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奉陪
真正君子,應該會先推開任小捕、再等她幾年。等她真正成熟了,看她是否會愛上、找到另一個男人……少女情懷或許當不得真,現在的『非他不可』,再過幾年大了一些後,也許就會變成一個搖頭微笑——當初怎麼會喜歡他呵。
看她會不會變,免得耽擱了她。
若真的變了,就讓那個她想要的男人照顧她……可麻煩的是,宋陽一想到別人去照顧她,就打從心眼裡不放心。
宋陽不是君子,更不是混蛋,另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當『新涼』之後,任小捕從冷冰冰的棺槨中『重生』,就再沒了身份、再不能拋頭露面,偌大世界她就只有他了。
使用新涼,對宋陽來說絕不單單是幫任小捕這一次,而是從此一生,無盡牽絆。
今天上午在城中『閒逛』時,宋陽只用了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就決定了『新涼』之計,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能想得到,這麼短短的片刻思考,宋陽就把自己以後的幾十年都『搭』進去了。
宋陽任性。
如果尤太醫泉下有知,當時應該會嘿嘿嘿地怪笑著,罵上一句:這熊孩子!
所以宋陽沒推開任小捕。不用把持,又何必把持……當任筱拂柔軟、溫暖且濕潤的雙唇靠近時,宋陽也吻了下去。
花樣女子,誰能不動心;任小捕的可愛足以讓宋陽沉迷。燭火軟紅搖擺不定,處子清香沁入肺腑,呼吸漸漸迷亂。
來得毫無徵兆,來得順其自然。
糾纏,從嘴唇到身體。忘情中,那條三年前死也解不開的腰帶滑落在地……兩具年輕的身體滾落床笫……直到宋陽進入的瞬間,任小捕的眼淚奪眶而出,咬牙不發出呼痛聲,心裡卻還是哽咽著那句話:我就知道是你。
撕裂的劇痛。
身體的疼痛卻遠不足以遮擋那陣不知從何處而來、直直吹拂進心底的微風,溫暖而柔軟;
不知不覺裡,風聲漸漸響亮,攪動著層層海水,一道道浪花湧起,從髮梢、皮膚一路沖襲到四肢百骸、沖襲到五臟六腑;
所有的一切漸強漸猛,最初那一縷微風終於變成可怕風暴,只有靈魂才能聽到的風雷滾蕩,彷彿來自冥冥的驚濤駭浪,任筱拂知道自己會失去什麼、又會得到什麼,痛苦與興奮混雜著,彼此吞噬彼此撕咬。
而風暴繼續,充滿了生命的力量,狂猛而澎湃,不可阻擋也不容置疑,它在毫無留情地摧毀著一個世界——屬於任筱拂的、曾經的世界。
直到最後,滾燙的白色海浪奔湧而起,撲到天地間,轉眼化作熊熊烈焰,不過短短一瞬,舊日化為烏有,而嶄新的生命、嶄新的快樂、嶄新的希望,就在此刻明亮綻放!
宋陽的生命,留在了筱拂的身體中。
任筱拂想哭,想笑,想歡呼,也想發狂……從今以後,這個男人。
從今以後,這個男人。
迷亂褪去,任筱拂閉合雙目蜷縮在宋陽懷中,好像睡著了。半晌後幽幽開口:「睡不著……唱首歌來聽聽。」
宋陽輕拍著她光滑的背脊,口中輕輕哼出了一個調子。他天生五音不全,唱歌難聽,但低聲哼個小調還問題不大……過了一陣,任筱拂『咦』了一聲:「這是什麼調子,怪。不過也好聽。」說著,身體不安分的扭動了兩下,一雙長腿把宋陽死死纏住,同時揚起了下頜,眸子亮晶晶的。
宋陽笑了:「覺得好聽就成。」
任小捕重複著、咀嚼著最後一句歌詞『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眨了眨眼睛,心滿意足的笑了,繼續扭動著身體,好像條小蛇似的向上『攀爬』,直到把臉龐湊近,再次吻了下去。
春情之後的雙唇,濕漉漉的溫暖。隨後任小捕長出了一口氣:「還記得被困荒山,你給我講的『千年之後』麼?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那些都是真的。」
說完,也不用宋陽回答,任小捕又岔開了話題,這次只說了一個字:「疼。」
