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異變突生
「市長這個思路，與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蘇延光欣喜地說道，話說出口才發覺有些不妥。合著柳市長還想在了你們的後頭？不謙虛嘛！一念及此，蘇延光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這種言語上的小「紕漏」，柳俊毫不在意，微笑說道：「既然你們也有這個想法，那就更好了，要抓緊實施！」
蘇延光和鳳智勇一齊點頭應諾。
一直都在微笑傾聽的高長宏忽然說道：「蘇書記，鳳市長，可不可以請你們詳細談談你們的計劃？」
到了這個時候，高長宏先前心中那個不以為然的想法，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柳俊沒有藏私的意思，每帶他考察一地，都有很多值得借鑒的新思維浮現出來。
這一趟，還真是沒有白來。
蘇延光再次和鳳智勇對視了一眼。他們對高長宏出現在這裡，確實不大好理解。中央巡視組的副組長，本職工作是指導和幫助潛州市的三講教育，無緣無故跑到江城市的田壟間來，叫人心中不能不警惕。
只是，高司長既然動問，不答肯定是不行的。
「高司，我們的想法，與市長剛才的思路，基本上比較吻合。這個萬畝示範田，雖然尚未收割，但根據預測，平均畝產要比去年同期增長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十，而平均支出，卻要降低百分之三十左右。這個就是甜頭。有了這個甜頭，我們計劃在全市推廣機械化耕種，推廣服務上門的方式。市裡面打算以市農業局為首，結合農資公司、農機公司、商業局、供銷社、農業銀行、水利局、科委、農科所等單位，成立一個三農服務公司，統一管理這個事情。盡可能在每個鄉鎮都推廣集中耕種和機械化耕種……」
蘇延光很謹慎地答道，邊說邊偷偷觀察柳俊的神情。
柳俊並無不悅表示。
「那麼，蘇書記，收穫之後，分配的方式是怎樣的，集中分配嗎？」
高長宏貌似很隨意地問道。
蘇延光注意到，柳俊的雙眉微微蹙了一下，心裡就是一動，忙即答道：「高司，收穫還是按照責任田來的，誰家田里打的稻穀就歸誰家，不集中分配。」
高長宏緩緩點頭。
統一管理，服務上門，集中耕種，這些措施都是可行的，而且非常的好，搞好了，是一個很不錯的政績。但是集中分配，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就是搞集體化了。而目前我國農業的基本政策，是聯產承包責任制，土地承包三十年不變。
這個基本政策，可是一條大大的紅線，誰也不敢輕易去涉足的。集體化農莊大生產，且不管實際的效益如何，首先在政策上就過不去。
這樣最基本的國策，絕對不是可以隨便去觸碰的，一旦觸碰了，後果遠遠比柳俊前段時間鬧出偌大動靜的「融資租賃」要嚴重得多。
「不集中分配，可以搞統一銷售。」
柳俊忽然說道。
蘇延光眼神再一次發亮，說道：「市長，我們正是這樣想的。這個銷售也和採購化肥、農藥一樣，規模化比較有優勢。比較起農民們家家戶戶單獨銷售的模式來，更加能形成合力。」
柳俊緩緩點頭：「延光同志，智勇同志，這個思路是很正確的，要抓緊落實。我聽說你們為了搞好這個萬畝示範田的試點工作，給予了平川鄉這十七個村一定的補助金，是不是？」
蘇延光又是一驚，望向鳳智勇。畢竟發放補助金，是以市政府的名義，件也是市政府下發的。蘇延光是韓旭線上的人，自從柳俊出現在江城市，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傳聞中的柳衙內，可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打擊政敵毫不留情。
涉及到大額的金錢，蘇延光益發的謹慎了。
鳳智勇似乎很理解蘇延光的難處，主動答覆道：「是的，市長，是發了補助金。主要是農村勞動力大量流失，為了鼓勵壯勞力重新回到田里，採取了一定的經濟刺激措施。」
柳俊微微頷首。
這種習慣性的思維很可怕，明明是有益的事情，要實行下去，在沒有看到實際的好處之前，大家都抱著「不相信」的態度，以至於好事也很難推行，得給錢「買」農民回家種地。當然，這個也是體制內慣常的做法，既然江城市決定要搞這個萬畝示範區，又上報潛州市政府批准了，就必須要搞出個模樣來，不能搞得不上不下的，難受。農民們不肯配合，那麼就給一些補助。
