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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荒谷生活 文 / 鐵旗

    不知沉睡了多久,仕進終於醒了。他睜開雙眼,入目竟是粗木密排的屋頂。他記得剛才還在山頂和老人說著話,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裡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便坐起身來,只見這個陌生地方是個木屋,身下躺著的是幾方木板拼湊成的床,那木床已頗為陳舊,顯是有一段歲月了。

    木床右端前方是一張小桌子,四四方方,上面有幾本書,疊放整齊,還有一盞油燈,桌子和床之間放著一張凳子,它在告訴人們這裡的主人只是孤獨一人。這些家什都很平整乾淨,做工卻甚是粗糙。

    床左端前行幾步便是門,仕進下得床來,忙跑到外面。外面是廳堂,挺寬敞的,堆有不少東西,都是些糧食之類。再過去一間是廚房,都是由粗松木緊圍而成,那粗糙的表皮都黝黑了,有些地方卻抽出了枝條,冒出了嫩芽,好像在宣告著生命的頑強。整間屋子甚是結實牢固,看上去經歷了不少風霜雨露,卻仍堅強屹立,紮實不倒。

    仕進無暇注意這些,他心急著弄清發生何事,急忙跑到屋外,尋起人來。當他跨出門口時,抬眼望去,不禁一楞,只見屋前綠草如茵,野花繁盛,一派生機勃勃的樣子;不遠處是一水潭,波光粼粼,幽碧深邃,就如一整塊綠寶石,熠熠發光,兩相映照,竟讓人有如在畫中之感。

    仕進也沒心思欣賞這如畫美景,急匆匆地找起來。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不得不沮喪而歸。他發現這地方四面環山,俱是懸崖峭壁,分明是個絕谷,上面煙霧飄飄,白雲籠罩,竟看不到天空,而谷中只有他一人,老頭已是蹤影全無。

    他悶悶不樂地回到屋裡,目光不覺意間掠過桌面,卻不由一亮,忙跑過去。桌面那幾本書上躺著一封信,墨跡剛干,顯是剛寫不久。

    仕進拆開一看,只見信上道:「娃兒,你目睹此信時相信我已遠在它方了。不要奇怪我帶你到了此處卻又不辭而別,這是我當年住的地方,我很抱歉,你須得在此處呆上一段時間了。這個時間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兩年,都說不定。你只有靠你自己出得這個山谷,我才會告訴你緣由。不過你放心,如若十年內你出不了山谷,我會來接你出去的,你不會一輩子呆在這的。谷內有果樹,我也積蓄了不少糧食在屋裡,應該夠你在谷裡生活了。我留有幾本書,會對你有幫助的。娃兒,你天性純良,我不知此舉是對是錯,便留待老天爺來評判吧。希望你不要怪我。」信後沒有名字,但仕進卻知是老頭所寫。

    一瞬間,仕進竟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怒火中燒之下,便欲撕爛此信,兩手一用力,「嗤」的一聲,那信已成兩半,看著撕爛的信,他人卻清醒過來,想了想老頭一路上的言行舉止,確是有不對勁的地方,自己卻懵懵懂懂,沒有絲毫察覺,於是安慰自己道:「算了吧,或許老人家真有什麼苦衷?如果他真要害自己的話,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可能另有深意吧。」這樣想著,雖還是憤憤不平,恨意卻已消減了大半。

    仕進受母親影響頗深,生性不大記仇,想當初那幫強盜搶了他們父子倆,累得他父親病死荒野,而他也不得不流落異鄉,成了被人搶來搶去的孤兒,這般仇恨不可謂不深,但到現在,他卻早已記不清那強盜長什麼樣了,也從無報仇雪恨之想,只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現下他就為老頭找各種借口,好讓自己忘記恨意。他對一個人呆在這山谷倒無所謂,只是不能忍受老頭無緣無故就拋下他,一走了之,畢竟他習慣了一個人,人多了反倒不自在。

    雖說看不到天空,但時間的變化還是可以知道的,轉眼間,天色已暗了下去。仕進這時卻發愁了。他從小就是在父母的羽翼下長大,根本不懂如何照顧自己,雖然現在跟老頭學了些法門,但對燒火做飯是一竅不通,老頭卻也忽略了這一點。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鍋瓢碗碟,不知從何下手,只好蹲在廚房裡,絞盡腦汁,企圖從看過的書中得到些許啟示,想了半天,卻毫無所獲。

    他忽然想起那信中說了,這荒谷之中有果樹,不由大喜過望,連忙跑了出去,找起樹來。離潭子不遠果然有一大片樹林,枝葉繁茂,確也結了果,但才剛長出來,小小的一個,青澀得很。