宋陽當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可又不知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我給你開服藥吧』,只是伸出手輕輕揉開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
可任小捕又搖了搖頭:「沒事,一回疼兩回麻三回好像小蟲爬。」
宋陽愕然:「從哪學來的?」
任小捕吃吃地笑著:「府裡丫鬟們議論時,我偷聽到的。」笑容裡有些赧然,有些開心,還有些掩飾不住的小小得意。
宋陽哭笑不得,伸手拉過被子,把任筱拂和自己一股腦地裹住:「筱拂……」
剛說了兩個字,公主殿下就再度皺眉,糾正:「小捕!」說完,又笑了起來:「叫小捕聽著舒服。」
宋陽低下頭,親了親那個隨著笑容、在她臉頰上泛起的酒窩,繼續道:「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記得。」剛才任筱拂轉頭逃走,宋陽拉住她就是因為還有話沒囑咐完,沒想到惹出來『這麼大』的事情。
任筱拂把螓首枕在他的肩膀上:「你說。」
「新涼假死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特別是你父王。」
任筱拂目光納悶:「為什麼?」
今日名動南理的鎮西王,也不見得比著十八年前權傾大燕的付丞相會更加疼愛兒女;而此刻身邊這個把宋陽當做主心骨的漂亮少女的處境,又和當年百歲宴時的付家四公子何其形似?一樣的帝王旨意,一樣的『天下為重』,說穿了吧,王侯將相,兒女輕賤。
即便宋陽對鎮西王印象不錯,但也不敢指望他會同意女兒使用新涼……靠假死的確能幫任筱拂從容過關、讓紅波府免受衝擊。可換個角度來看,如果和親成功,鎮西王、紅波府的地位會更上層樓。
地位更加強大和女兒開心快樂,鎮西王會選哪一樣?宋陽沒把握。所以『假死』之事,一定要連同紅波府一起瞞過去的。
這些實話未免有些太殘忍,宋陽沒去說,而是換了個『角度』:「替你父王想想,你嫁到回鶻,或許會不開心,可至少錦衣玉食、終老無憂;但假死之後,只能顛沛流離、東躲西藏……」
說到這裡,任小捕就點了點頭:「明白了,這件事我不會告訴父王。」
點頭之際,長髮繚繞拂過宋陽,癢癢的。宋陽一笑,繼續道:「還有你三姐,新涼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說。」
任小捕立刻搖頭:「不行!她和我最要好,不能瞞她。」
任初榕已經決心助妹妹逃過和親,本來告訴她真相也無所謂的,但這個女人實在聰明,宋陽本能地就要提防她。而『新涼』是宋陽自己保命的辦法之一,所以不想洩露出去、讓她知道。
見任小捕態度堅定,宋陽笑了笑,也沒再堅持,只是說道:「那你記得囑咐她,新涼、假死之事,不可再洩露給旁人。」
提到任初榕,任小捕也猛地省起,三姐的馬車就在驛館外等著她,立刻跳起來急急忙忙地穿衣服,同時笑道:「我得趕緊走,萬一三姐等得不耐煩,進來找人……那、那我現在就吞新涼算了!」
任初榕讓妹妹來『逼問口供』,因為『逃避和親』隱秘,所以沒讓秦錐等人守在門口,而是一起都等在驛館外,又哪想得到事情竟會如此。
任小捕穿回衣服、整理好儀容,慌慌張張地向外跑去,剛到門口又折返回來,用力抱住宋陽:「你……你自己說的,把酒奉陪……不許再反悔。」
宋陽的笑容認真,點了點頭。
又是深深一吻,而後香風飄蕩,任小捕轉身離去。
馬車上,任初榕已經等得有些著急了,見她終於回來了,皺眉問道:「怎麼這麼久?」
任小捕笑容明浩:「學了首歌,古怪的要命,也好聽得要命!」
任初榕搖頭:「那麼一件大事當頭,你還有心思玩耍……怎樣,宋陽有沒有對你說,他的辦法是什麼?」
任小捕點了點頭,可隨即又琢磨了片刻,嬉皮笑臉地摟住姐姐的肩膀:「我不能說,你就別問了,總之無比可靠……剛學的歌你要不要聽,我唱給你。」
在驛館裡公主殿下信誓旦旦,姐妹情深;結果到了車上,她還是決定要聽宋陽的話。
任初榕啞然,她知道任筱拂出馬一定能問出真相;但是她可沒想到,寶貝妹妹居然和宋陽變成了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