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遲到的擁抱
我笑道,「要是喜歡就常來。」說實話在這世上與我熟悉的人越來越少,我從心底不願失去靜軒這個朋友,人總是有軟弱的時候,縱使我和秋蕊情同姐妹,但是還是不願失掉靜軒的。
我們輕輕談笑著,漸漸的窗外的天漸漸夕陽西沉,漫天都是玫瑰色的妖嬈如畫的彩霞,這樣一個寧靜的下午,本來應該這樣安靜祥和的結束,卻不想會突然被如暴風雨一般的噩耗打碎。
彼時,我正與靜軒端著茶盞細細品嚐盞中的清香,天色越來越弄,突然有一個侍衛急匆匆的來報,「大妃不好了!大汗突發急症已經不省人事了。」
我與靜軒不禁大驚失色,只是有一瞬我不經意瞥向靜軒見她嘴角噙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但是轉瞬間變成了極度擔憂的口氣問道,「可有神醫去救治,大汗一向身子硬朗怎麼會突發急症呢。」我想應該是我眼花了吧,便也望向那侍衛。
那侍衛有些驚慌失措的回到,「大汗獨自去追逐一隻野鹿,臣等與他失去了聯繫,等再找到大汗的時候發現大汗已經墜馬,呼吸微弱。隨行的神醫已經在救治,將在明日將大汗送回王庭。」
我心底猛的一個起落,我衷心的希望阿史那俟利弗設可以沒事,我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只要跟我有關的男子最終都會不得善終。
靜軒有些冰冷的手指猛的抓住我的手腕道,「婉婉,這可如何是好?」她尖銳的指甲扎進我的肉裡,戳的我生疼,她滿臉的焦急與無措。
我柔聲安慰道,「大汗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啟民可汗死了之後靜軒嫁給了阿史那俟利弗設,她的命運已經夠坎坷了,我真的不希望阿史那俟利弗設也死掉。
靜軒猛的拿起茶盞灌進喉嚨,才緩和了幾分氣息。
當然阿史那俟利弗設被運回王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神醫搖頭道,「大汗的急症極為罕見,無能回天。」
我無措的望著冰冷躺在那裡的阿史那俟利弗設突然想起他走的時候笑著對我說,要打回狐狸皮給我做披風。
原來人的生命是這麼的脆弱,我愣愣的站在那裡,草原上一片哀戚。
靜軒在阿史那俟利弗設身邊哭的很是可憐,幾次幾乎要哭暈了過去,之後便開始籌劃阿史那俟利弗設的葬禮,按照他們的習俗是火葬。
三天後在喇嘛的超度聲中,阿史那俟利弗設在熊熊的烈火將他化成了一縷輕煙,不知道怎麼的腦中總是閃現出那日他臨走時對我的笑意,雖然我對他並不是愛情,但是看到他這麼離去,心裡卻是突然酸澀的溢滿整個心臟。
我總是看著跟我有關的男人這樣一個個的離開我的生命,他們來了又去,然後留給我一些這樣或那樣的記憶,讓我常常疑惑,他們究竟有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過。
靜軒哭的十分淒慘,這個場景讓我想起楊堅死的時候,後宮那些嬪妃哭泣的慘慘的樣子,只是楊廣死的時候那是局勢混亂,我已經顧不得體恤眾人的心態了。
看到阿史那俟利弗設的兄弟還有侄子們哭的淒淒慘慘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來當年的楊廣,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也許有人心裡慶幸吧。
我看咄苾也是出神的望著這熊熊烈火,然後仰天歎息了一聲,望著我的眼神又一絲奇特的光芒,讓我難以形容。
突然間靜軒哭暈了過去,幾個侍女慌忙的將她抬進房間。
阿史那俟利弗設火葬後的第二天,草原上便有了一個這樣的傳聞,處羅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設正直壯年卻這般英雄早逝,定是有煞星作祟索了他的性命。
這傳聞向是春日裡的野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草原。矛頭也漸漸指向了我。
而接下來的日子靜軒卻是大病的高燒不退,草原上的人自然都要推舉新的大汗,有的人推舉咄苾有的人則推舉阿史那俟利弗設的侄子,這些年來阿史那俟利弗設膝下無子,突然想起那夜他對我說很想生一個我和他的孩子,我的心不禁微微動容,莫非他說他這些年心裡想的念的只有我一個人是真的。
我仰頭望著白雲悠悠的湛藍天空,我雙臂緊緊環在胸前,仰天道,「阿史那俟利弗設我給不了你愛情,但請讓我真心的擁抱你一次。」
靜軒的病神醫說是心病,現在很多人都等著她好轉了來為汗位的繼承人最終做一個決斷,我便日夜守著她,看她潮紅色透著不健康顏色的膚色,我想靜軒心裡一定很難受連喪了兩夫。
