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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崆峒驚變 文 / 鐵旗

    秋風颯颯,天地之間彷彿一片肅靜,只餘那風聲歡快跳躍。漸漸的,風聲竟大了數倍,轟鳴做響,似乎整個天地都充斥著秋風的喧騰。慢慢地,風聲卻又低了下去,啾啾的鳥鳴聲隨之而來,聲音中滿是歡欣,流露著對生命的無比眷戀;草兒響應著飛鳥的高鳴,脈絡間汩汩的流動著充盈的生命力,生機勃勃。

    仕進只覺悲喜兩忘,身心全部的溶進了天地間。一時之間,他心中既無愛恨,亦無悲歡,只有淡淡的漠然,彷彿世間萬物不過虛幻,恩怨情仇皆是雲煙,再無什麼事情能牽動他的心神。他低聲念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喃喃道,竟是癡了。

    林剛等人心情忐忑的敷上金創藥,包紮好傷口。他們正想出聲,但瞥見面前的身影,卻都呆住了,說不出話來。他們只感覺心頭拂過一陣清風,對仇敵滿腔的怨恨卻莫名其妙的變得淡了,彷彿一切的事情都不過如此而已,無所謂怨,也無所謂恨。良久,林剛才回過神來。他轉眼掃了自己的同伴一下,只見他們仍是怔怔出神。他心頭震驚,於是深呼吸一下,輕輕的咳嗽一聲。他不敢太大聲,卻是怕驚擾了眼前靜謐的氛圍。

    仕進身子一震,所有的人世間的思緒頓時倒捲而回,衝進了那本來空寂一片的心靈。他搖了搖頭,緩緩轉身。瞥了林剛一眼後,他才淡淡道:「你們既已平安無事,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他語氣甚是淡漠,卻無形中帶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勢。

    眾人都茫茫然的點了點頭,只有林剛出聲道:「前輩有什麼話儘管問,我等若是知曉,決不敢隱瞞。」他嚥了一下口水,只覺喉嚨甚是乾燥。仕進不過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他卻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仕進沉吟半晌,這才道:「瞧你們皆是丐幫弟子,他們為何要追殺你們?」林剛聞言,腦海中閃過種種前事,怒火驀地騰了起來,本來被仕進威勢所壓抑著的剛直脾性也釋放出來。他咬牙切齒道:「還不是江曼青那賤人造的孽!我們丐幫大好名聲,如今都被那賤人敗得差不多了,真是可恨。若她就在此地,我定要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能消我心頭之恨。賤人,臭婊子,狗娘養的……」他神情激動,連串毒辣之極的罵語奔瀉而出,卻是忘了回答仕進的問題。

    仕進淡淡的瞧著他,待他罵得累了,這才道:「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了。」林剛一驚,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老臉一紅,吶吶道:「前輩,這個……這個……真是不好意思!」他整了整心神,才接著道:「事情是這樣的,大約是一年前,我們鮑幫主從外面帶回了一名女子,說是幫主夫人。大伙瞧那女子眉目端莊,甚是嫻靜,確也為幫主高興,倒沒人反對。那女子開始之時循規蹈矩,頗有大家閨秀之風。大伙都道幫主娶了一名賢良淑德的夫人,萬分高興。有人提議讓那女子擔任幫中的職務,大伙想也沒想,齊口贊成……」

    林剛喘了一口氣,神色漸漸的化為憤恨,他接著道:「大半年前黃山劍會召開,那女子也隨了幫主前往。劍會之後,鮑幫主突然撤掉了掌管本幫北方事務的九袋長老孫長老,換上一個在幫中名不經傳的田布山。幫中兄弟一片嘩然,但念及幫主英明,都道孫長老犯了什麼過錯,這才被幫主治罪。但事情並未就此罷休,很快的,幫中許多的老弟兄都被突然論罪,關的關,殺的殺,換而代之的卻都是一些陌生臉孔。而且,鮑幫主也慢慢的變得萎靡不振,都將事務交給了那名叫江曼青的賤人打點。

