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烈酒
吐蕃首領氣得臉皮焦黃,但至少明白言語刻薄只是自取其辱,揮手怒道:「南理人和燕人一個德行,就知動嘴皮子,敢不敢讓我們上去,敢不敢和我們比一比!」
宋陽對他招了招手:「飯桶,上台來。」
吐蕃首領咬了咬牙,頂著『飯桶』之名邁步上台,不止他一個,身後還跟了矮小女子和乾瘦中年。
「比什麼?」宋陽打量著三個人。
吐蕃首領又現狂妄之色:「南理人天生體弱,和你們比武也勝之不武,你們不是在選奇士麼?琴棋書畫什麼都能比……我們就按南理選賢的規矩,來比三樣本事!」
跟著,吐蕃首領一拍自己的胸口,甕聲甕氣:「找人和我比喝酒!」
他說完,身後的矮小女子踏上一步:「找人和我比唱歌。」
乾瘦中年聲音低沉得讓人恨不得趴到地上去聽:「找人和我比坐禪。」
宋陽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趣:「怎麼個比法?」
吐蕃的胖子首領伸手,啪啪啪拍了幾聲,台下的隨從立刻拋上來幾隻皮製酒囊。胖子接了後往宋陽跟前一擺:「換著喝!把你們南裡人最烈的酒拿來我喝,你來喝我的這些酒,誰先醉倒誰就輸。」胖子不是來比酒量的,他要比的其實是酒。當時南理釀酒還沒有蒸餾技術,全都是果酒、米酒,度數低淺,昨天宋陽請客曲氏夫婦,喝得就是這種酒。但高原上已經有了烈性白酒,力道十足。
吐蕃首領的話還沒說完,怪聲笑道:「南理的酒都是娘們喝的,老子連著喝上十天十夜,最後也是一泡尿的事。」
宋陽笑:「聽你這麼說,有點分不清你到底喜歡喝啥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比喝酒這事她來。」說著伸手指了指二傻身邊的蕭琪。
蕭琪的酒量比著秦錐還要強上一截。少女點了點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宋陽轉目,望向矮小的吐蕃女子,對方隨之開口:「南理的調子,依依呀呀酸軟肉麻,待會我將高歌一曲,讓你們聽到高原雄闊,只要你們南理也有人能唱出和我類似的調子,就算我輸!」
宋陽發問:「不是學你唱歌,而是唱一首更加雄闊浩渺的調子,就成了?」
吐蕃女子傲然點頭,隨即又說了句:「唱歌不是打殺,勝負都由人心而定,要是南理人打定主意不要臉,非說自己的陳詞濫調比我唱得好,那我乾脆現在就認輸!」
宋陽咳了一聲,笑道:「想輸得心服口服,我成全你。」說著,對台下招了招手,笑道:「曲大叔、曲大嬸,這次要找你倆幫忙了。」
來自南理山區的歌者夫婦,昨天未能過選但也沒有馬上離開,今天也來了,擠在人群裡看熱鬧,宋陽一早就看到他們了,還笑著打過招呼,現在出言相邀,兩口子痛快點頭,攜手上台。
宋陽又問那個乾瘦中年:「你說的坐禪,又是怎麼個比法?」
乾瘦中年翻手取出兩隻銅缽:「缽中滿水,坐禪時置於頭頂,誰的水先灑出來便是輸,南理不是佛學昌盛麼,隨便你們去找高僧來比。」
燕、南理、吐蕃三國都尊佛,但漢人的佛家是禪宗,吐蕃則是密宗,許多人自幼便苦修,這個乾瘦中年也是如此,他要坐禪,直到缽中水揮發到一乾二淨猶自一動不動。
太守大人微微皺眉,青陽城裡能坐禪入定的高僧也不少,未必就輸了他,但這些人明擺著是來搗亂的,一坐下去三天三夜不動,選賢之會還怎麼接著向下開。
宋陽倒好說話的很,點頭笑道:「這個也簡單,就依你,待會讓他和你比。」說著,伸手一指正呵呵傻笑望著高台的劉二傻。
二傻大包大攬用力點頭,而後小聲問蕭琪:「啥叫做饞?」
問過了如何比試,宋陽又把目光轉向吐蕃首領:「賭注呢?怎麼說。」
吐蕃首領昂首挺胸:「我們要輸了,磕頭認錯;你們輸了倒不用下跪,只要公主親口封我們個『南理奇人』……嘿嘿,吐蕃的飯桶做了南理的奇人,我想著就高興。」
「再加一條。」宋陽應道:「要是你們贏了就照你說的做;要是你們輸了,咱們再加賽一場。」說著,宋陽臉上的笑容不見:「你不是說南理人天生體弱,不善武鬥麼,你們三個要是輸了,就還有個機會,找你手下最兇猛的那個,和我打。」
說完,宋陽的神情又輕鬆起來:「打贏了我,還算你們贏。輸給我,不光磕頭認錯,還要賠銀子、賠東西……總之你們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腦輸給我,人我不要,你們光著屁股回去就是了。」