這夜,窗外風聲呼呼作響,屋中的犀牛角燈投下一片柔和的光芒,我守在靜軒的身旁,外面的議論聲紛紛揚揚,我知道都是針對我,這個他們口中的「天煞星」。我卻不願出王庭去面對他們,對於阿史那俟利弗設我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靜軒突然喃喃的聲音喚道,「水水水。」
我趕忙拿了茶盞小心的給她餵著水,她喝足了水似是有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卻是呢喃的道,「大汗,不是我真的想殺你……只是,我是大隋的公主,我也是萬不得已……」
我像猛的被一個冰凌擊中,只覺得脊背都冷的厲害,我恐懼自己的想法,難道是靜軒要了阿史那俟利弗設的性命,可她自小就不是一個狠毒的女子,我有些不真切的望著眼前又昏昏入睡的靜軒,她的眼角細細的魚尾紋,記錄著流逝的歲月已去的年少,而更多的是心跡早已不是曾經的純淨。
我不知道靜軒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想打開了黑洞的一腳向去探尋裡面的秘密,卻又怕那裡的黑暗會讓我深陷的不能自拔,種種奇怪的感覺交織在一起,我只覺得我的心被擰的生疼。
我有幾分後悔,為什麼不勸阿史那俟利弗設去打唐朝,即使不能成功至少靜軒也不會埋怨阿史那俟利弗設要她的性命,我只覺得整個脊背都發冷,眼前的靜軒變的那樣生疏。
我突然自嘲的一笑,我為什麼要覺得這樣的靜軒可怕呢?我不是也是一樣嗎?我為了給昭兒報仇不也是變得心腸惡毒,並用魅惑之術引誘楊廣,看著他一步步走進死亡的深淵。
本來就是大家都變的,被這個環境逼迫的面目全非,我早已經不是那個傻乎乎的我,不是那個人家欺負到頭上只能任人欺負的我,現在的我連我自己都覺得那樣的陌生,變化很多時候是為了適應環境的變化。
第二日的清晨,我趕在日初之前騎馬上了山,雖然我駕馬的水平還是初級,但是我想去看看日出,我記得阿史那俟利弗設那日帶我來看過這日初,不知道他在天上能不能也看到這日初。
人世本來就是紛紛擾擾,我想知道阿史那俟利弗設究竟是不是被靜軒害死的,但是那個結果,我想是讓我心繼續糾結著的。
一望無際的草原,已經泛著嫩綠,不得不承認最初我與阿史那俟利弗設在一起是趨於形勢,也許他走上死亡也是與我密不可分的,心底說不出的感覺,就那樣望著冉冉升起的晨曦那樣金燦的美麗。
新的一天終究會來的,只是如今這日昇日落對我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意義,我算的上是家破人亡之人,也許這種命數是我生生世世擺脫不掉的吧。
我一步步走向懸崖的邊緣,我想縱深跳下去吧,也許就不會再有這麼多的悲傷,人生不能承受的之痛,我已經一一嘗遍,苦澀讓我的心痛到一種麻木,我向那沒有根基的蒲公英只能隨風而蕩。
突然我被一雙有利的手死死卡住,他幾乎失聲道,「婉婉,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回頭望去見是咄苾,他死死的將我拉回去,我極淡的微笑道,「我好累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咄苾望著我一字一句清晰的吐道,「我不許,你若死掉這世界對我沒有絲毫的意義。」他的話雖然嚴肅但是帶著一絲孩子氣。
我冷冷的道,「命是我的,當然我說的算。」
他緊緊的擁住我,貼的那樣緊,耳畔是他溫熱的呼吸道,「我不許,不許,你知道嗎?在中原的日子我浴血奮戰,每次讓我堅持下去的勇氣就是你!我想要拿下天下,只為了你,為了給你一個天下。你知道嗎?我每時每刻都是那樣的思念你,我承認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你,愛的那樣深!」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淡淡的道,「離我遠些吧,我真的是天煞星,靠著我近的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
他卻依舊緊緊攥住我的胳膊道,「不……即使你是一劑鶴頂紅,我也會含笑飲下!」
我繼續不疾不徐的道,「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裡沒有你,你如此情意,其實對你自己很不公平。」
他果斷的道,「愛情這個東西本來就沒有公不公平和值不值得,我就是愛你,如果失去你,我的世界便都沒有意義,我得到天下對我也是空空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