    仕進也不管了,笨拙地爬到樹上,摘了一顆,放進嘴裡,一咬,苦得要命,忙「呸」的吐了出來,便待把果子扔掉,一想以後須得靠這果子活命,只好皺著眉頭吞了幾個下肚,卻再也吃不下去,只能半空著肚子回去。肚子餓得要命,仕進只好捂著肚子躺在床上,心裡想著那些好吃的東西,聊以充飢,但想著想著,口水竟流了出來。他忙擦乾了,然後繼續幻想。

    夜終於來臨了,山谷裡一片漆黑,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仕進開始還不怎麼樣,但隨著天色的逐漸昏暗,終於有點害怕了,趕忙點起油燈,便縮在床裡頭。待天完全黑了之後,他便驚懼地瞪著門口,深恐會突然跳出個鬼怪,過來把他給吃了。

    他還從未試過如此孤身一人在這樣一個荒谷裡過夜。這段時間雖都是在野外露宿,但起碼有老頭和他一起,況且老頭那麼厲害,兩人在一起他總算有了安全感。如今卻只孤零零一人,叫他如何不怕?***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變出一個怪物來,仕進駭得馬上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但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又覺得有人在他耳邊說話,陰森森的,脖子竟還有點涼風灌來,他連忙睜開眼,入目的***這時卻讓他甚是安心。屋子很安靜,只有仕進自己的呼吸聲,但很快,他就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越跳越快。他越想越害怕,竟哭了起來,還一邊叫著母親的名字,然後父親、劉二、王虎,竟連趙豪的名字也叫了出來,似乎這樣可以給他以安全感。

    靜靜的屋子迴盪著他的哭叫聲,甚是淒涼。終於,一直燃著的火苗猛的暴長,隨即低了下去,熄滅了。木屋裡頓時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仕進駭得不敢再出聲,圓瞪著眼,卻什麼也看不到。他心膽俱裂,只覺馬上就會萬箭穿心一般,但什麼事也沒有,屋子裡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靜。仕進堅持睜著眼睛,但最終還是堅持不了,沉沉地垂下眼瞼,睡著了。

    天亮了,仕進睜開眼,看到自己安然無恙,不禁鬆了口氣,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他來到屋外,長長伸了個懶腰,長吸一口氣,谷裡的空氣很是清新宜人,還有淡淡的花香,一時間,他只覺全身毛孔都舒張開了,愜意極了。他又吸了幾口,便慢慢踩著柔軟的草兒,來到水潭邊上,掬了一把水,洗了洗臉,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精神煥發。

    這時仕進開始注意山谷的環境,看到如此清幽雅致的美景,他頓時忘了一切煩惱,歡叫著,在草地上滾呀,跳呀;又跳到潭邊,把小腿泡在水裡,感受那醉人的清涼,小腳一蕩一蕩的,水面馬上起了層層漣漪,一圈一圈的延到遠處;他還摘了一大把野花,紅的白的,五彩繽紛,煞是好看,他把花湊到鼻下,呼吸著那迷人的芬芳,久久不離。直到肚子咕咕作響,仕進才省起吃飯問題。

    想起昨天的狼狽相,他開始擔憂了,但他馬上狠狠地想:「我就不信做不會一頓飯!」便蹬蹬蹬的跑進廚房,心想:「以前吃的飯應該是大米,那飯又鬆軟可口,一定是加了水。對,就是大米加水!」他這樣一想,便馬上行動起來。他拿碗盛了半碗米,想了想,好像不夠,再加一點,嗯,剛好,就往裡加滿水,便拍拍手道:「好了,可以吃了。」頗為沾沾自喜。

    待用筷子一夾,往嘴裡一送,才知道錯得厲害。他吐了吐舌頭,雙眼骨碌碌地轉,看了看四周,「幸好沒人,丟死人了!」他想著,這樣不對,那該如何呢?他目光很快定在灶上的鍋,對了,要用火燒,那飯都是熱的。他把米和水往鍋裡一倒,合上蓋子,便開始點火。這點火他倒是學會了,那木柴又乾得很,火馬上就竄了起來,啪啪作響。火勢非常的旺,晃動的火苗一直舔著鍋底。

    仕進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隔不了多時就揭開蓋子看一下,還用筷子試一下。這樣試了很多次,鍋裡的水終於沸騰了。他一嘗,還不行,就繼續加火。不久,鍋裡竟飄出了一股糊焦味。仕進一看,飯已經糊了,黑乎乎的。他連忙停了火,拿東西盛了出來,嘗了一下,苦中帶有點甜味,雖然難吃,卻也比那果子好多了。仕進邊嚼邊想:「哼,下回肯定能弄好它!」

