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之間應聲傳來一陣爽朗大笑。有道魁梧身影隨之邁步而出,逕直走到了月光之下。只見這人約莫二十六七歲年紀,身形挺立如槍,背後則掛著雙刀。他相貌甚是俊朗,滿頭藍發隨風飄揚,展現出某種瀟灑不羈的味道。雙眸中閃爍的眼神凌厲懾人,顯然內家修為已至極高深境界。背負雙手,傲然道:「嘿,你就是河南王麼?不錯不錯。邊老五武功雖然也不怎麼樣,但能夠如此清脆利落就將他打敗,確實不簡單。」
楊昭看了此人形容與攜帶的武器,早將他身份猜到了七分。只是雙方以往畢竟從未見過面,所以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兼且這傢伙說話老氣橫秋,著實在令人討厭。當下小王爺冷冷道:「本王本想與陰後相會,共同商討大事。陰後乃大有身份的前輩高人,法駕不願輕動,亦在情理之中。既然不能合作,本王也不強求,但眼下卻為什麼竟淨任由些不知所謂的跳樑小丑跳出來?這也實在太過分了。」
那人愕然一怔,隨即大怒道:「我『**雙修』辟守玄在江湖成名時,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還在吃奶呢。說話竟敢如此無禮?當真好大膽子!」
楊昭心中輕哂,暗道果然就是此人。這辟守玄確實輩分極高,在當代陰癸派的五師兄弟中排行第二。不過陰癸派向來有重女輕男的傾向,男子無論武功與輩分再高,也無望接掌宗主大位,數百年來始終如是。更何況這一代的陰癸派中,出了位驚才絕艷的陰後祝玉研,辟守玄深知論天賦資質,自己都遠遠不及這位掌門師姊,於是另闢蹊徑,跑去鑽研採陰補陽的房中秘術。二十多年來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積累真陰以補元陽,自此修為一「日」千里,將天魔秘**修到了第十六層「空間篇」的顛峰。而「**雙修」的外號也是由此而來。
只不過,採陰補陽的行徑始終過於陰損,傳出去名聲會非常難聽。辟守玄於是自創三十二式**刀法。又找來高手匠人,鑄成了兩柄銳利寶刀,分別命名為「亂雲」和「芒雨」。以此與自己的外號相互呼應,起掩人耳目之作用。魔門中人本以真性真情而自我標榜,而辟守玄如此行徑,明顯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使人發噱之餘,更教小王爺大感不齒。這「**雙修」修為雖然高明,但自然也強不過邪王石之軒,最多和「胖賈」安隆在伯仲之間而已,這點本事,當然還未夠資格讓楊昭感到忌憚。故此儘管辟守玄為了那「跳樑小丑」四字勃然大怒,甚至絲毫不加掩飾地釋放出森然殺氣向「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施壓,河南王依舊連正眼也不向他多瞧。淡然道:「本王膽大膽小,不勞閣下掛懷。帶你的人,這就請便。」
辟守玄有生以來,何曾遭受過如此輕視?他心中怒極,當下仰天大笑三聲。笑聲未落,黑影如電疾衝而前,「亂雲」和「芒雨」早已握於掌間,雙刃互為配合,湧起了大蓬眩目刀光,「卷雲飛渡」猛然罩向小王爺週身要害。這著刀法招式虛實相生,繁複多變,確實使人難以捉摸。以武論,自當——以力克繁!
無字真經——炎陽篇再催動,本來給人感覺是平靜如鏡的楊昭,陡然間化身暴烈狂濤!刺目紅光透體而射,直將整座冷香閣也照耀得亮如白晝。「**雙修」當場為之一窒,莫論「亂雲」「芒雨」,剎那間也彷彿要被無字真經的純陽真火徹底蒸乾燒盡。電光石火之際,河南王並指為劍,真火凝聚劍罡破空急劃。炎武論的「烈炎破天」一式威力全面狂飆爆發。綿密繁複的刀勢連半絲抵擋餘地也沒有,無數精巧後著都統統化為影,當場被徹底盡破。
辟守玄大驚失色,神情就猶如白日見鬼。眼見「烈炎破天」威力仍未見底,後續潛勁仍似驚濤海嘯一浪接一浪地迎面急壓,其勢絕不可硬擋。他當機立斷,雙刀同時祭起「雲橫絕嶺」、「雨鎖寒江」兩大守招,盡量卸勁移勢以力保不失,腳下則一溜煙般向後疾退出二十幾步,方才堪堪立定身形。稍微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雙臂酸麻得不住顫抖,幾乎要連**雙刀也提不起來。低頭去看,自己兩手的虎口,赫然已被震得暴裂流血。
