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回菩提祖師
「吱呀!」山門開了一道縫隙,出來一個青年,約莫二十歲上下,卻做童子打扮,頭上梳著兩個高高的總角,給人的感覺十分怪異。
這位總角童子顯然心情不好,黑著張臉,一出來便高叫道:「什麼人在此騷擾?」
「仙童,我等是來尋仙訪道的,不敢在此騷擾。」八戒道。
那童子見到三人,卻是有些意外,怎麼來了三個?適才祖師登壇講道,正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的精彩處,沒曾想忽然把他支了出來,說外頭有個修行的來了,讓他接待接待。正聽的起勁,忽然被支開,童子不敢對祖師心生怨憤,自然全都怪到來人頭上,是以黑著一張臉出來。
祖師只說有個修行的來了,可沒說有三人啊,當下便道:「你們三個,到底哪一個是來修行的?」
「都是,都是!」八戒連忙道。
一旁九天殺童心中卻想:這仙童倒也有人仙的修為,不過凡間除了鎮元大仙,沒聽過有什麼大能為的高仙,且看這山中神仙是否真有本事,能夠降住猴頭。
仙童心道不管了,趕緊回去聽講要緊,這三人都帶進去安頓一下,待祖師發落便是。
「你們跟我進來吧。」當下仙童也不再多言,領著三人便進了斜月三星洞中,說是洞,卻是個不輸廣成天境與普陀勝境的洞天福地,靈氣十分濃郁,但見林木掩隱間,亭台樓閣鱗次櫛比,一層一層往上而去,直到最頂端的高壇之上,端坐著一個鬚髮如銀,相貌清濯的老道士,正是菩提祖師了。
八戒一見之下心中卻有些失望,這老者相貌普通,平平無奇,不夠仙風道骨啊。本以為準提是聖人級大能,總得有個匹配的貌相,相較之下,倒還是神霄派太上長老林靈素道長更像個有能為的仙真。
正胡思亂想間,菩提祖師抬眼朝三人看來,雙眼深邃明亮,如同不可測度的星空一般,與三人一一對視一眼,八戒與九天殺童只覺得渾身一緊,感覺從皮相到神魂裡裡外外被人看了個通透,心中大驚。
一旁悟空卻是忽然跪拜了下來,不住磕頭,嘴裡道:「師父!師父!弟子我志心朝禮,志心朝禮!」
猴子覺得自己就應該這麼做,這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那晚在花果山山頂上忽然被人壓制住,這老道不過看了他一眼,便給了他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有些敬仰,有些懼怕,還有些踏實,心中不由自主的便生出想要跪拜磕頭的衝動。果是一物降一物,要做美猴王的師父,還得是西方妙相祖菩提啊。
「嗯!悟空,你比我預料的來的早些,早了數百年……」菩提搖了搖頭道,隨即把目光轉向了八戒二人,沒有他二人拔苗助長,悟空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裡。
菩提祖師一開口,八戒便知道他和觀音大士通過氣了。果然,菩提接著道:「你兩個早已身俱修持,難道也是來拜師學藝的?」
九天殺童聞言不語,八戒卻道:「師父在上,弟子八戒亦是志心朝禮。」說完便欲叩拜,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拜不下去,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菩提祖師擺擺手道:「悟空與我早有師徒緣分,你兩個卻不忙行禮。」
「一個是九天星宿,屬北極紫微大帝座下九宸元靈之一,早已是神靈,修為更是接近玄仙,你此行應該不是來拜師的;另一個身兼道門雷法,妖法於一體,體內更修出雙丹,嘿嘿,口袋裡藏著的是紫光丹天印吧,那定是南極長生大帝的門人了,既拜了玉清真王,何必又來拜我?」
九天殺童聞言悚然一驚,這老道不過看了他一眼,便知曉了他的一切,甚至連修為高低都一目瞭然,果是大能級別的高仙。更可怕的是,他的目光居然能穿透空間的蔽障,看到八戒儲物袋中的東西,這份能為簡直可畏可怖,殺童久在天庭,卻從未聽聞人間有這等高仙,不知他是何來歷。不管如何,殺童並沒有留下來拜師的想法,不過如果能讓八戒拜在如此高人門下,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自己也好放心。
想到這裡,殺童鄭重的道:「高仙慧眼如炬,殺童服氣了,我此行並非前來拜師,不過我這位兄弟修為尚淺,倒是誠心實意前來尋仙訪道。玉清真王現下正在閉關,沒有數萬年不會出關,所以……」