    到了這時,大伙才多少瞧出了點端倪。隨著幫主露面漸稀,那賤人開始露出了真實的面目,變得狂妄自大起來。她對幫務一竅不通,卻喜歡大出風頭,對幫中長老更是頤指氣使,不可一世。一旦稍不順心,馬上指桑罵槐,哭哭啼啼的,整一個潑婦模樣。若是幫主在場,她卻又變得乖巧玲瓏,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哼,我一直懷疑,那賤人是不是戲子出身的……」

    「江曼青?丐幫亂了,誰會得益呢?」仕進喃喃道。他依稀記得當日黃山之上,確有一名女子站在鮑雲樓身後,至於樣貌如何,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卻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林剛繼續道:「待幫中的老弟兄被換了大半之後,我們終於瞧清楚那賤人的面目。她分明是想將丐幫給毀了。大伙本來想向幫主言明事實真相的,但那賤人卻哭唱連場,聲淚俱下,道是大伙誣賴於她。幫主勃然大怒,竟是拂袖而去。若非念及情誼,恐怕我等當場便會被幫主送進刑堂治罪了。

    雖然事情不成,大伙卻還存了一線希望,畢竟幫主還顧及舊情。所以洪副幫主領著我們這些老弟兄,決心再向幫主進柬,若是幫主再執迷不悟,那我們便血濺當場,以死明志。幫主若還有一絲良知,當會明白真相,否則,大伙也算對得起丐幫先人了。此次崆峒屠掌門仙逝,幫主會前往弔唁,我們這才匆匆趕往崆峒,那知卻是走漏了風聲,被那些賊子堵住……」

    仕進打斷了林剛的話:「你說什麼?屠掌門仙逝?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死的?」他腦海中閃過了屠洪亭正氣凜然的模樣,心頭不由得一痛。雖然他與屠洪亭不過數面之緣,相交甚淺,但屠洪亭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些人風骨錚錚,一視而知,卻是做不了假的。那屠洪亭正是如此人物。

    林剛甚是詫異,半晌才語帶沉重道:「屠掌門是於五日前仙遊的。聞說他患有惡疾,醫治無效,這才身亡的。崆峒派派下喪貼,我們幫主恰在附近,這才能知曉的。唉,屠掌門一代大俠,當真可惜啊……」

    「五日前?」仕進身子劇震。他想起了雷正剛的信,「崆峒派大變?這說的分明就是屠掌門之事。但他的信卻是屠洪亭尚在人世時寫的……莫非他早就猜到了有此一變?那屠洪亭是被人害死的?雷正剛啊,雷正剛,你既已明曉一切,為何不搶先一步救人呢?你如此冷血,當真枉稱正義哪!」想著,仕進身子一陣發冷。

    林剛想說點什麼,卻只覺眼前一花,仕進已是不見了蹤影。他呆了呆,回頭瞧了瞧眾人。這些丐幫漢子也是一臉詫異。這玄木令主出現得詭異,離開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林剛歎了一口氣,喃喃道:「高人就是高人,都是如此神出鬼沒!」

    仕進乍一出現,含笑跟冰兒卻是嚇了一跳。冰兒嗔道:「大哥,你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冒出來?嚇死人了!」仕進拉下面具,笑了笑道:「你素來膽大,哪那麼容易嚇得著你?」他本來心情沉重,但瞧到二女,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暖了起來。

    聽著仕進將事情道了一遍,冰兒張了張嘴,想說:「這又不關我們的事,還是別管了……」但她最終還是靜了下來,沒有出聲。含笑神色凝重,低聲道:「雷門主所說之事,未必便是指屠掌門仙遊,說不定另有他指。我們還是快些趕到崆峒,瞧瞧什麼情況。屠掌門一代英傑,聞名天下,我們也應該去上柱香,聊表敬意。」

    仕進點了點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他懷疑雷正剛,但又莫名其妙的相信他。含笑這一番話,多少解了他心頭之悶。三人一路急趕,半天之後,終於瞧到了巍峨而立的崆峒山。一路上,不少的江湖豪傑正馳馬飛奔,急匆匆的趕往崆峒,卻都是一臉慼然。想必是知曉屠洪亭之死,趕來弔唁的。

