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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重陽亭下 文 / 鐵旗

    冰兒撲哧一聲笑了,花枝招展的,道:「大哥,你這是怎麼啦?老氣橫秋的!我哪有什麼心事啊?嘻嘻!」她側著臉,瞧著杜青衣為屠夫人療傷,卻是不敢看仕進的眼睛。只見她臉蛋雪白如玉,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著,心中恐怕不像表面那般平靜。仕進搖了搖頭,想道:「這女兒家的心眼就是多!」

    屠夫人沉沉的昏睡著,臉色卻是紅潤起來。杜青衣抹了一把汗水,沙啞著嗓子道:「總算沒事了!只須好生將養些時候,便能痊癒了!」沙龍心窩暖暖的,拍拍杜青衣,感激道:「老杜,謝了!」

    杜青衣斜了沙龍一眼,笑道:「當年你身中十一刀,重傷垂危,我守在你床邊三天三夜,將你救了過來,你卻不曾對我說過半個謝字。如今居然破了例,哈哈,我倒是沾了侄女的福氣!」沙龍低歎道:「我欠她們母女太多,你救了思莎,此等恩情,卻是要謝的。嘿,至於咱們兄弟之間,說那些卻是見外了!」

    沙龍抱起屠夫人,道:「我們去瞧瞧老五!他的傷勢不輕,須得早些治療,免得留下什麼隱患。」杜青衣頷首稱是。兩人一道來到了老廖身旁。老廖看了屠夫人一眼,讚道:「老杜果然好手段!嘿,瞧著思莎沒事,我便能安心了。」他舒了一口氣,擱在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淡淡的笑了笑,老廖臉色慢慢的轉為肅然。他沉聲道:「二位哥哥,小弟想問一個問題,你們須得老實回答。」杜青衣兩人俱是一楞,沙龍出聲道:「問吧!」老廖沉吟良久,悠悠道:「大家兄弟數十年分離,音訊全無,四哥究竟積存了多少勢力,你我俱是不得而知。但自目前的情勢看,四哥慘淡收場的可能更大一些。你們說是也不是?」

    沙龍神情凝重道:「我不曉得雷正剛如何,但少林無空卻是一代豪雄,即便老四說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卻相信他必定留有後招!而雷正剛雖然一向低調,但實力卻從來不輸於無空!老四此番舉動,其實不過以卵擊石,哪裡能鬥得過那兩頭老狐狸?唉,老四謀略武功都不是很好,偏生性子太過執拗了!」

    杜青衣瞥了一旁的仕進一眼,道:「我見過無空了!他確實身受重傷,若非本身功力深厚,更得少林無數內功高手日夜看護,吊著一條命,恐怕半年前便會一命嗚呼!我本來是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的,雷正剛前來請我出手,為的正是救助無空的性命!」

    眾人聞言都不禁驚詫無比。仕進忍不住道:「那……你救活了他?」他一直平靜的心湖微微的動盪起來。餘下之人也都盯著杜青衣,等著他的回答。杜青衣搖了搖頭,又瞥了仕進一眼,意味深長道:「他的傷勢委實太重!出手之人功力深厚無比,全力一擊之下,無空能拖到現下已是奇跡了!處理好崆峒這樁事情,我便須回到少林,繼續想辦法救他!」

    老廖臉色轉灰,沉重道:「二哥,既然知道四哥要幹些什麼,你為何還要幫助雷正剛,答應救無空?」杜青衣苦笑一下,道:「這是我許下的諾言,自是要遵守!老四雖是我兄弟,但所作所為確實不對!而且,雷正剛坦言,老四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若肯救無空,到得末了,他便饒過老四的性命!嘿,換了是你,只怕也會一般的點頭應承!」

    「如此說來,二位哥哥俱是不看好四哥,也不準備出手助他一臂之力的!嘿嘿,兄弟?兄弟……」老廖古怪的笑了笑,接著道:「你們輩分長於四哥,自是可以拒絕四哥之求;小弟愚鈍,兄弟相求,當是萬死不辭!如今事既已敗,又出手傷及兄長親人,愧對兩位兄長,惟有一死而已!」話音剛落,他的身子卻是一陣劇震。