殺童還未說完,便被菩提祖師打斷,祖師搖搖頭道:「我觀這八戒雷法已經頗具氣候,欠缺的卻是自我的穎悟。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真王既已傳你道統,何必還要糾結別法?我收弟子的門檻,需要的是一點即透,如果稍微遇到一些修行障礙便要人指導,這等資質又怎配入我門中?」
這番話說出來,殺童還好些,本就沒有拜師的打算,八戒卻是聽的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只道:菩提祖師說的不錯,以前有天蓬大哥在,我一直在他庇護之下,無論修行還是鬥法,都生出了依賴之心,遇到問題只知道尋求幫助,從來沒有想著靠自己來解決,這等心性,又如何能成大道?別說百年之內殺上天庭,只怕等到天蓬大哥醒來,看到的依然是個固步不前的豬八戒。
當初只是一心念想,想來抱菩提的大腿,總覺得聖人門下好修行,至不濟日後也能混個金仙當當,未曾想過任何人的修行之道,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堅實的走過來的。像孫猴子這般出世便有絕強修為的,畢竟只是極少數,自己注定和他走的不是一條道。
菩提祖師顯然除了悟空之外,並未再有收徒的打算,這斜月三星洞中的弟子,沒有一個修為超過人仙,真正邁入仙道的。可見菩提收他們只是傳授一些基礎道法,並未把真正的絕技傳下,開這個道門,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等待石猴的到來。
想明瞭此節,八戒當即抱拳道:「多謝祖師教誨,八戒此行,一來也是想看看,悟空念想中的所在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二來原是存了拜師的想法,幸得祖師一番開導,八戒茅塞頓開,我早已身在寶山中,卻不懂得挖掘利用,只妄想得到更大的一座寶山,當真是本末倒置,本末倒置之至!」
菩提沒曾想自己一番話,這個小豬妖竟能自己悟通這些道理,倒也有些意外,當下道:「八戒,你得真王傳下道統,只需潛心修持,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你我雖無師徒緣分,但今日得見,也是一場造化,我便送你個見面禮吧。」
「見面禮?」八戒心下疑惑。
卻見菩提祖師手一招,八戒只覺氣海深處一陣翻湧,忽然一絲火星從最深處逸出,跳脫體外,飛入菩提手中。
「你體內這個東西,我便幫你收了吧,日後你好潛心修習,不必再擔心身體有恙。」
「轟!」
那絲火星忽然豪光四射,在菩提祖師手中發出一陣悶雷般的響聲,爆發出極其絢麗的色彩,很明顯那爆炸的能量十分悍猛,卻被菩提牢牢掌控在掌心的方寸之間,沒有逸出絲毫。
福陵山雲棧洞中,正在修行的卵二姐猛然間鳳目圓睜,怒罵道:「好你個不守信用的賊小豬,跟著天蓬幾十年,別的沒學到,倒學了一身蔫壞,居然偷偷拔了我的禁制,下回碰到,定要叫你好看!」
嘴上這麼說,在得知自己所種禁制失效之後,卵二姐心中止不住湧起一陣失落:這個混蛋傢伙,沒了禁制制約,不會以後都不回來了吧……
斜月三星洞中,菩提輕易為八戒拔出禁制,本以為他至少也會感激一番,哪知八戒看到火星在他手中爆散,臉上竟然泛起掩不住的失落:「我的禁制……」
任菩提祖師修為通天,也猜不透此刻八戒心中所想:葡萄呀葡萄,你恁的小氣,見面禮什麼的隨便送個神器級的法寶多好,居然把二姐送我的定情信物給毀了,日後回到福陵山,你讓我怎麼交差啊?
想是這麼想,面子上八戒只好收起失落的神色,做出一副感激狀道:「多謝祖師為小子拔出頑疾。」
就這樣,悟空留在斜月三星洞內修行,八戒和殺童出來之後,前者心想在哪都是一樣修行,這靈台方寸山上天地元氣也很充裕,雖然比不得洞天之內,倒也不差了。
按他知道的情況,悟空跟隨菩提修行的時間不會長,他本身便有基礎,悟道極快,七十二變和觔斗雲也是現學現用,估計頂多一二十年,他便要出來。既然這靈台方寸山環境還不錯,不如就在此地安營紮寨,悟空學道,咱也修行,兩不耽誤。
有了這個想法,八戒當即在山上選了個地方,鑿了個臨時洞府,再次安心的當起了穴居的山頂洞人。九天殺童卻沒有他這樣的興致,八戒選在此地修行,有菩提祖師在此,想來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正好可以讓他去處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便在此地與八戒分別,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