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回放下
森羅殿?我不是應該在家裡麼?蕭朱雖然心中悲痛,心智卻未喪。左右環顧,一黑一白兩人手持鐵鏈,面目陰森,像極了傳說中勾人魂魄的黑白無常。
這兩人是黑白無常,那上方之人豈不是閻羅王?我到陰司來了!蕭朱第一個念頭是媽才剛走,說不定我還能見到她,忍不住左右環顧起來,想要在森羅殿中找尋母親的身影。
就在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上方響起:「下方之人可是蕭朱?」
體型魁梧巨大,頭戴珠冠,一臉絡腮鬍,這位陰間冥君一臉的威嚴,雙眼如同兩個銅鈴一般瞪視著下方的蕭朱。原來閻王爺就長這樣啊,雖然威嚴非凡,但是蕭朱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卻是說不上來。不過現場蕭殺的氣氛還是讓他心中一緊,連忙應道:
「不錯,我就是蕭朱。」
化身閻羅王的陰魔凝視著下方的蕭朱,心道此子難怪會在心雷考驗之下來到這一世,放不下的執念竟然是對母親身死的一種自責與悔恨之情,此際他顯然還未曾從那種悔恨的狀態中緩過勁來,只需再加一把勁便能把他推入無法自拔的深淵。
「蕭朱,我問你,你可知罪?」陰魔盯緊著問道。
「罪?」蕭朱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
「來呀,把孽境抬上來!」閻羅王一聲吩咐,自有鬼卒抬出一面鏡子來。
直把鏡子抬到蕭朱面前,後者只見鏡面上泛起一絲清冷的光華,鏡中出現的卻並非自己的影像,而是一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某一個深夜,十八歲的蕭朱躺在床上翻著漫畫,母親劉玉芳在窗前看到,忍不住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斥責兒子。
某一個早上,從網吧出來的蕭朱匆匆來到ATm機前,見賬戶上已經打上500塊錢,急忙取出來,回頭又是直奔網吧而去。
某一天中午,吊著點滴的劉玉芳正在跟兒子通話,聽完兒子關於工作的一番訴苦之後,在電話中不斷勸慰兒子回來工作,勸告不果,點滴剛剛打完便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出了院門往銀行走去……
某一天……
「夠了!不用再照了!」蕭朱忍不住喝道。
「是我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孝,忤逆,我就是個孽子,閻羅王大人,請你定罪吧,蕭朱願意承受一切!」
「忤逆乃是重罪,你更是罪不可恕,來呀,把他拖入無間地獄,受極刑,永世不得超生。」
陰魔等的就是他決定這一刻,心念這東西,一點都不能強迫,尤其在這幻境之中,只有蕭朱自己心甘情願的做出決定,才能讓他維持在這意境之中。
森羅殿中央的地面忽然開了一道口子,阿鼻地獄中的無間地獄火洶湧繚繞而上,陰魔心下狂笑不已:「哈哈哈哈哈,到無間地獄中去永不超生吧,這幻境乃是自身心念生成,看這小子心若死灰的模樣,你就永世陷落在自己編織的環境中吧,身軀魔爺我接收了。就算日後你有所醒悟,神魂也已重創,我又何懼於你?」
地獄之門大開,陰魔隨著那地獄火往下看去,無間地獄內的場景卻讓他十分無語,但見一隻狗頭牛角人身,後面還拖著個惡魔尾巴的怪物手執鋼叉囂張的看著上面,還忍不住舔了舔舌頭,在他身前架著一口大鐵鍋,鍋內煮著沸水,水面上還有幾塊骨頭漂浮著……
陰魔忍不住看了看蕭朱,這無間地獄的場景幻境,可都是出自這貨自己的想像……無間地獄哪是這樣的!這小子腦袋裡裝的莫非是傳說中叫做漿糊的東西?
卻不知道蕭朱雖然心若死灰,一眼撇到那無間地獄的場景,忍不住心裡想:「這狗頭怪,長得真像《貓和老鼠》裡面那隻大狗啊。」
被身邊鬼卒踢了一腳,蕭朱仰天往無間地獄掉落下去,陰魔見此桀桀一笑,瞬間脫離幻境來到八戒識海之中。
但見心雷之劫已經接近尾聲,肉身早已不再發出那種明顯的辟啪辟啪聲,在心雷的淬煉之下,原本渾噩模糊的元神此刻泛出一絲金黃色光輝。陰魔知道這是在雷劫的作用下,由陰神向陽神轉化的過程,陽神成型,才真正脫離凡間的桎梏,踏入仙道。
奇怪,這小子明明是個豬妖,為何元神竟是人形,莫非他是人奪舍了豬,所以才會如現在這般妖道雙修?不過人本是萬物之靈,捨了本身軀體卻去奪舍一頭豬,這未免也有些太不值當了吧。
識海中,陰魔不住的觀察著蕭朱的元神,只待陽神成型,他便入主其內,進而真正掌控這副身軀。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蕭朱的元神之上,卻未發現識海深處,一個微弱的元靈此刻正釋放著淡淡的豪光,似乎有復甦的跡象。
幻境中,蕭朱雙目緊閉,仰身直落無間地獄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酷刑,也不知道這種酷刑會維持多長時間,他只知道,自己有罪,所有的一切,他都心甘情願的承受,就讓我沉淪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蕭朱忽然感受到四周聲息俱無,睜開眼來,森羅殿不見了,阿鼻地獄也不知去向,一片漆黑之中隱隱看到前方有一絲光亮。
「莫非此處就是無間地獄?永墮無邊的黑暗之中,無法超生?」蕭朱忍不住自語道。
嘴上說著,卻忍不住朝著那一絲光亮行去,漸行漸遠,那絲光芒卻總在前方不遠處。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少時候,終於看到了光亮的源頭,那是一個散發著祥和光芒的影像,光影中是一張慈和的笑顏,那淡淡的笑容是這樣的熟悉。
「媽!」蕭朱呼喚道。
「媽,都是我不好,媽你回來吧,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回來工作,好好的待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媽,只要你能回來,我什麼都願意做!」蕭朱語無倫次的說道。
「蕭蕭!」呼喚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際。
「媽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在媽心裡,你一直都是媽的好兒子。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蕭朱茫然的搖了搖頭。
「無論怎樣,媽都希望你能活得開開心心的。」
說完這番話,母親的影像在光影中緩緩消散,四周恢復了一片漆黑,只剩下默不作聲的蕭朱。
「媽都希望你能活的開開心心的。」這句話在他耳邊不斷迴響。
「活的開開心心的……」,「開開心心的……」
這一刻蕭朱忽然明白了母親的話,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還要活著,如果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那九泉之下的母親如果看到自己沉淪至此,想必會更加痛苦吧。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才能讓已逝的親人含笑九泉。
再抬頭時,蕭朱的目光中已經滿是堅定,卻未曾看到黑暗的盡頭,一道綠色的身影一閃即逝,識海中,那脆弱的元靈法相面上忽然泛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