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做的香包。
「大頭……」
淚,如雨下,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
小寶接到通報領著大隊人馬匆匆到達。
「快!快!小寶,救他,救我的大頭!」
小寶從馬上一躍而下,跑至羅念的身邊,抬手探了他的鼻息,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
他為難地看了逐雲霓一眼。
「怎麼樣?他還有救,對不對?還有救的對不對?!」
逐雲霓抓住小寶的手,急切地問道。
她的手上,也染上了羅念身上的血。
「公主……羅將軍已經……已經去了。」
小寶艱難萬分地開口。
逐雲霓聽了,整個人愣住了,世界崩塌。
她的手,撫摸著羅念的臉,低頭看著他,他緊閉著眼睛,臉上,身上全是血。
「來人,將羅將軍抬回宮裡去。」
小寶聲音沉重地下了命令。
「不!不會的,不會的,我的大頭不會死的,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有跟他說,他怎麼會死呢?不會的……不會……」
逐雲霓緊緊抱著,不願鬆手。
「走開!你們都走開!他會醒過來的,會的。」
她將靠近的人,全部趕走。
「公主……」
小寶看著傷心欲絕的十六公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從來沒見過十六公主這麼傷心的樣子,以前她的駙馬死了,她都沒這麼傷心。
「不!大頭,你快醒過來,快醒過來啊,嗚嗚嗚嗚……大頭……大頭!」
逐雲霓抱著已經死去的羅念,哭的撕心裂肺,令天地為之動容。
但是,人逝情殤,事事皆空。
無論她怎麼呼喚,羅念再也沒有睜開眼睛了。
*
幽冥宮內,聽聞羅念的死訊,逐冥冽手中的毛筆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他站起來,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朝殿內走去。
他的腳步,那麼沉重。
眼淚從面龐緩緩滑落。
對他最忠心的人,為了他拋卻了愛情的人,即便被他冷漠對待,極盡侮辱也不會離開他身邊的人,也……真正的離開他了。
從今往後,他徹底成了孤獨的一個人了。
羅念,下輩子,不要再跟著我了,不要了……
「四哥!」
逐雲霓的聲音傳來,她猛地衝了上去,跑到逐冥冽的面前,滿面淚痕地看著他,她的手裡拿著那個陳舊的香包。
「他喜歡你。」
逐冥冽沉聲對她說道。
「什麼時候開始?」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在你嫁人之前,不,應該是說從跟在你身邊開始,他就喜歡你了。」
「……他……他為什麼不說?」眼淚如雨一般不可抑制地從逐雲霓地眼眶滑落,打濕了她整張臉,「他為什麼不早點說?」
逐冥冽走到桌案前,將夾著豌豆花的書給了她,這裡面的豌豆花也是她隨手送給羅念的。
「你給她的所有東西,都是隨手給的,但是他卻每一樣都珍藏了起來。」
逐雲霓顫抖著手,打開書頁,一陣淺淺的幽香飄來,那豌豆花不知何時已經泛黃了,但是一朵一朵很完整。
眼淚,掉在書上。
逐雲霓將書合上,放在胸前,難以自已。
她的眼前浮現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面——
逐雲霓大婚的日子,宮裡熱鬧的不行,好多嬤嬤宮女太監在逐雲霓的寢宮裡忙進忙出。
羅念一大早就奉命趕到了,他今天的任務便是送十六公主出嫁。
他站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她在宮女的伺候下梳妝打扮樣子,看著她撅著嘴巴說頭冠太重了她不嫁了的樣子,看著她趁嬤嬤不注意偷吃東西的樣子,看著她躺在榻上裝睡要宮女們合力拉起來的樣子……
他的眼睛裡含著笑意,笑意裡卻有失落和悲傷。
他美麗的小公主,長大了,要嫁人了,而他是來送她出嫁的,他還以為她會一直留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呢。
「大頭,過來!」
那邊逐雲霓朝他招了招手。
他斂去臉上的神情,走了過去——
「公主。」
「我要嫁人了。」
逐雲霓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嗯。」
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逐雲霓突然很生氣,她一把將好不容易帶好的頭冠扯了下來,朝羅念的身上丟了過去——
「你走你走!我嫁人你那麼開心幹什麼?你恨不得看不到我了,是吧?!」
「公主……」羅念看著她發脾氣的樣子,搓著手,有些不知所措。
「出嫁的日子,不要發脾氣,不吉利的。」
羅念彎腰,將掉在地上的頭冠撿了起來,交給一旁的宮女,讓她們給他帶上。
「那你什麼時候娶親?」
逐雲霓問道。
「我?不知道,可能一輩子不娶。」
「為什麼?很多人喜歡你的,你不知道嗎?」
羅念笑著搖了搖頭。
嗩吶聲聲,敲鑼打鼓,熱鬧非凡……
十六公主……成婚了……
……
逐雲霓拖著沉重的步伐從幽禁逐冥冽的幽冥宮走了出來,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好疼好疼。
一身冰藍色長袍的逐野瞳背手站在殿外,諾敏聽說羅念死了的事情,也跟著進宮了,她站在逐野瞳的身旁,看著逐雲霓。
她和逐雲霓交往不多,但是卻也性格相投,都很喜歡對方。
「雲霓……你……還好嗎?」
——
「走吧,陪你種花去。」逐野瞳上前來說道。
「不要了……」逐雲霓喃喃道。
「什麼?」
「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種豌豆花了。」
她說著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不能呼吸了。
為什麼?
