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章各懷心思
次日一早七點，離正常的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韓旭、柳俊、再加上副市長季安東，江城市委書記蘇延光等人，便急匆匆的驅車趕往玉蘭市。在離省政府不遠的招待所見到了上訪的群眾，與他們進行了座談。
座談會由韓旭主講，對上訪群眾表示歉意，說市委市政府沒有為他們考慮好後續的出路，是一個失誤。隨後，由主管礦產資源的副市長季安東，宣讀了潛州市委市政府給失業礦工重新安排出路的決定。江城市委書記蘇延光最後一個發言，向上訪群眾表態，一回到江城市，馬上就會落實市委市政府的決議，給所有失業礦工，重新安排合適的工作。
自始至終，柳市長沒有發表任何講話。如果不是因為他實在過於年輕，介紹的時候讓大家深感震驚，說不定那些上訪群眾，誰也不記得他就是潛州市的一市之長。
柳俊一直在做旁觀者。
他發現，上訪群眾望向他們這些父母官的眼神裡，滿是擔憂。其中一些人，甚至東張西望，直到看見了人群中特定的幾個人之後，才安下心來。
這個發現讓柳俊覺得比較有意思。
上訪群眾特別關注的那特定的幾個人，衣著打扮明顯與大伙有些區別，都比較光鮮，不大像是鄉下出身的礦山工人，頗有城裡人的氣質。這幾位，應該就是上訪群眾的領頭人了。這些組織者，很顯然不是礦工。
那幾個人的表現也很有趣，每當柳俊的目光有意無意間在他們臉上掃過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扭過頭去，不敢與市長相對。
市裡領導表過態之後，礦工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
隨行的秘書人員就站起身來，開始一一給上訪群眾造冊登記。這個舉動，又令得群眾一陣不安。韓旭便微笑著解釋說，只是為了回去之後，馬上就能給他們安排合適的工作。登記一下基本的資料，是必須的程序。
這個說法，倒是獲得了上訪群眾的認同。一些人猶豫著，拿出了身份證來。群體行為就是這樣的，只要有人帶頭了，其他人也就會跟著照做，很快就完成了登記。
包括那幾個不像礦工的組織者，也都乖乖做了登記。
柳俊發現，他們在向外掏身份證的時候，非常的猶豫，其中有兩個，甚至聲稱忘記帶身份證出來了，只是口頭報了姓名和家庭住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這沒關係，總是能查得到的。隨著柳市長一起過來的幾個公安局的便衣，也不是吃乾飯的。對於這幾個便衣的隨行，韓旭心裡頭不是沒有產生過疑問。不過柳俊的解釋也很合理，總得注意個安全嘛。萬一事情解決不好，又鬧將起來，如之奈何？
難不成又像鳳智勇一樣，被群眾把腦袋砸開瓢？
讓這幾位便衣隨行，真實的原因，大約只有柳俊一個人心裡有數。
事情處理得很順利，潛州市委市政府做了周密的部署，登記之後，所有上訪群眾隨即登上三台大巴車，返回江城市。那兩個忘記帶身份證的組織者，不肯上車，說是還要在省城辦點事，自己搭車回去就行了。工作人員也沒有勉強他們，由得他們自行離去。
不過這兩人也沒料到，他們早就被人盯上了。
季安東蘇延光與上訪群眾一道返回江城市，韓旭和柳俊留了下來。事情雖然順利解決，不代表著韓書記和柳市長肩上的責任就全卸下來了。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件，總得給省委領導做個交代。
目送大巴車離去，韓旭望了柳俊一眼，低聲說道：「市長，瞿書記有吩咐，讓我們處理完這個事情之後，去向他做個匯報！」
柳俊微微一驚。
對於瞿浩錦，他還是保持著一定的敬畏之心。這位省委一哥，無論手段還是權謀，均是上上之選。到任a省三年，雖然未曾做到江山一統，起碼也是一騎絕塵，完全確立了領先的優勢。當今賦予他的「清理」使命，要算是完成得比較合格。
眼下a省大的政治格局，儘管是三足鼎立之態，但很明顯，邰惟清一系與本土派一系，都不足以與瞿浩錦一系分庭抗禮。如果不是因為他柳俊這個異類的存在，硬生生將崔福誠送進了省委班子，自己又一屁股坐了潛州市長的寶座，本土派說不定早已經四分五裂。