吐蕃首領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南理人原來不止體弱,腦子也是弱的,不佔你便宜我都不好意思!成了,趕緊開始吧。」說完,他又想起一件事,冷笑著補充道:「再嘮叨一句,老子比喝酒,喝的就是你們南理的酒!吐蕃的烈酒、草原的燒刀子,老子犯不著來你們這裡喝。」
宋陽輕鬆揮手:「放心,我是南理人,釀出來的當然就是南理的就酒……我現在就給你釀!」
吐蕃首領愕然:「現在釀?那要等多久。」
「至多一個時辰。」宋陽扔給對方一句,而後走到秦錐身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請他幫忙準備些東西,秦錐立刻指派人手去辦,不多時大量南理果酒運到高台,同時還有火爐、砂鍋、漏斗、竹管、鍋蓋大的銅盤等等各式炊具。
在吐蕃人的納悶目光裡,宋陽高高興興的忙碌起來……南理果酒度數低?沒關係,從低度酒中提取酒精,只需要簡單的加熱、蒸餾、冷卻,上一世學過化學、這一生隨尤太醫熬藥學會控制火候,這樣的事情對宋陽不過小菜一碟。
想要喝烈酒?宋陽摩拳擦掌,只可惜條件簡陋沒法提出真正的純酒精。
工序並不複雜,宋陽演示了過程後,就把『釀酒』交給了秦錐等人,又轉身走向曲氏夫婦。
曲大叔信心滿滿:「唱歌的話,就唱昨天的將進酒,保證讓番子低頭認輸。」
宋陽卻搖了搖頭,笑道:「用《將進酒》實在太看得起他們了,這次要勞煩下曲大嬸。」
兩口子面面相覷,不明白他的意思,宋陽也沒多解釋,只是請兩位歌者移步,隨他一起走向距離高台不遠的樓閣中……臨走前,宋陽還不忘囑咐秦錐,和吐蕃人白字黑字簽下賭約,以免他們賴賬。
宋陽和曲氏夫婦再回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紅日西斜天光漸暗,高台四周點起了熊熊火把。宋陽一上高台就笑道:「好濃的酒香!」拎起『提純』後的酒罈,輕輕抿了一點,笑容更盛:「這酒啊,簡直就是給驢預備的!」說完,轉頭望向吐蕃眾人:「三位,誰先請?」
吐蕃首領不懂釀酒,根本沒看懂宋陽在做什麼,大步踏上,縱聲吆喝道:「擺碗!」
兩排大海碗擺開,分別倒入吐蕃烈酒和『宋陽特釀』,少女蕭琪對著宋陽盈盈一笑,舉起一碗吐蕃烈酒一飲而盡。
烈酒力道了得,一碗入服少女的雙頰飛紅,或許是急酒醉人,蕭琪一反平時怯生生的態度,揮手把空碗砸碎在地,伸手一指吐蕃首領:「飯桶,到你了!」
吐蕃首領滿臉不屑,拿起一碗『宋陽特釀』卻不急著喝,而是似模似樣將其以雙手高舉,遙遙對著西方一拜,用漢話高聲唱誦:「祝我吐蕃雄主萬歲無疆,千秋百代,一統中土!」
遙祝之後,吐蕃首領一甩衣襟,擺出一副豪邁架勢,舉碗痛飲……一口。
就一口,然後『噗』的一聲,入口的『好酒』全被他噴了出來,吐蕃首領大咳,神情狼狽無比。
酒水好喝是因為其中添加了諸多香料,與酒精味道相輔相成,化作熏人香氣,可是經過了『蒸餾』的、足有八十度上下的烈酒,哪還有一點香料味道,入口只剩酸澀苦辣和直衝肺管的霸道,比著攪了三斤辣椒粉的馬尿也不遜色,當真如宋陽所言,根本就不是人喝的。
吐蕃胖子噴酒,台上台下笑聲如雷,任小捕更是樂得摀住了肚子,只有宋陽一本正經:「祝吐蕃雄主霸業永在的酒,你噴了?」
不知是嗆得還是臊的,吐蕃胖子面紅耳赤,咬著牙端起大碗仰頭猛灌。開始幾口還能勉強下嚥,可是才喝到一半,滿是肥肉的胸口就開始劇烈起伏,碩大的肚腩也抽出不停……要知道這不單單是酒量的問題,而是這樣的高度『特釀』已經超出了身體能夠接受的程度,要是淺斟慢酌或許還好些,這樣大口吞嚥,身體立刻產生反應,從腦到心再到諸多臟器全都開始本能排斥,根本就不是胖子能夠控制得了的。
喝到只剩小半碗的時候,胖子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海碗脫手摔得粉碎,整個人伏倒在地哇哇嘔吐,鼻涕眼淚塗滿了一張胖臉。
宋陽嘖嘖搖頭:「這就完了?半碗酒就喝成這樣,看來你那祝酒詞可不太吉利……飯桶,你自己說,這一場誰贏了?!」
哪還用胖子自己說,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分得出,隨著宋陽大喝,四周猛地爆發出震天價似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