    杜青衣與沙龍俱是神色大變,同時驚呼道:「不要!」只見老廖口角溢血,神情平靜的端坐著,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卻是自斷心脈而亡了。他本就心萌死志,一心求死,否則不會使上那等自尋死路的武功。若非心掛屠夫人的生死,他根本就不會接受仕進傳送的生機。如今既已親眼瞧見屠夫人安然無恙,自是可以含笑而逝。

    仕進冷冷的瞧著,彷彿早就料到了有此結局。他忽地神情疲憊的的歎息一聲,慢慢朝山下行去。驚呆了的含笑與冰兒許久才回過神來,驚疑不定的瞧著仕進,一時之間不曉得該不該跟上去。心中傷痛無比的杜青衣忽地沙啞著聲音道:「且慢!」他盯著仕進的背影,咳了幾聲,才道:「雷正剛讓我轉告於你,兩個月後,若是有空,不妨到他的正氣堂一敘!」

    沙龍扶著老廖的身子,神情木然,瞧不出喜怒哀樂來,對外界也似乎熟視無睹。杜青衣說完,看看老廖,再瞧瞧沙龍,長歎一聲,呆呆的側立一旁。三個老人都靜悄悄的,無一絲聲息,一人已是魂歸極樂,剩下兩人卻也似丟了魂魄一般,現場寂靜得讓人心寒膽戰。

    仕進一步步的向山下行去,心中卻想:「這世間變幻,人世無常,種種的悲歡離合,歸結到底,不過情之一字。無論男女之間的眷眷之情,還是至親間的骨肉深情,總歸是先有了情義,其後生死離別的悲苦傷痛才隨之而來。歡欣愉悅也好,傷心苦楚也罷,到頭來不過儘是黃土一堆,也無甚差別。若能出離愛恨情仇,是否當真能無憂無怖呢?這天道茫茫,會否便是如何擺脫這情字困擾的良方?」

    他知道含笑與冰兒都隨在身後,卻又想:「她們二人皆是孤苦無依,身世可憐,遇上自己,兩相憐惜,因此對我生起依戀之心;若是我就此離去,她們能否接受得了?無憂無怖,說起來容易,又有誰人能真正做到?蒼天悠悠,絕情棄義,漠然冷視著這世間萬物,任其自生自滅。若要成得天道,是否也要如這蒼天一般?唉……嘿,她們二人待我恩情深重,總歸是不能離棄的!」

    含笑瞧著仕進的背影,怦怦亂跳的心終於慢慢靜了下來。她快行幾步,挽著他的大手,低聲道:「你還好吧!」她思來想去,有著千萬話語需要詢問,最終卻只說出了這一句。仕進淡然一笑,道:「我沒事!不過是看到這生死離別,心生感慨罷了!你說這生老病死,人總歸是要經歷的,為何有些人苦苦掙扎,企圖逃離這宿命的安排,有人卻能安然面對?」

    含笑側頭盯著仕進,仔細想了起來。冰兒卻道:「大哥,你老是想這些奇怪的東西幹嗎?人活在這世上,只要能呆在自己所愛的人身邊,開開心心,即使只有一天,便死也無遺憾了!」她口角含笑,眼神飄向了遠方,彷彿當真瞧到了那一幕情景。

    含笑點了點頭,也道:「很多人都想求長生不老,永生不死!但若是無有一人在身邊,孤獨終世,卻也無聊得緊。心有了寄托的地方,人才算是真正的活過呵!」她隱約覺察到了一點仕進的心思,忍不住一陣彷徨,當下旁敲側擊的說了這話。

    仕進喃喃道:「或許吧!」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當晚三人住進了客棧,一夜無事。天剛亮,含笑急沖沖的的闖進了仕進房間,道:「冰兒留書出走了!」她揚著手中的白色信箋,甚是焦急。仕進臉色微變,接過了冰兒的留書。信中冰兒只說要將蘇子翁的骨灰送回百毒門好好安葬,叫二人放心。

