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別拉人下水
身為潛州市代市長，柳俊來省城，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和故舊敘敘契闊，還有許多事情要辦。比如省國資委和省發展委，就是他必須要去跑一跑的部門。
潛州市人民政府關於出售國有資產，籌集建設資金的方案，已經以市政府的名義上報省政府和國家發展委、國家國資委，抄報省發展委和省國資委。
名義上是這個順序，但這事要真想獲得批准，首先就得在省國資委和發展委通過。
省發展委問題不大，柳俊的老子，乃是正管，兼任國家發展委主任。省發展委的主任倪峰也是何延安在任時一手提拔起來的，算得何系中堅力量。因此潛州的報告一送過來，倪峰很快就在報告上簽署了意見，大意是這個方式雖然以前沒有進行過，但可以嘗試一下。建議潛州市政府在操作過程中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出現低估國有資產，變相賤賣的情形。
國資委那邊，就不爽快了，遲遲不見動靜。柳俊在電話裡與省國資委主任姚宣溝通了兩次，每次姚宣都是猛打哈哈，東拉西扯，就是不肯吐露半個字的實底。
這個事情也確實讓姚宣頭痛，大量拋售國有資產給租賃公司，套取現金，理論上似乎是不錯的辦法，很多國有資產確實閒置，不但起不到應有的作用，還需要撥付一筆款項用以維護，成了一個包袱。假使能夠出售這些資產，換取急需的建設資金，促進城市經濟加速發展，也是可行之道。但此事實在過於敏感，不是說同意就能同意的，萬一出了問題，潛州市政府和柳俊，固然難辭其咎，省國資委也不能說就一點責任都沒有，畢竟是他們同意了嘛。
不過柳俊沒那麼多時間與省國資委打「官司」，他現在需要爭取時間，將此事敲定下來，好早日進入正式的運作流程，早日籌集到大筆的建設資金。
因此電話裡無法與姚宣達成一致，柳市長就親自登門了。
姚宣是真的不想見柳俊。
見了，不知道怎麼推脫啊！
柳衙內的「跋扈」是出了名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姚宣除了打哈哈，還不能沖人家柳衙內甩臉子。撇開柳俊的市長身份不說，單是衙內的招牌，就足夠讓姚宣小心謹慎了。
姚宣也知道，省委書記瞿浩錦和省長邰惟清，都不怎麼待見小柳。但一碼歸一碼，瞿浩錦是瞿浩錦，邰惟清是邰惟清，人家一個書記一個省長，他姚宣比得上嗎？真將柳俊惹毛了，柳衙內拿瞿浩錦邰惟清沒轍，不代表著拿你姚宣也沒轍。
「呵呵，柳市長好！」
在國資委主任辦公室，姚宣的笑容堆滿了臉龐，緊著從辦公桌後轉出來，與柳俊熱情握手，彷彿兩人是多過命的交情一般。
柳俊臉上的微笑也蠻像那麼回事，氣氛是歡快友好的，至少在姚宣的秘書看來是這樣。不過等秘書一出去，兩人在待客區分賓主落座，柳俊臉上的微笑就不怎麼看得見了，姚宣滿臉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很顯然，兩人都十分清楚，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不會令人很愉快的。
「柳市長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示啊？」
姚宣還在笑著，雙眼裡卻放射出警惕的光芒。
嚴格來說，姚宣要算是靳秀實提拔起來的幹部。何延安主政a省時，重量級省直部門的一二把手，不是靳秀實的嫡系就是何延安的幹將。但這個並不足以保證姚宣無條件支持柳俊。靳系力量，也分成很多個圈子。至少姚宣還不能算是靳秀實圈子裡最靠近核心的成員。擱在以前，靳秀實在位的時候，這是姚宣的一塊心病，總覺得屁股下的寶座不是十分的穩當。但現在，情況起了變化，姚宣反倒要暗暗慶幸了。瞿浩錦到任之後，毫不避諱要對a省的幹部隊伍「動大手術」。前段時間，全省上下竭力抗洪，瞿浩錦調整幹部的步子緩了一緩，如今洪水過去，幹部隊伍的調整，又擺上了議程。類似省國資委這樣的重量級部門，肯定要進入瞿浩錦與邰惟清的法眼，被盯上是遲早的事情。
因為不是靳秀實最核心的嫡系，姚宣就有了重新選擇的餘地。因此對柳俊這樣的第三股外來勢力，姚宣保持一定的警惕，正在情理之中。
柳俊淡淡一笑，說道：「姚主任，指示不敢當。關於潛州市發展公路交通絡和建設高科技工業園區的報告，不知道國資委研究得怎麼樣了？」
