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嚴玉成什麼意思
其實「恆安建築公司」這個破事情,柳俊一點都不想插手。尤其得知姚哲是姚語梅的侄子,就更加不想管了。姚語梅和柳俊自然是一點過節都沒有。這女人面玲瓏,周培明還在位的時候,在探知周培明有意和嚴玉成和平共處之後,態度立即來了個一百十度的大轉彎,工作上很是配合時任專員的嚴玉成和任常務副專員的柳晉才,有時候甚至稱得上曲意逢迎。
後來周培明拿她與嚴玉成做交易,換取蘇志新的上位,也沒見她鬧什麼情緒,在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照樣幹得很出色。
迎來送往的,確實是一把好手。
連柳晉才這樣從不輕易在家裡表揚幹部的領導,父子閒聊的時候,偶爾提到姚語梅,也會露出讚賞的意思。
沒來由的,柳俊去得罪姚語梅做什麼?
所以柳俊聽了金石筠的「哭訴」之後,當時的打算,也就是讓王博超去招呼一下那個痞子李和平,叫他們消停一點,不要沒事找事。也算是對金富昌有個交代。
至於「政治上進步」,瞧金石筠這個德行,還是算了吧。
王博超對柳俊的話,自是落力執行,比汪凱交代下來的任務還要緊。一送柳俊回家,轉身就帶人親自將李和平幾個混混逮了起來,好一頓「專政」。
李和平吃不住拳腳,就招認是奉了「偉少」的話,去找的金石筠,也沒把他怎麼的,就是揪了回頭髮,說了幾句狠話,叫他當心一點,自己去上級機關說清楚,把那個什麼檢舉信收回來。如此而已,真的沒幹別的。還說要是知道金石筠是王大隊的朋友,再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胡來啊。
別看王博超外表粗獷,實則心思很細。一聽「偉少」也有份,當即就急毛急火來找柳俊。
不管怎麼樣,劉偉長是劉舉的兒子。既然他牽涉其中,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引發市裡二三把手的衝突。且不論勝負如何,都不是他這個小小的治安大隊長可以接得住的。
「劉偉長也參與了這個事?」
柳俊頓時便皺起眉頭,隨即搖了搖頭。
這位劉公子,怎麼老是不干正經事?聯想起上次孫有道他們整張秀明的材料,差點將劉舉和姚語梅都搭了進去,可見私下裡,這兩家的來往還是挺密切的。
這個事情,背後不會有劉舉和姚語梅的首尾吧?
在柳俊看來,整個市汽車總站推倒重建,一股腦都賺了,也沒幾個錢,以劉舉和姚語梅的地位,實在不屑於參雜其中去撈這幾個小錢。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點啞然失笑。
這也就是他柳俊一個人的看法罷了。以他眼下數以億計的身家,自然不會將這麼一碟小菜放在眼角里,對其他人,幾十上百萬的利潤,那可是「橫財一筆」,很值得冒一下險。
好吧,既然現在事情變得有點複雜了,那就先把整個來龍去脈搞清楚再說。
「師兄,你回去,把那個什麼李和平看緊點,別讓他幹什麼傻事。這個金石筠,是我答應朋友要保全的。」
王博超便即心領神會。
這人吧,到了一定的位置上,面子就變得很要緊。若是柳俊答應了人家,卻叫這個金石筠吃了虧,日後怕是不好與朋友見面。
至於李和平等幾個痞子因此多吃了些皮肉之苦,自也是罪有應得。
「爸,恆安建築公司的事情,你瞭解不?」
晚飯之後,柳俊陪柳晉才在書房閒聊。
因為風寒,柳晉才這些日子倒是按時下班回家。不過在家裡也不得清閒,一堆堆的件擺在書桌上,等待著批閱處理。
阮碧秀對此又是大為不滿,甚至罕見地對廖順利發了脾氣,怪他不該把這麼多件都給送到家裡來。
照柳晉才定的規矩,對底下的工作人員要和氣,不許擺架子。一直以來,這條規矩都得到了很好的執行,大家都說柳市長家裡的人沒有一點架子,和柳市長一樣平易近人。
阮碧秀忽然發火,讓廖順利很是吃驚了一陣,但是轉過身去之後,便掩著嘴偷笑。
這說明阮局長沒將自己當外人呢。
這人就是古怪,有個時候你對他太客氣了吧,他還覺得與你不夠親近,有了隔閡,非得要領導罵上幾句,這才心裡舒坦。
