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隊法國士兵狼狽的在森林裡沒頭沒腦的亂鑽,不知什麼方向隱約傳來的槍聲,就像牧羊人驅趕羊群的鞭子一樣,趕著這些曾經高傲的法國士兵滿山亂竄。
埃布爾是法屬印度支那駐軍的一名陸軍上尉,作為法國遠東軍事力量的一份子,埃布爾在遠東服役已經四年多了。雖然厭惡這裡的炎熱天氣和無聊生活,軍官埃布爾先生的生活總的來說還是很愜意的,作為法國陸軍連長的他,在軍營中擁有單獨的住房,有勤務兵和僕人,每個月的軍餉加上外快收入,比他在國內服役時高了好幾倍,身為白人的他,在這個法國遠東的殖民地享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威嚴,當地人面對他時的恭敬與畏懼,使平民出身的埃布爾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貴族。
真是懷念那些日子啊,陽光、美酒、唯唯諾諾的安南人,這一切都讓埃布爾是如此的懷念。
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埃布爾在心裡提醒自己。快跑!再快點!已經氣喘如牛的埃布爾奮力抬起沉重的腿,努力的向前奔跑著。
「啪~」突然響起的槍聲嚇了埃布爾一跳,腳下拌蒜差點跌倒。
中國人追來了。埃布爾下意識的在腰間的槍套上摸索著,可是槍套是空的,他什麼也沒摸著。
該死!槍什麼時候丟了?埃布爾懊喪的想。
「啪~」槍聲不斷的響起,雖然距離很遠,可依舊讓埃布爾膽戰心驚。
嗷~!噗通~!埃布爾被什麼東西絆倒了,狠狠的摔在泥濘的地上。哦~好痛!埃布爾眼前金星亂舞,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要散架了一樣。
腿、胳膊、胸口,到處都疼,埃布爾費了好大勁才翻身坐了起來。
「該死的森林,該死的植物,該死的地方,該死的軍靴,該死的戰爭,該死的中國人。」埃布爾坐在地上,詛咒著所有的一切,他不明白,那些在父輩們嘴裡,懦弱愚昧、膽小怕死的黃皮猴子,怎麼竟然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狽的地步。埃布爾覺得自己被騙了,被那些該死的官僚們騙了,他們說的都是鬼話,那些留著辮子,拿著棍棒弓箭的傢伙在哪?那些面黃肌瘦,不抽大煙就不能動的傢伙在哪?那些一聽見槍響就投降,一看見洋人就腿軟的傢伙在哪?騙子!都是騙人的,自己親眼見到的根本就不是這樣。埃布爾一想起那些留著短髮,紅光滿面,拿著先進武器的中國人就感到無比的恐懼,他們準備精良,悍不畏死,他們勇猛善戰,氣勢如虹,他們發起衝鋒時候的凶悍是那樣的令人恐懼,任何人和物體都無法阻擋他們前進。埃布爾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密集的炮火(那些中國人是怎麼把大炮弄進森林裡來的呢,埃布爾從來沒見過迫擊炮。),雨點般的子彈(只見過馬克沁、諾登飛、格林炮的人,無法想像-42和p-40的可怕),被打散了的行軍隊列,橫七豎八的死屍,中國人就那樣端著上好刺刀的步槍衝了上來,追逐殺死殘存的法軍和安南人,從他們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他們根本就沒把自己這些法國人放在眼裡,那些中國人誰都不懼怕。
埃布爾懊喪的看著自己的腳,原本光潔漂亮的軍靴已經被爛泥弄得不成樣子,往上看,軍褲上是撕破的口子和窟窿,身上的軍服也是一樣的破爛,除了腰間的皮帶,所有的武器都不見了蹤影,自己的兩隻手上全是污垢。
埃布爾想放棄了,他不想爬起來了,他一步都不想走了,他又冷又餓,必備不堪,他只想休息,想找個地方躺一會兒,如果有吃的或者酒就更好了。找個地方躺會兒吧,埃布爾在心裡對自己說,管他一會兒會怎麼樣,即使做中國人的俘虜也沒什麼。
那是什麼?埃布爾看著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個東西把自己絆倒了。那個東西埃布爾一點都不陌生,那是一支步槍,勒貝爾步槍,法國陸軍的標準準備。
一定是跑在前面的哪個混蛋扔下的,該死的傢伙,你難道就不能扔遠一點兒嗎?埃布爾爬過去把那支勒貝爾拿了起來,準備暫時當枴杖用一用,剛才摔的那一下,左腿有些用不上力。