    三人尋了間客棧,住了下來。仕進讓二女呆在客棧不要外出,自己卻換了衣裳,向崆峒山上進發。他想先一探究竟。崆峒派內似乎劍拔弩張的,個個人都面有憂色,也不知在擔憂些什麼。仕進無聲無息的掠了進去。屋宇重重間,他很輕易的找到了靈堂所在。

    其時已是黃昏,靈堂內一片肅靜。燭火搖曳間,靈堂之內眾人俱是神情肅然,卻分成了兩派,各站一邊,顯得涇渭分明。一個柔性十足的女聲響起,打破了堂內的寂靜:「王師弟,我崆峒立派有言,掌門仙去,須得停靈七日,待操辦完喪事,才能另外推選新任掌門。先夫屍骨未寒,你便嚷著另推掌門,到底是何居心?」說話之人卻是一名四五十歲的婦人。只見她全身縞素,神色悲慼中帶了三分憤然,正是屠洪亭的夫人。她身邊站了十數名憤然不已的崆峒耆宿,還有數名年輕弟子,當年黃山出戰的君子野也赫然在場。

    靈堂正中,一方漆黑棺材冷然而陳,似乎在嘲笑著堂上眾人的胡鬧。另一邊,卻也有不少崆峒老一輩的人物。領頭之人正是與仕進有一面之緣的紫衣神鷹王猛。王猛斜視著屠夫人,冷笑道:「師嫂,師兄仙遊,我們崆峒自是上下同悲。但國不能一日無君,本派也不能一日無掌門。派中雖有規矩,但小弟不過是讓大家先定下人選,待將師兄風光大葬之後,才進行就任儀式。如此又有何不可?」

    屠夫人雖然心情悲痛,卻仍保持冷靜道:「王師弟,你苦苦糾纏,更在逝去之人靈前大放厥詞,想來不將那三尺神靈放在眼裡,此事暫且不提。但要另立掌門,須得派中十名長老同時提議,方能進行。你若想當這個掌門,先取得十位長老的同意再說吧。先夫在天有靈,卻是不歡迎師弟!子野,送客!」

    君子野瞪著王猛等人,冷聲道:「諸位師叔,請!」他本來對長輩甚是尊重的,但屠洪亭剛死不久,王猛便屢屢提出要推選掌門,根本不將屠洪亭擺在心上。他雖然修養有素,卻也不免對王猛等生起了怨氣,話語間的尊重隨之蕩然無存。

    王猛神色不變,只冷哼道:「師嫂,如今已是武林一統,本派中的掌門人選,已不單單是崆峒自己決定的了。待盟主命令一到,掌門人選定了出來,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我如今好聲好氣跟你們說,不過是事先通知一聲而已。別不識抬舉!哼,我們走!」他轉身大步走出了靈堂,與他同屬一方的人也都神色踞傲的行出了靈堂,大有不可一世之勢。

    屠夫人待眾人離開之後,這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身旁那些老者道:「諸位師兄師弟,妾身婦道人家,說話如有什麼不當……」她說著說著,聲音卻低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合了上去。她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一名一直待在她身邊的中年侍女慌忙扶住她。堂上眾人俱是一驚,都紛紛圍了上去。

    君子野急聲道:「師母,師母,您怎麼啦?」滿臉的憂慮之色。屠夫人待人素來和善,從來是和顏悅色的,對君子野更是如同己出,君子野心中感激,早已將她當成自己母親一般看待,如今屠夫人暈倒,他自是憂心忡忡,難以自抑。

    那中年侍女哭泣道:「掌門去了之後,夫人傷心欲絕,這些天幾乎是粒米未進,身子哪能得下去啊!我怎麼勸她都不聽。我……」她一時語無倫次,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仕進隱在暗處,瞧著屠夫人那憔悴傷心的模樣,心中不免慼慼然。他想道:「雷正剛信中所說,希望我照看之人,正是這名婦人。那崆峒大變,說的恐怕就是眼前蕭牆之禍,屠洪亭之死,他想必是早就猜到了。那如何應對,他也定是有所部署。嘿,說來說去,自己卻是多餘的啊!」他心情一陣煩躁,良久才平復下來。此時那屠夫人已被送進內堂休息,靈堂中只有君子野等人留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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