柳晉才聽柳俊問起恆安公司,略略有點意外,看柳俊一眼,說道:「你怎麼也關心這個事情了?」
現在還是初春天氣,內地的氣候依舊比較寒冷,柳俊彎腰為老爸插好電熱爐,又拿了一床毛毯給他墊在後腰,然後才坐回對面,端起熱茶喝了一口,說道:「這個事情,涉及到金富昌的一個遠房侄子,他今天給我打了電話過來,托我關照一下。」
「金富昌?這麼說,那個舉報人金石筠就是他的侄子?」
柳晉才的思維轉得很快。
「是啊。今天劉偉長還叫人去威脅金石筠呢。哦,劉偉長就是劉舉的小兒子,說起來,還是我在寶州一中176班的同……」
當下柳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老爸大致說了一下。
柳晉才眉頭越皺越緊,冷冷「哼」了一聲,說道:「幼稚,胡鬧!」
柳俊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笑意。
柳晉才這四個字,確是的評。
事情都已經捅到市委常委會上了,劉偉長居然還在玩這種下三濫小兒科的遊戲,一句「幼稚」,實在是柳晉才口下積德了,照柳俊看來,根本就是「腦殘」。
就算金石筠自己承認是誣告,汽車總站候車室牆上的裂縫和地板下沉,都是擺在那兒的事實,難道會因為金石筠一句「誣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成?
如此想來,這個動作該當是劉偉長私下的行為,劉舉焉能如此「白癡」?
這位劉公子,大約是沒吃過苦頭吧,一點忍耐心都沒有,飛揚跋扈得緊。
「這個事情,紀委在調查,應該不止涉及到汽車總站的站長,市交通局怕也有人屁股不乾淨。」
柳晉才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柳俊詫道:「紀委在查?」
柳晉才微微一笑:「怎麼,信不過劉書記?」
柳俊也笑了:「信得過。」
可是柳俊對紀委劉書記信得過信不過是一回事,人家定然不會將調查結果向柳衙內匯報,要搞清楚這中間的道道,還得自己動手。
紀委固然是劉舉把持著的,但寶州市的公安系統,卻是在梁國強的掌控之內。劉偉長這小子沒事叫人去找碴,正好落下了口實。
當下柳俊與汪凱通個了電話,把意思說了說。
汪凱滿口應承。
這人行事小心,卻有個好處,便是對形勢認識得很清楚。反正上次已經得罪劉舉,索性將這位市紀委書記打入了「黑名單」。聽柳俊要動一動劉偉長,反而心中竊喜。
我汪凱官小,夠不著劉書記,總有夠得著的人。
這個電話,柳俊是當著柳晉才的面打的。
「還是那句話,要注意策略。」
柳晉才淡淡道。
柳俊笑了笑:「劉偉長那人我知道,咋咋呼呼的,實則也很草包,和他表哥孟躍進一個德行。沒事,汪凱辦事還是很有章法的。」
柳晉才便即一笑置之,問起了校的事。柳俊便說了找白書記搞推薦信的情況。柳晉才很是高興,不管怎麼樣吧,兒子多讀點書不是什麼壞事。
「聽說白書記的女兒白楊,家庭生活不是很如意?」
柳晉才隨口提了一句。
柳俊吃了一驚,很意外地盯著老爸猛瞧。
柳晉才微笑道:「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關心白書記家的事情?」
說得是!
省裡這幾個掌權的大佬,無不是下屬揣摩的對象。說一舉一動都被瞭如指掌或許太過,但家裡發生了些什麼大事,卻決然逃不過別人的眼睛。
以柳晉才現今的地位,關注白建明家的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看來柳俊對自家老爸,瞭解得也不是十分透徹。原以為他只會埋頭苦幹,不成想對這些私底下的事情,原來也很在意。
這是好事。
上到了地級市的市長,還只會埋頭苦幹,不會抬頭看路的話,前途堪憂。
沒有被秀城區公安分局請進去之前,劉偉長其實不怎麼在乎。他是那種典型的紈褲,以為一切都有自家老子罩著呢。這便是他敢於「頂風作案」,公然指使社會閒散人員威脅檢舉人的原因。
恆安公司的事情,既然由嚴玉成在市委常委會上當眾交給劉舉,倒給了劉舉一個親自督辦的由頭,名正言順地撇開了專職副書記周志剛。
這個案子,劉舉再「拽」,也不敢交到周黑面手頭去。
那純粹就是自己找死!
