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收拾爛攤子不難
十一長假，柳俊很悠閒。至少看上去是這樣。柯啟帆略略有些奇怪，在他看來，偉峰鋼鐵有限公司那麼大一個爛尾工程等著收拾攤子，上萬戶集資群眾隨時可能「鬧事」，柳省長應該壓力很大才對。但這幾天，柯啟帆卻看不到柳俊有多忙碌，除了再次去花林開發區走了一趟，僅僅只是和靳有為聊了一回天，其他故交舊部，一概不見。
至於秋水大酒店那個豪華套房，基本上就是空置的，到了晚上，柳省長就不見了蹤影。
或許是會友去了吧。
白天不見，不代表著晚上也不和朋友們聚一聚。往往第二天，要很晚才會在秋水大酒店露個面，然後在房間裡看看書，或者打幾個電話，偶爾也會叫按摩師做個按摩，如此而已。
柯啟帆只能感歎，大人物有大智慧，不是他這種層次的人，可以看得明白的。
長假過後，柳俊正式到省政府報到。
但他第一個晉見的人，不是省長邰惟清，而是省委書記瞿浩錦。
這也很正常，書記管幹部，何況他還是瞿浩錦專程赴首都向敬秋仁部長要來的「大將」。自然要先向一把手報到。
a省的「老」幹部也大都清楚，邰省長鎮不住柳俊。以前還在做潛州市長的時候，已然如此，現今正式成為副省長，儘管是排名最後一位，職位與邰惟清也只是相去一線而已，邰惟清的省長權威，就更加施展不到柳衙內頭上了。
瞿浩錦的秘書小吳見到柳俊，益發的恭謹小心了。
他給瞿浩錦做秘書的這三年半時間裡，每次見到柳俊，柳俊的身份似乎都在起變化。最開始是玉蘭市委副書記，然後是潛州市長，接下來是潛州市委書記，現在變成柳副省長了。
短短三年半，堪稱眼花繚亂了。
吳秘書實在想像不到，下一次再見到柳俊的時候，又會是一番什麼樣的場景。或許那個時候，柳俊已經成為足以與瞿浩錦比肩的封疆大吏了吧？
這可真的說不準。
這一回見到瞿浩錦，瞿浩錦的態度起了些變化，在辦公桌後站起身來，與柳俊握手。
吳秘書很清楚，這是瞿浩錦給予資深副省級幹部的待遇。一些相對年輕的副省級幹部，接受瞿浩錦召見的時候，瞿浩錦也並不是每次都會起身握手的。
不過瞿浩錦給柳俊的禮遇，也沒有進一步升格，並未請柳俊在待客沙發上落座，還和以前一樣，在瞿浩錦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柳俊，這幾天對情況都有所瞭解了吧？」
瞿浩錦開門見山地問道。
他知道柳俊在國慶節的次日便感到了玉蘭市，只是柳俊沒有主動去拜會他，瞿浩錦自然也不會強求。這段時間，柳俊應該有很多預備工作要做。瞿浩錦也不去打擾他。
老實說，瞿浩錦很欣賞柳俊這種工作作風。雷厲風行，但又絕不莽撞。這個風格，幾乎與瞿浩錦自己是一模一樣的。瞿浩錦儘管以強勢著稱，當今依舊對他信任有加，委以封疆之任，就是因為瞿浩錦強勢而不蠻幹，氣度、權謀都是上上之選。
柳俊點點頭，平靜地答道：「瞭解了一些。」
「嗯，說說看吧。」
瞿浩錦饒有興趣地說道。
作為資深的政治家，瞿浩錦並不是不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但是在柳俊面前，他卻並沒有這麼做。這種變化，是近來才有的，從他上個月去首都參加十五屆六中全會召見柳俊那次開始，瞿浩錦就不在柳俊面前隱藏自己的情緒了。至於為什麼會這樣，瞿浩錦自己也說不好。只是隱隱覺得，這個年輕人不一般，似乎能夠看穿別人內心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裝蒜」了，省得心裡彆扭。
這樣的感覺，瞿浩錦只有在極少數幾個人面前才有。那些人，大都是和瞿浩錦地位相當，乃至地位更高的老資格政治家，睿智過人，而且與瞿浩錦交情不淺。僅有的兩個例外，出現在柳俊和高長宏身上。
九月底去首都開會的時候，瞿浩錦不但會見了柳俊，也會見了高長宏。
高長宏的氣度，比柳俊還要沉靜，稱得上是淵深如海，以至於連瞿浩錦都產生了深不可測的感覺，偶爾還會誤以為是在一個年歲相當的同輩人在打交道。比較而言，柳俊就要外露一些，在沉穩之中偶爾透出一股崢嶸之氣，鋒銳逼人。
這也很正常，這些大派系看重的最傑出的接班人，總不能每個人都是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收拾攤子不難。而且政府不會吃虧。」
既然連省委書記都擺出了開誠佈公的架勢，柳省長自然更不能「裝蒜」，一開口就直指要害，說出了瞿浩錦最願意聽的話。
