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因為侯襲爵不配合而再三拖延的清軍增援瓊州的跨海作戰終於在晨曦中開始了。這天清晨,何傅在雷州灣祭旗出發,得到號令的二萬清軍分乘從商民手中強征來的二百三十餘艘大小船隻自流沙灣、角尾灣、海安灣、大頭港、三吉港分頭揚帆南渡,在瓊海上演繹出一副千舟競渡的浩大場景。
事實上,這一天早上在瓊州海峽上巡航的鄭軍水師只有鹿港及澎湖兩隊的五隻福船並台江隊的一條雙帆艍船,全部兵力不過六百之數,且連日巡航,士伍疲倦,根本無法抵擋清軍的浩蕩船隊,因此清軍確實達成了戰術上的目的。[|com|]
然而由於在侯襲爵徵調船隻時虛以應付,各種較好的船型都被調入廣東水師之中,所以二萬清軍所乘的船只有大有小,船速有快有慢,並不齊整,再加上偶爾出現鄭軍的炮火讓一部分漁民轉業的水手膽戰心驚,因此原本就分散的隊伍便愈發顯得零落了。
正是利用清軍隊形散亂,鄭軍戰船居然多有斬獲,不但次第擊沉了十餘艘清軍運兵、運糧船,還迫使另外十餘艘折返回了大陸。不過,清軍畢竟勢眾,趁著鄭軍戰船為部分同儕吸引,剩餘清軍紛紛抓住機會急速南行,遂陸續在東起文昌翁田洋面西至臨高魚骨港之間的廣大地域陸續登上瓊州島
「清軍主力登島,陸師已經全數開往會同、會樂一線準備決戰。」上陸後的清軍忙著收攏兵馬,而得到消息的鄭軍也在調兵遣將。「接下來西線就只剩下咱們了。」由於三個師的鄭軍陸師主力已經北調,因此重擔就徹徹底底的壓在剛剛成立不久的水師海兵隊的身上,不過風期結束前,雙方還不會出現大戰,但小規模的戰鬥必然少不了的。「上面命令咱們務必要扼守住崖州城,勿讓西線清軍得以高歌猛進,致使陸師腹背受敵。」
「潘監軍已經把上面的意思都說明白了,但本官以為,第一,崖州城城防並不堅固,不足以堅守,第二,本隊兵馬不過哨半之數,其中泰半又是蛋民新兵,跟來犯清軍硬碰硬卻是不妥。」田超衝著一眾從九品以上的武官佈置道。「本官的意思,咱們不守崖城,咱們反攻過去!」眾人一陣抽氣聲,但田超似乎心意已定。「沒錯,攻過去,將感恩一線攪得天翻地覆,看西線清軍是不是還敢輕易出擊了。」
「可是大人,感恩的清軍本有一營三百之數,又加上陵水、崖州的潰軍,少說也有近千,萬一?」一名保義副尉提出異議。「就算清軍不全師而出,只要過了一半,咱們也難以招架,更何況昌化的清軍是不是會增援還是問題。」
「那就更要打了,否則清軍大隊來攻,咱們又怎麼能守得住這破城。」張啟忠官卑言輕,但膽子甚大的他比田超還激進。「先攪得感恩不太平,等昌化方面的援軍到了,咱們來一次伏擊,定讓清軍不知虛實,或可以讓清軍止步於感恩縣城之中呢。」
「深入敵後?」果然當即有人懷疑到。「那萬一有漢奸通風報信或者遇到當地團練阻擊,咱們豈不是深陷重圍了?到時候欲逃不能、欲守不得,全員戰死沙場是小事,耽誤了瓊州大局可就無法向上面交代了。」
戰死沙場了還想著交代,張啟忠對此嗤之以鼻著,不過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上官,因此他不敢把表情掛在臉上,只是神秘的說到:「別忘了,咱們雖然叫海兵可也是水師啊,別的不說,跟上面調幾條船接應咱們總歸可以吧。」
張啟忠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這樣萬一形勢不對了,咱們大可以一氣跑到海邊,只要上了船,估計這些韃子、漢奸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張啟忠的話似乎讓個別人開竅了,當即就有人叫了起來:「對啊,咱們有船呢,大可以利用海岸線把咱們直接送到感恩甚至昌化去,這樣一來,設伏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還是有些行險了。」監軍潘達皺著眉頭。「萬一清軍不計損失直撲崖州怎麼辦?上面交代的可是守住崖州城而不是什麼到感恩和昌化去。」潘達頓了頓。「再說了,清軍不是沒有船,萬一調十幾條隨軍南下的話,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打仗還能不冒險嗎?」沉寂了一會的田超突然開口了。「我看清軍即便有船,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南調,估摸著還想繼續突破咱們水師的阻攔,往瓊州多輸運些糧秣補給呢。」田超背著手站了起來。「只要清軍沒有船,咱們就能來去如風。」說起來,當年劉國軒也是這樣縱橫漳泉之間的,但現在劉國軒是個忌諱,因此沒有人敢提他的名諱。「如果再避實就虛的話,再多的清軍恐怕也得被咱們耍的頭頭轉了。」
