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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章 苦海回頭 文 / 鐵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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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真歎息道:「人世百年,看似漫長,不過彈指一瞬!風光也好,平凡也罷,又有何值得留戀的?二哥,這數十年的光陰,還不足夠讓你瞧清楚這人世間的種種嗎?這許許多多的人苦心孤詣,所求的卻是一個虛無飄渺,不切實際的目標!二哥,你醒醒吧!當年的日子已經回不來了!」

    那人眼光閃爍,隔著蒙臉絲巾都能瞧到他臉皮的扭曲,顯是慈真的話觸到了他的痛處。沉默半晌,他忽地大聲怒吼,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當初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哪裡曉得我們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威風?可是,這一切都讓別人給毀了!大哥更被無空一劍劈成了兩塊!這段血海深仇,我是斷斷不會忘記的,你也不該忘記,懂嗎你!我諸大海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天公地道,又如何的不切實際?嗯?」

    那蒙面人諸大海瞧著峨眉眾人一副仇大苦深、欲將己分而裂之的神情,怒氣更勃。恨極反笑,他身形驀地一動,欺近一名年輕峨眉弟子,劈手奪下她手中之劍。他桀桀怒笑道:「你們這群小輩,竟敢在我面前撒野?簡直是找死!便讓你們瞧瞧什麼是真正的峨眉劍法吧!」他長劍一振,隨即呼嘯著劈向了那名驚呆了的弟子,端是一往無前,氣勢慘烈。

    眾峨眉弟子都不禁心驚色變,更有人喊了出來:「振臂千仞?」諸大海使的正是峨眉劍法中的一招振臂千仞。她們得長輩傳授此招時,都要被殷殷囑咐幾遍,道是這振臂千仞雖是傷敵制勝的殺招,緊跟的卻還有數下綿綿後著,厲害無比,故出招時萬不可使盡全力,務須留有餘力,以待應變。當此時經由諸大海使出,凌厲剛猛,威勢十足。眾女皆是暗忖:「如此使來,似乎威力更大!莫非師父教錯了?」

    諸大海此時憤怒無比,只想讓鋪天蓋地的鮮血來平息內心的湧動,故下手毫不留情。那雪亮的劍尖便待滑入少女那嬌嫩的肌膚,撕出血淋淋的口子,好大口大口的吞嚥鮮血,二者之間忽地出現兩根修長的手指。手指搭在劍身上,輕輕往左一引。諸大海滿心不甘,動作卻不由自主的隨之偏移過去,縱有萬鈞之力,也是無計可施。那名弟子眼看便要血濺當場,卻覺一陣輕風吹來,將自己推到了一邊。她驚疑不定,呆在當場,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何事。

    諸大海瞪著自己身前的仕進,怒道:「我與你素無冤仇,閣下未免多管閒事,管得也太寬了點。」仕進聳了聳肩膀,微笑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不該管你的閒事;這峨眉弟子與你又有何仇怨,你非殺她不可?你既然能無故殺人,那我自是能出手管上一管了!這天理循環,總是公道得很的!」

    諸大海一噎,馬上辯道:「誰說峨眉派弟子與我無仇無怨?我數十年困居峨眉山下,在那鳥不生蛋的破村子苦度時日,靜待時機,可以說淒慘異常。說到底,是拜這所謂的名門正派之累。雖說主凶少林無空與正氣雷正剛,但峨眉派也脫不了幫兇的嫌疑。」他瞥了慈真一眼,理氣更壯,道:「你看我這妹子,當年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子,卻被迫遁入空門,做了這勞什子的尼姑。大好年華,便浪費在了持經念佛上。我們一家被正派人士害得如此淒涼,你說,我與峨眉派是不是仇深似海?」

    仕進正色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事情一旦決定,所有的後果便只能自己承擔,怪不得旁人!你當初若是放棄報仇,又豈會有如今這般結局?既是自己的抉擇,卻又遷怒他人,如此豈是大丈夫所為?」

    諸大海根本聽不進去,固執著道:「我不管那麼多!他們欠我的,便要一一償還。你有本事便將我殺了,否則,我今日定要大開殺戒!」話音未落,他便閃到了一名峨眉弟子身邊,長劍疾刺過去,端是迅捷無比。此時峨眉眾女有了警惕,青光忽閃下,便有數柄利劍奔向了諸大海週身要穴。遇襲的那名弟子瞧著耀眼的劍光,心下雖然驚駭,但動作絲毫不慢,抬劍便格了上去。