潛州市政府送上來的報告，主題還是發展公路交通絡和建設高科技工業園區，出售國有資產，籌集建設資金，只是施行這個方案的一個輔助手段。當然，問題的關鍵，是著落在出售國有資產這一塊上頭。至於發展公路交通絡和建設高科技工業園區，至為正大堂皇，任誰也沒有理由阻攔。
每次柳俊打電話過來，姚宣都說事關重大，國資委要好好研究一下。
現如今柳俊當面問起，姚宣依舊還是那句話，笑著答道：「柳市長，發展公路交通絡、建設高科技工業園區，都是好事，我們國資委舉雙手贊成啊……至於資金籌集方面，也還是有很多辦法可想的嘛。柳市長在玉蘭市工作的時候，長河區成就斐然，柳市長何不將這種成功的模式複製去潛州市，應該是一樣的成功嘛……」
「姚主任，長河區的模式，和潛州市目前發展的規劃並不是完全重合。長河區的快速發展，主要是得益於緊靠玉蘭市區，同時也得益於大批的外資投入。潛州市發展公路交通絡，是基礎性的建設，這個是很難借助外資建設的。商人重利，無利可圖，誰也不會隨便投資。」
其實這些道理，柳俊知道姚宣肯定明白，只是姚宣既然提出複製長河區的模式，柳俊又不得不多費幾句口舌，解釋一下。
「柳市長在長河區的時候，不也修建了一條城市花園式的長河大道嗎？這可是我們省城的一道靚麗風景線，凡是去過的人都嘖嘖稱奇。」
姚宣繼續顧左右而言他。
柳俊微微一蹙眉，說道：「姚主任，長河大道全長只有十公里，投資不大。潛州的公路要完成全部改造，至少需要四十億，這不是一個概念！」
姚宣哈哈一笑，說道：「柳市長，我看，概念還是一樣的，不過是投資大小的問題。潛州是經濟大市，全省排名第三，政府的可用財力，應該在長河區之上吧？」
柳俊說道：「姚主任，潛州市去年財政總收入不到個億，公路交通絡改造，需要四十億。」
姚宣絲毫不為所動，笑道：「慢慢來嘛，不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這個話，就多少有點勸誡和教訓的意思在內了。你小柳真當自己是神啊？到了哪裡，哪裡的經濟就得馬上騰飛？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有多大鍋下多少米嘛！你要出政績，我不攔著，反正也妨礙不到我。但你不能把我姚宣和省國資委拉進去啊？潛州市的經濟發展上去了，於我姚宣有何好處？要我給你擔那麼大的風險！
官場規則，你懂不懂啊？
柳俊對姚宣心中所想，瞭如指掌，但很不認同。
「姚主任，省國資委，也應該支持地方經濟建設嘛。」
柳俊不鹹不淡地點了一句。省委省政府讓你姚宣同志做這個國資委的主任，可不是讓你做老爺的。你既然坐在了這麼高的位置上，就該在其位謀其政。老是瞻前顧後，要你這種官僚何用？
姚宣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正常，微笑著說道：「支持，支持，我們當然要支持地方經濟建設。這是我們省國資委的職責嘛。但是，柳市長，除了支持地方經濟建設，省國資委還有一個重要職責，就是防止國有資產流失。」
你柳衙內標新立異，要賣家當。若這份家當真是你老柳家，要賣你就賣了，誰也不能攔著。但這份家當是國家的，我就不能讓你瞎折騰。
「柳市長，國有資產的出售，以前也在小範圍內進行過嘗試，存在很多問題啊，一些不法分子和幹部隊伍裡的害群之馬，相互勾結，竊取國有資源，教訓很深刻，很多幹部，因此挨了處分。」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言辭過於僵硬，姚宣又語重心長地勸誡了柳俊幾句。你就按部就班做你的市長，慢慢出政績，也不一定非要一口吃成個胖子。太顯擺了不好嘛。等時間和資歷都熬夠了，憑著你身後的大背景，到時自然陞官，有何不好？何必定要冒險？
柳俊淡然道：「多謝姚主任提醒，這個問題我一定會注意的，如果在國有資產出售的過程中，發生了這種中飽私囊的行為，作為潛州市長，我負全責！」
柳俊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姚宣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當下也收起笑容，正色道：「那好，柳市長，我們再研究一下，三天之內，一定給你明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