倒也有些道理。」牌長通情達理的點點頭。「可是拋荒更要不得,說起來還是要給茂才公再找個出路為好。」牌長說著一拍額頭。「對了,裡上的m-ng學可是還缺教習,茂才公或可以去吃一份廩糧,也好貼補家用。」
「m-ng學教習?」huā秀才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來。「可是在下沒有這個m-n路。」
「什麼m-n路。」牌長手一揮。「明日我就報上去了,茂才公稍等兩日,必有好消息的。」
「這麼簡單?」huā秀才不可置信的看著牌長,牌長確認的點點頭,huā秀才急急忙忙站起來長輯到底:「多謝胡牌長援手之恩。」說罷,huā秀才彷彿想起什麼。「來來,咱們這就把文書給簽了,接下來這地就拜託胡牌長了。」
「不急,不急。」牌長笑了起來,他也不是不通世情的人,自然曉得huā秀才忽然這麼急切的要籤文書的意思,但他可不是為了佔便宜來的。「等裡上的聘書下來了,再簽不遲,對了,」牌長衝著huā秀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得huā秀才jia緊了菊花,這時就聽牌長說到。「我說怎麼覺得這麼怪呢,茂才公,你的口音要改改,否則,誰聽得懂你的瓊州官話。」
huā秀才面紅耳赤的問道:「排長的意思是?可惜這閩音,在下也不是很聽得懂。」
「主上倒是下過一道令,說如今各省百姓齊來,這語言不同不成,因此訓民正音,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搞不懂的,不如,我替茂才去問問,也省得日後授課時出岔子。」
「如此就拜託牌長了」
從各處遷入台灣的百姓中最受歡迎的是醫士、郎中,其次是工匠,最後是農夫和小土地的擁有者,而那些原來擁有動輒百畝以上的中上層地主和商號東主一類的卻是明鄭方面拒拒之千里的對象,原因無他,這種人絕不會感激明鄭將他們從異族統治的手中解救,反而會因為財產的損失對明鄭產生無法消除的怨恨。
黃賢初就是這種典型的例子,作為在萬州擁有三千餘畝良田的地主,他這些日子憋屈壞了,不但糧食被鄭軍全部沒收,就是家中的奴婢都被鄭軍掠走了,要知道廣裡流行「蓄婢」和「錮婢」,好些個婢女黃賢初還沒有享用過,如今算是白白便宜了明鄭。
「黃寶。」黃賢初剛剛從第五房小妾身上發完邪火出來,就看見獐頭鼠目的家生子黃寶從門外溜了進來,當即叫住了他。「老爺讓你查的事都查到了沒有?」
黃寶是黃府管家黃奕的老兒子,因為是中年得子,所以黃管家夫f-向來寵愛他,因此養成了他游手好閒的習慣,二十多的人了還沒有成親娶妻,對這個奴才,黃賢初也看不上眼,只是看到黃管家的面上沒有將其逐出門而已。不過這次黃家遭了兵難,絕大部分正當齡的僕婢都被掠走了,只剩下幾個老手老tui的被東寧兵放過,倒是黃寶因為要侍奉老邁的父母被額外開恩,以至於黃賢初不得不用他。
「老爺,東寧兵又回來了,街上在過大兵呢。」黃寶當即作出一副垂眉貼耳的架勢來。「小的還打探了一下,聽說朝廷從廣西派來的兵吃了敗仗,現在已經退回府城去了。」
由於如今鄭軍各師之間不用將官名旗而用師旗、團旗、哨旗,所以看不懂這一切的黃寶只以為街頭出現的鄭軍是從前線退下來休整的,卻不知道是東寧開來的援軍,不過饒是如此,還是讓黃賢初勃然大怒。
「跳樑小丑!不得好死!」黃賢初罵得起勁,卻沒看見黃寶悄悄的溜走了,等他罵到口乾舌燥了想喝水了,卻發現原來的婢女已經全數不見了。「來人,都死絕了嗎?老爺渴死了!」
好半天之後,已經滿頭白髮的黃奕慢吞吞的端著茶走了出來:「老爺,茶來了」
黃寶在夾壁牆中走著,突然一個身影堵在他面前,黃寶一愣:「三太太,您這是?」
黃賢初的三姨太一伸手揪出黃寶的耳朵:「你叫我什麼?」
「哎呦呦,疼啊,鬆手,鬆手!」黃寶裝腔作勢著靠近f-人,手一伸把對方攬到懷裡。「親親好姊姊,這不是大白天嗎,怎麼,又憋不住了。」
「老爺現在只寵著那兩個狐狸精,你說,我不找你,如何消火呢。」說起來,兩人勾搭上也是家中的僕婢被掠走一空以後的事,否則,人多口雜,他倆還不敢那麼出格。「趁著老爺還在前院,去我那」
「你剛才去哪了?」黃寶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回到自己的廂房,他老爹卻冷眼看著他。「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跟三太太勾搭上了,被老爺知道了打死也是活該的。」
「爹,您老瞎擔心什麼,這世道您難道看不出來嘛,清軍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黃寶賠笑著給他老爹敲著背。「都這個時候了,老爺還跟咱們吆五喝六的,逼急了,咱們捲了家當就走,看他一個人耍威風去。」
「這就是你的算計!」黃奕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算計上主家了,真有本事啊。」
「難不成咱們真給黃家做三輩子的奴才。」黃寶臉上的狠厲一閃而過。「不,絕不,憑什麼咱們就得低聲下氣的伺候人,憑什麼他黃老爺就是人上人,要是不是lu-n世,我也認命了,可如今兵荒馬lu-n的,只要搏一把就能出人頭地!」
「就你這樣子還想出人頭地?沒出息的傢伙!」黃奕口中罵著,人卻站了起來,走到m-n邊向外打量了一番,隨即關上門。「只想捲了點銀子就走,這能成什麼氣候,黃家的根子在哪?在地!這三千畝地才是一切。」黃寶又驚又喜的看著老爹,就聽黃寶說到。「地契、銀子藏在哪,你爹我一清二楚,如今府上又只有幾個老弱病殘,只要你想,爹就你一起搏一鋪!」
「好啊,爹!」黃寶獰笑著。「薑還是老的辣,爹,你說,我聽你的。」
「府上四位太太,」黃賢初的正室早死,其餘四位姨太太都沒有扶正。「三太太你得籠絡住了,四太太、五太太年輕,只要老爺死了,咱們跟二太太進言,打發也好,送到東寧人也好,這事就成了一大半,再後來只要連二太太和她寶貝兒子都除了,這家當就徹底到咱們手中了,至於大小姐。」黃奕看了看兒子。「給你做媳f-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