當然，或許瞿浩錦自己也並不願意看到這種情形出現，畢竟一家獨大，在省一級層面，也是很犯忌諱的。a省並非某個大派系經營多年的後花園。譬如嚴柳系最堅固的堡壘n省，眼下也不是一個派系完全說了算的，總得容許有不同的聲音存在。不然的話，就要招致其他大派系的敵愾之心了。
自己手裡握著大權，適當地保留一些不同派系的勢力，也是政治家慣用的手腕。古今中外，除了極度**的殘暴君主，其他當權者莫不如是。
瞿浩錦選擇在這個時候召見他和韓旭，柳俊不能不小心應對。
韓旭掏出電話，給瞿浩錦的秘書小吳打了個電話，說道：「吳主任，我是韓旭，瞿書記什麼時候有時間？」
瞿浩錦的秘書小吳，前不久提了一級，成為副廳級幹部，沒有掛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頭銜，掛的是省委辦公廳助理巡視員。一般來說，省委書記的專職秘書，只要沒有中途換人，都能上到副廳級別，個別資歷特別老的，甚至有可能上到正廳。當然，那是外放的時候，上到正廳。就在省委辦公廳提拔為正廳級秘書，還是有些物議的。
小吳此番沒有掛省委辦公廳副主任頭銜，有兩個原因。一則是他本人資歷還淺，雖然得到了瞿浩錦的信任，畢竟還有些難以服眾。其次是因為瞿浩錦正在計劃精簡省委機關工作人員的編制。這個一邊要壓縮編製，一邊將自己的秘書提拔為省委辦公廳副主任，有點不大好。
不過對於小吳來說，無論是掛省委辦公廳副主任銜，還是掛助理巡視員頭銜，實際影響都不大。他的工作職責依舊還是瞿浩錦的專職秘書，負責管理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實際的權力和影響力，不會有什麼改變。甚至連稱呼，都是一樣的，沒有人當真會稱呼他為吳巡視員。
儘管瞿浩錦有吩咐，出於禮節的必須，韓旭還是要事先打這麼一個電話的。省委書記不會閒著沒事，專程等待他前去匯報。
「呵呵，是韓書記啊，您好您好……請韓書記稍候，我請示一下瞿書記……」吳秘書的笑聲很愉悅。無論是誰，官升一級，都會很愉悅的。不久，吳秘書就將電話打了回來，說道：「韓書記，瞿書記今天下午兩點半會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請你和柳市長準時過來吧！」
「好的，謝謝吳主任！」韓旭掛斷電話，對柳俊說道：「市長，下午兩點半，瞿書記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會見。」
柳俊點點頭，抬腕看了一手手錶，微笑道：「還有一個小時，一起去吃個飯吧。」
上午從潛州市趕到玉蘭市，路上差不多花了三個小時，趕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與上訪群眾的座談會，不知不覺間，談到了中午一點多。柳市長早就有些餓了。
「好。」
韓旭微笑點頭答應。
時間倉促，市委書記和市長就在附近一家不大的酒店裡用了餐。這個時候，也不是滿足口腹之慾的時候。
吃飯時，韓旭與柳俊都是默默的不置一詞，甚至於一些必要的客套話，都省略了，各自在想自己的心思。看得出來，韓旭對這次召見，也頗為不安。儘管他是瞿浩錦的嫡系，總歸捅了漏子。
昨天那個緊急召開的市委常委會，事實上已經將兩人之間的矛盾公開了，或者說有了公開化的傾向。在此之前，雖然大家都知道書記與市長不對路，至少面子上，還能糊弄著過得去。公開場合，柳俊一般還是比較守規矩。昨晚上，也不能說柳俊就不守規矩了，但婁海英直接提出了對郎可鞠目的的質疑，大家便都上了心。
能夠做到地級市的市委常委，哪裡有一個簡單的？
如果婁海英真猜對了，郎可鞠別有用心，那麼接下來就是一片刀光劍影了。以柳俊的性格，是絕不會答應人家陰他的。被人家擺了一道，就此默默忍受，除非是有迫不得已的緣由。反過來說，假使韓旭當真下定決心對付柳俊，那也多多少少應該有幾分把握。韓旭雖然在潛州比較弱勢，那是因為大勢造成的，絕不代表著韓旭同志的智商和政治智慧有問題。
去年，連瞿浩錦都在忍耐，遑論韓旭？
今年的情況，或許已經不一樣了吧！
有其他人在的時候，為了彰顯潛州市委班子的團結奮進，柳市長比較配合。如今就剩下他和韓旭對面而坐，卻是不必要再做表面功夫。該來的，總是會來。縱算是狂風暴雨，也只能去正面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