    「你知道她要去哪裡,對嗎?咱們快些趕上去,她孤身上路,太過危險了!」含笑一邊收拾著仕進的衣物,一邊低聲說道。仕進瞧著她如妻子般的幫著自己收拾,動作自然,沒有絲毫羞澀生硬,胸中忽地一暖,道:「好,聽你的便是!」他只覺本來冰冷的心窩多了幾分熱意,少了幾分冷漠。

    沒了冰兒在旁,仕進與含笑之間言語少了許多,卻顯得更加的融洽了。但奇怪的是,相較而言,反倒是含笑對冰兒離開之事更加的著緊,仕進雖然擔憂,神色間卻甚是平靜。到得四川境內,含笑神情間多了幾分惆悵,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麼。仕進此時卻有些犯難了,他只聽冰兒說過百毒門在那個方位,具體地點卻不得而知。

    這一日黃昏,二人匆匆趕路,剛來到一座大城前,正欲進城。含笑忽地低呼一聲,快步搶到了城牆邊角處。仕進心中納悶,道:「笑兒,你怎麼啦?」含笑神色凝重,指著牆上用石塊劃出來那個雜亂無章的圖案,道:「這是峨眉派的緊急召集令,所有弟子,看到此圖,便須趕往集中,不得有誤。所非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此令是不會輕易出現的。大哥,我……我有些擔心!」

    仕進知她心事。含笑雖被逐出了峨眉門牆,卻仍對峨眉派留有舊情,割捨不下,如今瞧到峨眉有大事發生,叫她如何不急?他笑道:「我們過去瞧瞧便是!若當真有事,我幫你出發了敵人,好嗎?」含笑遲疑道:「可是冰兒……」

    仕進道:「這小丫頭老是任性妄為,吃點苦頭也沒什麼。況且我們一時三刻也找不到她,過去看看礙不了什麼事的。」他伸手拂了拂含笑額前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柔聲道:「當初驅逐你出師門,你的師門長輩想必是受了旁人脅迫,不是真心要趕你走的。如今智空陰謀一動,整個武林定是全都會波及到,你們峨眉也不例外。這召集令必是因此而發。我們前往一觀,若是無事,自是再好不過了。若當真有事,你我出手,也能護她們周全!這難道不好嗎?」

    含笑癡癡的瞧了仕進半晌,才低聲道:「大哥,謝謝你!」仕進笑了笑,道:「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個嗎?你真是個傻丫頭!」他挽起含笑小手,朝附近的鶴鳴山飛掠而去。與含笑單獨相處這段時間以來,仕進內心深處那個呼喚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也慢慢的消隱於無形,變得溫和近人起來。

    鶴鳴山,又名塔子山,亦名東山。相傳古代常有飛鶴棲鳴於此,道教創始人張陵在此跨鶴仙去而得名。其位於劍閣古城之東,山勢險峻,風景秀麗,從山麓起有石級數千,拾級而上直至山巔。山脊蒼松覆蓋,山間翠柏蔥蘢,端是美麗。山間有亭屹然,是名重陽,卻是初唐時所建。

    話說這重陽亭下,聚了數十名年輕少女,還有數名道姑打扮中年女子,人人俱是神色凝重。還有不少人陸續趕來,看來附近的峨眉弟子確是不少。瞧到含笑到來,眾女都不禁臉色微變。她們自是認識這慈真掌門的得意高徒,卻也知含笑早已被逐出了峨眉派。如今含笑突然出現,更帶了一名男子前來,個中意味,委實令眾人忐忑。

    含笑瞧到眾女滿是敵意的眼神,心中不禁黯然。她環視眾女一眼,瞧到一名相熟的師姐,眼光不禁一亮,行了過去,道:「孫師姐,究竟出了什麼大事?為何要動用到這緊急召集令呢?」她素來寡言少語,在峨眉派中交好之人甚少,這孫師姐平素卻是對她極好。

    那孫師姐偷偷掃了眾女一眼,瞧到她們冰寒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正了正身,冷然道:「你已非我峨眉中人,這師姐一說,卻莫要再提。我峨眉之事,無須外人插!」她背對了眾人,語氣甚是冷漠,卻一直向含笑打著眼色,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含笑一怔,轉眼瞄向仕進,神色甚是淒然。她想不到一向愛護自己的師姐竟說出此等話語,心中感傷,卻是瞧不到其他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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