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廚房門忽然打開,正在剁屍體的那人的身影顯露出來。
與其說他是人,還不如稱其為一具死去頗久的屍體。渾身包裹一件骯髒的廚師服,沾滿斑斑血跡。衣袖翻起,裸露在空氣外的皮肉一層層捲起,森森白骨在「卡嚓卡嚓」的作響。甚至,還能看到微小的蛆蟲鑽入其中的血肉。
這位半死不活的傢伙還有殘疾,左腿的膝蓋處腐爛嚴重,不剩絲毫的血肉。因沒有血肉,每當這人邁出左腿,都是一瘸一拐。
而在他身旁,有一鍋簡易灶台煮沸的熱水,大量柴火堆積在鍋底下,熊熊烈焰呼啦啦的燃燒,蒸汽如霧升騰。
在姜羽兩人駭然的目光中,那傢伙將菜板的那具屍體的右臂剁下,「吼吼吼」的一陣興奮叫聲,將那條右臂的腐肉刮盡,幾乎只剩下森森的白骨,然後才丟入鍋中的沸水。
然後,又從那具屍體切剁下其它肢體,左臂,兩條大腿,肋骨等……紛紛丟入那鍋沸水。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姜羽,看到這一幕,腸胃都忍不住抽搐。
而宋玉這麼一個膽小的女孩,早就嚇得兩腿發軟。死死拉住姜羽的衣角,雙目緊閉,將頭埋在姜羽的後背,不敢去看那家五郎飯館的情景。
「啪嗒!」
忽然,那位廚師正在查看那鍋人肉湯,低頭看去時,左眼球忽的從眼眶中掉出,落入沸水當中。
這傢伙慌亂的從將手伸入沸水,一陣摸索,這才將那隻眼球摸了出來。
這隻眼球早就腐爛,有不少蛆蟲咬過的針孔小洞。這傢伙拿著眼球仔細觀察片刻,忽然,從眼球表皮當中抽出一條極細的蛆蟲,狠狠的將它丟在地上,一腳踩死。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把那隻眼球重新塞入眼眶,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罵了一句,五郎飯館外的姜羽兩人恰巧能聽到,這句話是:「媽的,又長了蛆!」
恰巧的是,宋玉見這麼長時間沒動靜,還以為一切結束。終於大著膽子看了過去,正好看到這位廚師將眼珠子塞入眼眶的可怖一幕,美目一下子瞪得滾圓,嘔的一聲,當場嘔吐出來。
聲音傳出,那位正在煮人肉的廚師驀地停下動作,兩隻差不多爛穿的眼球一動不動的盯向這邊。
枯萎的柳樹旁,宋玉臉色蒼白的不住嘔吐,身形暴露了出來。
不過,姜羽卻沒有輕舉妄動,依然躲在那顆柳樹下。細心觀察這位人肉廚師,及身後那家五郎飯店的一舉一動。
那位人肉廚師手舉那把菜刀,惡狠狠的盯住宋玉,一步一步靠近過來,罵道:「哪來的傢伙!?給老子滾過來!」
待看清黑暗中的宋玉後,這人眼珠子驚訝的差點又掉了出來。驚呼一聲,連忙摀住眼珠子,貪婪的目光重新落在宋玉身上。
宋玉可真是夠倒霉的,這一天當中,被嚇壞的次數前所未有的多。這位不像活人,又不似死人的傢伙朝她走過來,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雙腿不停伸彈想要逃走,卻始終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傢伙一步一步靠近。
眼看又要哭出來,宋玉回頭看到姜羽還躲在那棵柳樹下,剛準備求救,卻讓姜羽一個「噓」的手勢制止。她不是傻瓜,只要一想,便能明白姜羽的目的,只好可憐的等待下去。
就在這時,五郎飯館的店門忽然被推開,一大群人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
「孟老骨,你在大呼小叫什麼,怎麼還不把骨湯端上來?」
忽然出現的這些人,每一個人的長相依然殊為可怖,全身腐爛,身上的皮肉翻捲開來。既非死者,亦不像生人。
領頭一人是位魁梧的中年男子,半邊臉腐爛的只剩下森森白骨,一咧嘴,彷彿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
在他身後,還有三男一女。這些人的摸樣更是恐怖,身體或多或少的腐爛。唯一的一位女人,裸露在外的下身同樣全部腐爛,露出森白的骨盆。
這會兒,那位中年男子發現了柳樹下的宋玉,眼中劃過一絲訝然,充滿詭異光芒的目光上下打量宋玉。他身後的四人同樣感到驚奇,直視宋玉,發出一陣吞嚥口水的聲音。
被稱為孟老骨的那位廚師似乎頗為畏懼中年男子,走過來,一臉討好道:「顧老大,這一次我們可碰到好運了。竟然是一個剛來到我們龍灣的活人啊!一個大大的活人啊!」
一個活人!在他們眼中,卻是非常稀奇罕有的事。
魁梧男子後面的那女人「咦」了一聲,走出來,看了對面的宋玉一眼,目光在宋玉的嬌嫩脖頸上停留良久,忍不住舔了一下爛穿的嘴唇,嘖嘖讚歎道:「不死不活的活了這麼久,老娘都快忘記新鮮美肉的滋味是怎樣的。這一次,竟能遇到一個大活人,還真是好運氣!」
這些人聚集在這,儘管模樣非人非鬼,卻從口中輕描淡寫的談論吃人肉,委實駭人。
姜羽躲在柳樹後,仔細傾聽著這些人的話。
從他們話中隱約可以聽出,這裡並不是隨便可來的地方。這些人之所以會變成這般模樣,非人非鬼,似乎也與這個「龍灣鎮」息息相關。
進入黑暗時代的初始,肯定無人願意吃人肉。但隨環境、生存條件變得愈加艱苦,每一個人都在進行劇烈的思想鬥爭。
順城的夏巍是極少數人之一,為了活下去,殺害人類當做口糧。而沒有這麼做的人,多數都在逃亡途中餓死。在這黑暗籠罩的時代,人命越來越賤,每一個人的思想觀念都在轉變。直到有一天,他們多數人的思想和觀念會變得更加適應這個時代。毫不留情的,將同為人類一員的人屠殺,當做生存下去的食物。
順城的攻破,人類最後樂土的喪失。只要還想活下去,所謂的同類,也不只是食物而已。
而眼前這些人,毫無疑問,不僅失去了作為生命所具備的所有特徵。但同時,他們變得更加適應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