    這樣過了幾天,仕進開始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晚上也不怎麼害怕了。他每天都興致勃勃地繞著山谷轉來轉去,到時間了就回來進行例行的燒飯實驗。好在山谷不大,不多久,就讓他逛遍了谷中的每一寸地方,那米飯竟也燒得可以見人了。

    從小到大,父親都教導他為人要一本正經,要彬彬有禮,切忌少年輕狂,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一大堆戒條套在頭上,他也是悉數聽從,身體力行,但畢竟是孩子,好玩好動是天性,再怎麼壓抑也還是存在。

    如今到了這地方,只有自己一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也沒人在身邊約束,不用瞻前顧後,仕進便發了瘋似的又喊又叫,在谷中跑來跑去,肆無忌憚地做著平時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盡情宣洩壓抑已久的情感,好好的感受了一番孩童的快樂。雖說玩瘋了,他卻也不敢到水潭裡去,因為他不懂水性,是一個旱鴨子,只敢在邊上浸一下。

    荒谷上還是雲霧繚繞,時候已是深秋,外面早已寒風呼嘯,谷裡卻是溫暖如春,水潭還冒出了裊裊輕煙,如幻如夢,似假似真。草兒也是綠油油的,不見衰竭。仕進呆呆地坐在潭邊,定定望著水面。這樣瘋了幾天,他慢慢覺得索然無味,內心變得很空虛。

    他忽然懷念以前閉門苦讀的日子了。那時雖然很辛苦,父親的斥責聲會整天在耳邊響起,雖然伴隨著他的只有沉悶的讀書聲,雖然那小字密密麻麻的書很枯燥,讓他頭疼萬分,但那些日子很充實,母親還時不時來看他,他可以看到她的笑顏,那種溫柔似水的微笑,讓他知道他是有人關懷的。

    想起母親,仕進臉帶淡笑,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裡。他記得母親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飄在天上的飛絮,輕飄飄的過來撫慰他困惑的心;他記得母親和他一起念《項脊軒記》,「兒寒否,欲食否?」念到中間的時候,母親的聲音特別柔和;他還記得,一次,父親打了他,母親在一旁看著,兩眼淚汪汪的,待父親一走,就把他一把摟進懷裡,心疼得直哭,他也哭了,兩人哭得稀里糊塗的。

    唉!仕進歎氣,他突然好想念母親,想念她溫柔的目光,想念她美麗的笑臉,想念她的一切。他不敢想父親,他知道父親也疼他愛他,只是沒表露在外面,但一想到父親,他就會想起種種讀書苦事,這會讓他怨恨。

    想到讀書,仕進忽然記起桌子上還有幾本書,趙豪給的《紀效新書》也放在上面了。左右沒事,拿來看看吧。他起身回到屋裡,隨手拿了一本,翻了翻,卻都是些穴位經脈的註解,還畫了圖,標注得甚是清楚。

    他也看不懂,就換了一本。這本卻寫著「呼吸吐納之法」,看了一下,裡面有一些竟是老頭教過他的,他憶起當初就是靠了這法子,他才能堅持走到這裡的,不由一喜,心想:「這書可是有用啊!」待看到桌上還有一本,便把書放下來,決定看看這剩下來的是什麼。拿起一看,卻是寫著「輕身提縱之法」。他心中一動,這不就是老頭所說的輕功嗎?他頓時欣喜若狂,如獲至寶,捧起細細研讀起來。

    那輕身之法開始都是負重練習,對孩童而言,分明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功法,但仕進心性頗為堅毅,竟咬著牙堅持下去。暇時他也拿《紀效新書》出來學習,不到三月,裡面的種種拳招劍技,卻都了熟於心,打出來也是似模似樣。

    晚上他就練習吐納呼吸,書中那些脈絡穴道之名看不懂,就拿那本註解出來查找對照。很快,仕進就發現自己身輕體健,每天都精力充沛的,自然練得更起勁了。

    他不知老頭為了這三本書卻是費盡心思。若是留下那些精妙高深的武學,卻有違他的本意。老頭只好盡心竭力,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武功都選出來,抽取其中最基礎的東西,整合在一起,編寫了這些書,留在這裡。好在天下武功總有共通的地方,那入門的基礎更是大同小異,這也讓老頭省了不少心思。

    就這樣,仕進就留在谷中,每天孜孜不倦地練習著,根本忘了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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