「伯驥兄,兵危戰險,還是多算為好。」潘達一急,連田超的字都叫了出來,這在軍事會議上應該算得上失禮的。「萬一真的失陷進去,又如何向麻統領交代啊!」
「我意已決,潘大人不必再多說了。」田超瞪了潘達一樣。「記住自己的身份,潘大人你是監軍官不是參軍官。」這話說得甚重,以至於潘達當場就失聲了。「南謂文,你帶你的班留守崖州城,記得把州中的差役組織起來,讓他們按時巡城,作出太平無事的假象來。」潘達不說話了,田超便開始調度起來。「金子山,你帶你的班控制港門港,記得控制好手中的船,萬一有什麼不對,這就是你跟南謂文兩個班唯一的生路。」兩人出列應聲,田超給了他們一個鼓勵的眼神,隨後大聲命令道。「孔高,你立刻騎快馬去調船,其餘各部做好整備,一旦船到,咱們立刻出擊!」
一眾年輕武官大聲的應諾道:「屬下遵奉統領將令!」
田超揮揮!」
眾人紛紛退下,此時就聽田超叫到:「張啟忠和潘達留下。」
張啟忠不明所以的看著田超,只見田超走到張啟忠的面前:「主意是你出的,你可敢第一個去探路?」
「大人,這明明是您的主意,卑職只是」張啟忠張口結舌的欲辨,但田超死死的盯著他,因而才說了半句,張啟忠就不得不停了下來,思前想後了一會,重重的點了點頭。「好,下官願為先鋒,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大人,我有我的章程,可未必跟剛剛說得一樣。」
「由你,由你!」田超卻不以為意的大笑道。「我給你兩個班,好生去做,真要做好了,本官至少保你各保義副尉。」張啟忠退了下去,田超的目光落到了潘達的臉上。「老ど,你看你,噘著個嘴,跟婆姨似的」
「這信的內容不差,卻是老二托人帶回來的,如此說來,二夫人她們是安全到了廣南」在廣西左江道首府南寧城外的某處農家裡,兩個男人正在內屋低聲的對話著。「那乾坤會的人說了沒有,下一批什麼時候能走?」
「大哥,乾坤會準備趁著清軍南調,粵桂湘邊境空虛的機會起事,但孤掌難鳴,要咱們跟著鬧騰一下,分散韃子的注意,若是咱們不答應,那也就是沒有下一次了。」說話的人語氣中充滿了恨意。「其實若不是突如其來的封界令,咱們一早把人送走了,哪會受他們的勒索,可是如今要是不答應,小主子和表小姐就出不去了。」
「老四,這話你也別說了,要不是咱們不敢冒險,小主子和表小姐也已經安全了。」
「大哥,這不是第一回跟乾坤會的人打交道嘛」
「老四,別說了,大哥不是怨你。」聲音頓了頓。「他們真的還有把握再把人送出去?」
「大哥,乾坤會的人買通了廣東綠營的一個守備,這個守備如今管著十幾條往瓊州去的運糧船,藉著海上鄭軍堵截的話頭,略微動一下手腳,沒有人能查出來。」
「那咱們能不能直接尋上門去?咱們可以加厚給錢!八百、一千,隨那個守備開。」
「怕是不單單是錢的問題。」老四遲疑的搖了搖頭。「據說那個守備家裡有人入了乾坤會,否則就是給錢人家也得敢收的,」而且老四還有一重擔心。「再說了,萬一對方不肯又讓乾坤會的人知道了,那可就真誤了大事了。」
「這倒也是。」聲音沉寂了一會,隨即變得堅定起來了。「不過也好,這地老鼠的日子我真是也夠過了,為了報答老王爺和公爺的恩情,大不了捨了這百八十斤。」說到這,聲音關照道。「這邊的老兄弟,我來發動,老四,你帶著小主子和表小姐先過去,聽到發動的消息,你立刻找乾坤會把人送走,記得,你也跟過去,能不回來,永遠別回來了!」
「大哥,那你怎麼辦?」
「我?我都這把年紀了,該享的福都享過了,拉上幾個韃子墊背,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大哥!」
「婆婆媽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