只要這筆錢，實實在在發到了農民手裡，又產生了比較正面的效果，柳俊也不會去追究的。
聽柳俊提起補助金的事情，一直規規矩矩坐在那裡旁聽的徐友誼，臉色白了幾分，原本望向柳俊的眼神，也有些閃爍。
這個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柳俊的眼神，也沒有逃過高長宏的眼神。
這兩位衙內，就算在精英雲集的官場，亦是出類拔萃的睿智之士。
大家聊了一陣，小孫從廚房裡出來，壓低聲音在徐友誼耳邊說道：「可以開飯了……」
徐友誼就自然而然的望向柳俊，陪笑道：「市長，是不是先用個便飯？時間也不早了……」
柳俊哈哈一笑，說道：「好啊，大家也都餓了吧。」
當下小孫將飯菜端上桌來，果然都是些家常菜式，干菇燉雞、蔥花蛋餅、青椒炒回鍋肉、水煮魚、炒絲瓜等等，用大海碗盛著，在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香味濃郁，令人食指大動。
徐友誼拿出兩瓶白酒，二三十元一瓶的那種檔次，帶著些歉意說道：「柳市長，諸位領導，對不起啊，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東西，領導們將就一下吧……」
柳俊笑道：「大熱天的，白酒就算了。高司，你看呢？」
高長宏微笑點頭：「確實天氣比較熱，就不喝白酒了。」
「那……我去買點啤酒來……」
徐友誼忙即說道。
柳俊還是笑著搖頭。
徐友誼就將求援的目光望向蘇延光和鳳智勇，自然而然的，他就這兩位江城的「父母光」當成了「自己人」。
蘇延光不吭聲。
鳳智勇說道：「友誼啊，你們川口村不是喜歡用自產的楊梅浸泡米酒嗎？這個東西味道不錯，爽口，又不上頭，拿出來請柳市長和高司長品嚐一下吧！」
徐友誼不好意思地說道：「這種鄉下土產，哪裡能待貴客？」
柳俊笑道：「有楊梅酒嗎？這個東西不錯，喝一點也好。」
得了柳俊這句話，徐友誼才不再猶豫，跑到裡間，拿了一個大大的窄口玻璃瓶出來，裡面是顏色艷紅的大半瓶楊梅酒，怕不有三四斤。
這種楊梅酒，冰鎮的味道更佳，可惜九九年那會，冰箱對於普通農家來說，還是極其稀罕的物事。不過這楊梅酒味道甜甜的，度數也不高，大家都喝得十分舒服。
柳市長喝了兩小杯楊梅酒，也不客氣，足足吃了四大碗飯，將一干人等瞧得瞠目結舌。
高長宏微笑歎息，說道：「柳市長這個胃口，真是讓人羨慕。」
柳俊哈哈一笑：「這樣的表揚，我倒是經常都會得到的。當然，這也是小孫手藝好。」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氣氛很是熱烈。
吃完飯，大家又坐著喝了一回茶，柳俊又勉勵了徐友誼幾句，這才起身告辭，大家簇擁著柳俊和高長宏走出小別墅去。
不料準備上車的時候，忽然幾個村民圍了上來，隨行的保衛人員見情形有異，立即上前阻擋，嘴裡連聲動問：「怎麼回事？你們是幹什麼的？」
「柳市長，是柳市長嗎？我們有話要跟你說……」
定睛細看，這幾個村民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當先一人，約莫四十來歲，五短身材，扯著嗓門朝柳俊叫道。
蘇延光和鳳智勇頓時臉色大變。
領導下來視察，最怕的就是有人攔路告狀。不管所告何事，起碼就說明地方上的安全保衛工作沒有做到位。而且一般來說，領導也不喜歡這種情形。沒有搞清楚狀況，不好隨意表態，傳揚出去，對領導的名聲也不好聽，群眾要說這個領導架子大，不體察民情。
這一回，柳俊和高長宏來得突然，蘇延光鳳智勇這幫江城的負責幹部們，準備工作就做得不是很充分。原以為沒有擺開大陣仗，不會有什麼響動，群眾也不會知道是市裡的大領導來了，這才疏忽了的。
他們急，徐友誼更急，當下也顧不得別的，衝著那幾個村民就叫了起來：「徐友貴，你要做什麼？有什麼事我們不能商量嗎？」
「哼！跟你有什麼好商量的？市裡發給我們的補助金，你為什麼要剋扣？還有上回那個買農藥、化肥的錢，你貪污了多少？真以為我們那麼好糊弄啊？」
徐友貴毫不怯場，當即反駁，出語驚人。
「你……你胡說！你不要血口噴人……」
徐友誼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怒喝道。
「哼！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今天正好當著市長的面，把這事好好掰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