為什麼要錯過?
逐野瞳和諾敏站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
逐雲霓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十三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好好的珍惜諾敏吧,她是個好姑娘。」
說完,她再也沒有回過頭來了。
而諾敏的臉通的紅了,逐野瞳也愣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後,逐野瞳迅速轉過臉去,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本王還有點事,你自便吧。」
「我……我也想起來我也還有點事,我走了。」
諾敏和逐野瞳都迅速的離開,走了兩步,又同時發現,走錯了方向。
「呵呵,我在那邊。」
諾敏傻笑著說道。
「嗯。」
逐野瞳點了點頭。
走了幾步,諾敏忍不住轉過身來,望著逐野瞳離去的步伐,她在旁邊的石凳上托著腮看著他。
他有如一縷明媚的陽光,身上洋溢著不凡的氣度,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最重要的是,他整個人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情。
「哲別,你的眼睛裡真的永遠都只有流蘇嗎?」
她趴在石桌上,喃喃地說道。
*
羅念死了,流蘇的心情悲痛之外就是無限的沉重。
生死之事,往往發生在一瞬間,人的生命那麼脆弱,根本就無法自己掌握。
前一刻,她才跟他說了一些話,而下一刻再聽見他的消息時,便已是陰陽兩隔,此生,再不得相見。
那麼,堯呢?
堯……最終能避免英年早逝的命運嗎?能嗎?
如果能救?為什麼厲四哥還會篤定地說堯皇是英年早逝的呢?
她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極度不安的感覺來。
這種感覺像是一個魔咒在詛咒著她,讓她的腦海中總覺得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一種噁心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嘔……嘔……」
「娘,你怎麼了?」
小綺羅正乖乖坐在她的小桌子那兒畫畫,突然聽到流蘇嘔吐的聲音,連忙站了起來,跑過來扶住她。
杏白和其他宮女們也匆匆跑了過來——
「快,傳太醫……」
「娘,你沒事吧?」
小綺羅萬分擔憂地看著她,「小弟弟不聽話了嗎?」
「沒事,快,去叫薛瀾過來。」
「是。」
*
片刻之後,逐堯皇的愛將薛瀾將軍匆匆趕來——
「皇后娘娘……」
「薛將軍,去古墓的路,你知道吧。」
薛瀾抬起頭來,看著流蘇,「娘娘的意思是?」
「我……要去一趟。」
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在召喚著她,不管能不能見到逐堯皇的面,她都必須去看古墓一趟。
「去看父皇?娘,我也要去!」小綺羅一聽,連忙說道。
「這……娘娘懷有身孕,去古墓的路程要一個月左右,來回就是兩個月了。」
薛瀾有些為難地說道。
「沒事,把華神醫和宮裡其他最好的太醫都帶上,用最華貴最舒適的馬車,宮女太監和嬤嬤都帶著,不會有事的。」
流蘇非常肯定地說道。
「……這……末將前去和十三爺商量商量,您看好嗎?讓十三爺給出出主意,看有沒有更好的方案。」
*
「不行!絕對不行!!」
逐野瞳堅定地否決了流蘇的決定。「你都懷有快五個月的身孕了,還這麼長途奔波,你不要命了嗎?大夫本來就說你身子弱,心裡想的事情又多,不行!我絕對不同意!」
「逐野瞳!」流蘇連忙走了過來,「我一定要去,真的。」
「為什麼?以前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現在非去不可?」逐野瞳不解她突然的決定。
「我……我怕他……怕他已經……死了。」
流蘇忐忑不安的把令她快要瘋了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
逐野瞳一愣,他並不知道現代厲四哥所說關於逐堯皇英年早逝的事情,自然,從來沒有想到前去古墓的大哥會……會遭遇不測。
在他看來,他是去生的,而不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