    仕進看諸大海狀若瘋狂的樣子,不覺搖了搖頭。他正欲出手將諸大海制住,慈真卻搶先一步。她迎向了諸大海,一直不曾出鞘的利劍此時也拔了出來。只見數朵劍花閃爍,卻是瞬間籠罩了諸大海曲池、章門、膻中三處穴道。她神情平靜,下手卻毫不遲疑。

    諸大海悲憤不已,隨手架開了眾人招數,怒道:「你是不是瘋了,竟然對我出手?」慈真沉聲道:「你要傷我峨眉弟子,我又豈能與你善罷甘休?」諸大海憤聲道:「為了這些人,你居然如此待我?哼,你既不仁,那便休怪我不義了!今日我便教訓教訓你這吃裡扒外的賤人!」話雖如此,他下手之時,對慈真卻是留了幾分餘地。

    慈真出手卻毫不留情,招招奪命,彷彿面前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過了數招,諸大海火氣也冒了上來,吼道:「你簡直是瘋了!」他揮劍盪開數劍,長劍隨即一引,一招白虹貫日使了出來,直取慈真胸膛,也是使傾盡了全力。

    慈真緊抿嘴唇,劍身迎了上去。到得中途,她卻像是中了邪一般,利劍忽然軟綿綿的垂了下去。諸大海大驚失色,但已是收不住劍勢,長劍波的一聲扎入了慈真胸膛,直直透了過去。半截劍身自慈真後背突兀冒了出來,帶出了一蓬熱血。含笑摀住嘴巴,臉色霎時一片慘白。仕進也是為之色變,但事出突然,他也是援救不及。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是為何……」諸大海喃喃道,膝蓋一軟,卻是跌坐在地,連那身後扎過來的明晃晃的利劍也不管了。那幾名峨眉弟子劍尖遞到了諸大海衣裳,也生生頓住了。眼前情景,委實太過出人意料了。

    慈真身子晃了幾晃,卻又站穩了。她緩緩的盤腿坐了下去,低聲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二哥,你該醒醒了!」一縷鮮血自她口角滑了出來,甚是鮮明。現場一時鴉雀無聲,都呆住了。

    「什麼回頭是岸?放屁!放屁!都是你的錯,是你的錯!是你自己找死……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諸大海渾身顫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彷彿野獸般的咆哮起來,無比的淒厲。稍為膽小一點的峨眉弟子都縮著身子,不敢瞧過去。那持劍指著諸大海的幾人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劍身也微微顫抖起來。

    慈真艱難的喘息著,咳嗽著,眼神卻仍是柔和無比。諸大海兩眼圓瞪,悲嚎之聲驀地止住。那血淋淋的劍尖忽然往回縮去,重新沒入了慈真身體,慈真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胸前頓時現出了一個窟窿。諸大海抽出了刺入慈真之劍,大吼一聲,反身揮出。噹啷啷數聲脆響,指著他後背的利劍竟全部被他震斷,掉落在地,只餘一截劍柄。

    慈真神情委頓,眼神渙散,卻仍勉力伸出手,指著諸大海,似乎想拉住他。諸大海雙眼充血,狀若瘋狂,但手中劍卻絲毫不亂,只見利劍化為流光,飛灑出去,直取那些斷了兵刃的峨眉弟子。雖是卒起不意,那幾名弟子有些驚惶,卻仍是手捏劍指,提著斷劍迎了上去。

    含笑此時回過神來,一面奔向慈真,一邊對仕進道:「大哥,幫她們一把!」仕進搖了搖頭,欺身上前,探手拿向諸大海肩膀。諸大海震退那幾名年輕弟子,沾血的長劍靈蛇般的繞了回來,刺向仕進腰間。他同時抬膝揮腿,鐵鞭般的掃了過去,頗有碎碑裂石之勢。

    仕進瞧見劍上那仍自濕潤的血跡,不禁皺了皺眉,身子凌空一翻,眨眼間便到了對手身後。眼前突然失去了敵手的蹤跡,諸大海卻也不驚,足尖用力,身子滴溜溜的轉了過來,那揮出的左腿也隨之旋了過來,藉著旋轉之力,呼嘯作響,竟是更見威勢。但才出得半招,他便覺身子一麻,渾身功力頓如狂潮遇堤,怒馬遭羈,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招數也只能半途而廢了。