儘管敬秋仁曾經提醒過瞿浩錦，要站在更高的層面上看問題，瞿浩錦身為a省省委書記，再胸襟廣博，也不可能完全跳出a省的範疇去看待這堆燙手的鋼鐵。畢竟玉蘭市的群眾「鬧事」，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鬧大了，a省省委省政府俱皆臉上無光。否則的話，瞿浩錦也不至於親自去首都點將了。
瞿浩錦聞言精神一振，不過還是說道：「政府不吃虧，群眾也不能吃虧才行。」
柳俊微笑道：「群眾不吃虧，是放在第一位考量的。」
瞿浩錦哈哈一笑：「倒是，我差點忘了，你是柳青天！」
強勢無比的瞿浩錦竟然會主動和柳俊開起了玩笑，全然出乎柳省長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頗有點措手不及，臉上難得紅了一下。
對柳俊忽然露出的這絲「羞澀」，瞿浩錦也很滿意。
不管怎麼說，柳俊在他面前露出了小字輩的模樣。相比之下，高長宏實在沉靜得過分了。所以瞿浩錦最終將最大的力氣花在了爭取柳俊回a省上頭。一定要選擇的話，他還是寧願與柳俊合作，儘管這個傢伙也不是個善茬。
和一個完全捉摸不透的人共事，未免太累了些。
柳俊跋扈歸跋扈，但是講規矩。
這個就很好！
「柳俊，讓你回a省，是我向中央提出來的要求，你清楚吧？」
瞿浩錦並沒有進一步詢問柳俊收拾爛攤子的具體措施。省委書記是抓大方向的。他信得過柳俊，既然柳俊這麼胸有成竹地說了，肯定不會放空炮。一個放空炮的人，是斷然創造不出長河區與潛州市那樣的經濟奇跡來的。柳俊的諸般手段，很快就會施展出來了，瞿浩錦只要坐等捷報就行。
不過讓柳俊回a省這個事情，是肯定要說一說的。雖然柳俊百分之百心知肚明，而且估計對他瞿浩錦以及背後大派系的用意，也猜了個九不離十。但瞿浩錦還是要做一個說明，不然會在柳俊心裡種下一根刺。瞿浩錦並不想無緣無故的，和柳俊這樣潛力無限的新貴把關係搞僵。
「是的，我清楚。感謝瞿書記對我的信任。」
柳俊依照官方語言，回答了瞿浩錦。
瞿浩錦微微瞇縫了一下眼睛。柳俊這個回答，看上去中規中矩，實則上內心還是有保留啊。那意思明擺著，在此事上，咱公事公辦。至於你瞿書記是否有別的企圖，我也清楚，暫時不跟你「計較」。
所謂政治鬥爭，往往就是這樣的。並不是你把出的手段，人家看不明白。而是你這個手段很高明，人家暫時想不出化解之策，不得不勉強接受下來。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依樣畫葫蘆還上一招。
能夠走到這種高位的人，豈能有等閒之輩？想要將人家蒙在鼓裡，用小布袋裝了的念頭，趁早收起來，省得貽笑大方。
「除了你，我還向中央要了另外一個人，就是老高家的大小子高長宏。」
瞿浩錦不去理會柳俊話中帶刺，自顧自說道。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瞿書記慧眼如柱，高司長確實是很合適的人選。」
瞿浩錦不動聲色地說道：「呵呵，高長宏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鄭重其事地向我推薦了你！」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想拿小布袋裝你的，可不止我瞿浩錦一個，另外還有人，也很惦記你。這個才是瞿浩錦真正要同柳俊說的話。
柳俊也是不動聲色地答道：「比較而言，我對玉蘭市的情況，更熟悉一些。」
「嗯。這樣吧，既然你已經正式到任了，那就盡早去玉蘭市接手，省委會盡快發佈件的。你的工作崗位，主要是在玉蘭市。當然，省政府那邊，邰惟清同志如果還有一些工作要你分擔的話，假如你精力上照顧得過來，也可以給他分擔一些。」
瞿浩錦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多所糾纏，直接轉移了話題。
柳俊點頭應諾。照他的分析，邰惟清同志那邊，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工作要他分擔的。原本省長大人就對他很忌憚了，巴不得將他死死壓在玉蘭市，哪裡還會主動分權給他？只怕柳副省長就算伸出手去，邰省長也會連連搖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