劉舉組織的專案組成員,每一個都是他親自選定的。
周志剛覺得這事有蹊蹺,不過架不住人家是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職務上壓自己一頭,有意見也只能憋著,且看劉舉要玩什麼花樣。
行賄受賄的案子,秀城區公安分局乃至市公安局,暫時也都插不進手去。
劉偉長叫李和平這麼一攪局,算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菲菲在大寧市,巧兒在南方市,小青更是遠在香港,柳衙內閒來無事,索性就坐在秀城區公安分局局長辦公室喝茶。汪凱親自作陪。
汪凱做事,也算得十分謹慎小心了,儘管知道是柳俊和劉偉長不對付,估計柳市長甚或嚴書記都是暗地裡支持這個做法的,仍然沒有親自出馬,只是吩咐王博超對劉偉長略略使點手段,施加些壓力,自己卻以陪小俊喝茶為名,不肯親臨一線,與劉偉長照面。
這個劉偉長如同柳俊分析的那樣,草包得緊。王博超稍稍一威脅,便即扛不住,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往外撂了。
幾個小時光景,恆安公司與交通局某位實權人物還有市汽車總站站長相互勾結,損公肥私的案情便真相大白。
看著王博超給拿過來的卷宗,柳俊不由連連搖頭。
劉舉和孟宇翰這都生的什麼兒子啊?嫡親姑表兄弟,都蠢得跟豬一樣。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衙內」做派吧——我就這麼著了,你能怎麼的?咬我啊!
「小俊,下一步怎麼辦?」
王博超問道。
柳俊眼望汪凱。畢竟人家才是公安局長,做衙內的,也不能不把村長當幹部。
汪凱笑了笑:「我看人還是要放了,你說呢,小俊?」
「當然了,人家也沒真的把那個金石筠怎麼著,只是叫人去威脅了幾句,畢竟沒造成什麼後果嘛,教育一下就行了。」
柳俊深知汪凱的心思,倒也不想讓他為難。
這個事情,其實柳俊心裡也還有點拿不準。最拿不準的一點就是——嚴玉成為什麼要當眾將材料交給劉舉?這個關節要沒搞清楚,貿貿然插手進去,胡亂攪和,恐怕會被「岳父大人」修理!
柳晉才慢慢看著卷宗,臉上波瀾不驚。
柳俊坐在他對面,一口一口喝茶,也不說話。
柳晉才現在風寒未癒,咳嗽得厲害,煙卻是不能抽的。好在柳俊現在的煙癮,不算太厲害,一時三刻,倒還堅持得住。
好不容易,柳晉才看完了材料,輕輕合上,微閉雙目,沉思一會,對柳俊說道:「去和你嚴伯伯聊聊吧。」
柳俊點點頭,拿了卷宗站起身來,卻見老爸並無起身的意思,略略有點奇怪:「爸,你不去?」
柳晉才淡淡道:「我不大舒服,你自己去吧。」
柳俊微微一愣神,便點了點頭,出門去了。
嚴玉成看卷宗的速度,比柳晉才要快得多,差不多是一目十行,三五分鐘便看完了,很隨意地扔在茶几上,拿起香煙叼了一支在嘴上,瞥了柳俊一眼,又丟給他一支。
「聽說劉舉的小子,和你是同班同?」
柳俊笑道:「是啊,高中同班三年,見過幾次面!」
嚴玉成不禁莞爾。
這話是有點雷人!
「這麼說,和菲菲也是同班同了?」
柳俊不禁大是不爽,拿眼睛斜乜著他,那神情分明是說「你什麼意思啊」?
嚴玉成根本不接這茬,擺擺手,說道:「你回去吧,多陪陪你爸,少往外跑。」
柳俊也不打話,伸手去拿卷宗。
「放在這吧。」
柳俊「嗯」了一聲,正待告辭,電話鈴卻響了起來。
嚴玉成抓起電話一聽,便即眉花眼笑,不過也沒樂多久,便一臉不爽地將電話朝柳俊一伸,說道:「小子,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