    仕進拍拍諸大海肩膀,沉聲道:「事情到了如今這地步,你莫非還不曉得自己錯在哪裡?嘿,好好想想吧!」他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眾峨眉弟子,緩步行到了含笑身邊。含笑蹲著身子,扶住慈真。慈觀則手忙腳亂的為慈真上藥止血。但哪裡能止得住呢?那鮮血汩汩湧出,將倒上去的藥粉不停的衝到了一旁。

    含笑吸著鼻子,心中卻是越來越冰涼,瞧眼前情勢,慈真恐怕是活不成了。慈真臉色灰白,嘴唇慢慢翕動著,似乎想說點什麼。含笑精神一振,連聲道:「師父,師父……您想說什麼?弟子一定幫您辦到!」慈真眨了眨眼睛,卻又停住了,眼神中透著莫名的悲哀與黯然。

    正在此時,又有數道身影自草叢密林間竄了出來,眨眼間便衝過了峨眉弟子的攔截,到了諸大海身邊。他們全部黑衣蒙面,與諸大海一般打扮,想是諸大海手下。他們當中一人抱起諸大海,其餘幾人護在一側,馬上向外突圍,動作迅速敏捷,毫不遲疑,竟像是計劃好了一樣。

    仕進眼皮一跳,想道:「這些人為何全都能無聲無息的出現?當真怪事了!」正欲上前攔下這幾人,忽聞含笑喊了一聲:「大哥……」他楞了一下,轉眼望著含笑。含笑神情淒然,卻輕輕的搖搖頭。仕進瞧了瞧她,又瞧了瞧慈真,心裡突然間明白了。雖然隔著重重人群,慈真卻似乎有所預感,慢慢的鬆了一口氣,努力睜著的眼皮也緩緩了垂了下去。

    不過數息工夫,那幾人便已越過了十數人,眼看便要衝破最後的防線,逃入山林中。慈觀驀地立起身來。她臉色鐵青,大步奔向了那幾人,口中更是冷聲道:「眾弟子聽令,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個賊子逃了!」那些身處最外圍的弟子聞言,不禁精神一振,更加奮力抵抗。其餘的峨眉弟子也紛紛圍了上去,人人俱是悲憤難已,誓要將諸大海等人碎屍萬段。

    「且慢!讓他們走!」含笑緩緩站了起來,肅穆莊嚴,竟頗有幾分掌門的威勢。峨眉眾人都怔住了,慈觀更是怒道:「你胡說什麼!他害死了掌門師姐,怎能就此放過他?」含笑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如今我是峨眉派掌門,該如何決定當由我說了算!錯過今日,報仇之事再說不遲!」她神情一黯,又低聲道:「況且……這是師父最後的心願了!」

    慈觀正欲斥駁,聞得最後一句話,她回頭瞧著安詳而逝的慈真,心中咯登一下,再也出不了聲。少了攔阻,那幾人腳步更疾,瞬間隱進了濃密的林木間。諸大海目光呆滯,任由他們抱著,便如行屍走肉一般。

    站在峨眉眾女當中,仕進顯得分外突兀。無數道目光都定在了他身上,像是瞧著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適才仕進幾次出手,眾人卻瞧不出他使了什麼招數,只見他動了動,然後一切便結束了。這等武功,眾女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更加上仕進是她們新任掌門的男人,倍添了許多神秘。她們紛紛猜測,含笑究竟是如何遇上了仕進的,而仕進又是什麼人?

    仕進眨了眨眼,頗有些不自在。他慢慢來到含笑身邊。含笑正自傷神之際,此時也凝視著他。她眼中水光閃動,直想撲進仕進懷中大哭一場,但礙於身份,卻只能強自忍著。仕進歎息一下,柔聲道:「笑兒,堅強一點!峨眉派還需要你打理呢!我知道你能行的!你一定會比你師父還要出色!」

    含笑吸了一下氣,眼中的傷痛慢慢的沉澱下來,變得更深更重了。她低聲道:「大哥,你是要離開了嗎?」仕進沉默半晌,才道:「峨眉派尚有許多事情,你身為掌門,是抽不開身的!我尋到冰兒,便帶她到峨眉找你!放心吧,不會很久的!有峨眉弟子在你身邊,我也能放心。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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