這該死的山,該死的樹,該死的天氣,該死的中國人,埃布爾艱難的在山林裡執著的走著。遠處槍聲不斷,附近不斷有人超越埃布爾,埃布爾知道,那是法國士兵,因為隱約可以看見那些人穿著的紅藍相間的軍服一閃而沒。
埃布爾也穿著同樣的軍服,雖然已經濕漉漉污濁的不成樣子,還有點兒破,而且指揮刀和佩槍都沒了蹤影,可是已經沒有衣服可換的埃布爾還是決定先湊合穿著好了。
「唰~唰~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埃布爾已經懶得回頭去看了,一定是和自己一樣的倒霉鬼,而且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幫助。
埃布爾好像聽見自己身後有人喊什麼,不過他聽不懂,大概是個安南人再喊我吧,埃布爾機械的邁步向前,沒有一絲打算回頭看看的意思。
「啪~!」聽見槍響的同時,埃布爾覺得手中的枴杖,也就是那支勒伯爾步槍被人狠狠的砸飛了出去,身體突然失去支撐的埃布爾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不是安南人,他們不敢向自己開槍,是中國人追上來了,他們大概是想殺了我,可惜沒打中,卻打飛了我的枴杖。埃布爾一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在恐懼的支撐下奮力的向前爬去。
「嗷~!」埃布爾被後面追上來的人一腳踩趴在地上,一個冰冷的東西頂到了後腦勺上,埃布爾知道,那一定是一支步槍的槍口。
「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別開槍!」埃布爾拚命的喊叫起來。
兩個中華軍士兵根本聽不懂埃布爾在喊什麼,用槍頂著他的腦袋開始搜身,然後踢了他兩腳,那意思好像是讓他翻過身來,埃布爾小心的照辦了。
1896年4月7日,侵入中國境內的法軍及安南僕從軍,共兩個法軍團、六個安南團,與中華帝國陸軍劉永福部主力發生激戰,大部被中華帝國軍隊殲滅,逃回安南者不足四百人。法國陸軍上尉埃布爾.昆特被中華帝國軍隊俘虜,1898年11月23日由法國政府贖回,釋放回國。
這支法軍覆滅的時候,在安南境內等待遠征軍好消息的法屬印度支那總督,正在向法國商人們描繪一幅美妙的藍圖。
「先生們,鐵路,我們要把鐵路修到昆明,甚至更遠的地方,這意味著什麼我想你們都應該明白。財富,無盡的財富,只要我們願意,中國就是我們取之不盡的寶藏。」總督讓.皮埃爾口沫橫飛的揮舞著手臂。
「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實現您的設想呢?要知道,中國人是不會輕易答應我們修鐵路的,他們的皇帝很固執,認為鐵路會破壞風水。」一個商人問道。
「快了,很快就可以了,我們的軍隊已經進入了雲南,很快就會到達昆明,那時候就是實現這一偉大計劃的時候。至於他們的皇帝怎麼想,隨他去好了,難道他的風水能擋住我們的子彈嗎?」讓.皮埃爾得意洋洋的說到。
「我們已經擊敗中國人了嗎,閣下?還是中國政府向我們妥協了?」另一個商人大聲問道。
「中**隊的戰鬥力就是個笑話,偉大的法國陸軍擊敗他們只是時間問題,只要我們在雲南站穩腳跟,中國人是一定會答應我們的一起要求的,這絲毫都不是問題。」讓.皮埃爾信心滿滿。
「中國好像已經換了政府了不是嗎?他們還會像清國那樣懼怕我們嗎?我聽說那個新皇帝好像很強硬,俄國人在他手裡吃了大虧。」又一個人說道。
「中國人的天性就是那樣的,新的皇帝也好,新的政府也罷,他們對我們的畏懼是不會改變的,就像兔子永遠會懼怕老虎一樣。俄國人,俄國人算什麼?他們怎麼能和偉大的法蘭西相比,俄國人的軍隊就是一群連槍都打不準的農民。」讓.皮埃爾不屑的說道。
「對!總督閣下說的對,清國人時不敢和我們為敵的。」「那些中國人正在打內戰,他們沒有精力來阻擋我們。」「他們只會抽大煙,還有使用弓箭。」「他們連日本都打不過,我們沒有必要擔心。」「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鐵路的建設呢,這裡到處都是山,工程會非常浩大的。」「鐵路的投資預算是多少?股份如何分配?」
法國人興高彩烈的商量著戰爭結束之後,七嘴八舌的呱噪著應該如何攝取更多的利益,讓.皮埃爾興奮極了,他彷彿已經看見無數的勳章、鈔票和數不清的讚譽向他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