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下,眨眼工夫已然落敗,如此情景簡直生平未有。辟守玄驚怒交集,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眼前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修為居然會比自己更高。他定了定神,咬牙切齒道:「好,好!臭小子,今日你若能不死,我辟守玄三個字以後倒轉來寫!」言尤未畢,他暗暗運起天魔秘**以平復雙臂紊亂不堪的經脈。「亂雲」、「芒雨」雙刃刀花連挽,舞出兩團冷冽清光。無論氣勢戰意,也不斷急遽提升。剎那間,楊昭只覺整片空間忽然產生了某種凹陷崩塌的玄妙感覺,就似要將自己的三魂七魄也抽離體外徹底加以吞噬。他眼神一亮,讚道:「這就是天魔場?果然厲害。」
辟守玄長聲獰笑,喝道:「現在才知道厲害,已經太遲了。知機的便趕緊下跪磕頭,還能留你條全屍。」
小王爺笑道:「別搞錯,本王稱讚的是天魔秘**,可不是你。殺人?以你這種半桶水的本事,只怕就連隻雞都未必殺得了。」
辟守玄的笑聲登時從中斷絕,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錯!本座生平最擅長就是以牛刀殺雞——特別是像你這種不知死活的——發瘟雞!」喝聲才落,他身子陡然一晃,幻化出七個分身,同時向前如電急衝,**雙刀幻化出無數刀光從四面方包圍剿殺,依然虛實變幻,使人眼花繚亂,完全難辨真假。
這正是辟守玄**刀法中攻勢最凌厲的一式「方風雨」。此刻「**雙修」豁盡畢生修為,含怒而發,聲勢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楊昭面色微見凝重,腳下倒踩先天卦步先避其鋒。忽然反手及背,抽出天神兵陰陽令。剎那間,黑白兩道奇光縱橫交錯,方圓十丈之內空間變得忽明忽暗,牽引氣流激盪,擠壓得辟守玄渾身經脈不由自主地忽漲忽縮,體內真氣運行受其干擾,竟再也無法隨心所欲。
情況如此詭異離奇,「**雙修」生平從所未遇。心下震駭巨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電光石火之際,他不假思索地騰空翻身,向後倒縱而回。「方風雨」的真正威力,就連三成都還沒發揮得出來,已是不攻自潰。落地之時真氣窒滯,竟然立足不穩,接連向後又踉蹌倒退了七步,好不容易方才站定。驚魂未定,陡然只聽得耳邊傳來「叮∼」的一聲清響。辟守玄雙手劇震,「亂雲」、「芒雨」雙刃彷彿生出靈性,竟然自行發力擺脫辟守玄的掌握,隨即兩刀互撞,寸寸碎裂。
不是兩儀四象卦,也無關無字真經或者炎武論,更非正宗六神訣抑或暗黑冰火七重天的異能。如此結局,純粹只因為陰陽令與「亂雲」、「芒雨」雙刃之間的位階之差。天神兵皆為古大神所鑄,本身的存在就代表了世間的某項法則。故此不但蘊涵無限威能,兼且亦自具無靈識。對於普通凡鐵所鑄造的兵器而言,絕對是生殺予奪,盡在一念之間。而辟守玄的**雙刃儘管也十分鋒利堅固,堪稱人間利器,但始終仍舊未能突破本身的先天限制,就連地神兵也算不。楊昭根本什麼武功都不必使,只是將陰陽雙令互擊一記,直截了當地把這對天神兵的靈識激發出來,已經足以讓**雙刃因為自慚形穢而自行毀碎。
究其原因的話,這其實再理所當然不過了。然而辟守玄雖說早已經是老江湖,卻有生以來也從來未曾有幸見識過天神兵的神通威能。突然間就變得兩手空空,他甚至根本搞不清楚其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直是目瞪口呆,不知究竟應該如何是好。雙刀自行暴碎的同時,也將其中依舊未曾散去的天魔秘**潛勁一併釋放。「**雙修」喪魂落魄,也不知道該當運勁抵擋,竟是首當其衝,照單全收。彈指之間,辟守玄彷彿被千斤大錘當胸狠砸了一記,悶哼著一**坐倒在地,縷縷殷紅血絲從嘴角間緩緩滲出,所受內傷之嚴重,也不過就只比邊不負稍稍好那麼半籌而已。
楊昭也不追擊,只是收回陰陽雙令,冷笑道:「閣下受傷不輕,想要殺死本王麼,至少今天晚,是無論如何也辦不成啦。閣下也算江湖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自己說過的話,想來該不會像是放屁。那麼從明天開始,就麻煩你將『辟守玄』三個字倒轉來寫,叫做玄守辟好了。」
念到這個「辟」字的時候,小王爺故意把口音歪了歪,聽去就和個「屁」字差不多。「**雙修」聽在耳中,哪裡還能不知道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是在挖苦自己?霎時間他怒火攻心外加熱血沖,幾乎就想重新站起來,豁出去和這囂張的小子拚個你死我活——不過終究也只是想想而已。辟守玄混江湖混了這麼幾十年,什麼時候可以硬,什麼時候卻又該當軟,心中早如明鏡般清清楚楚,決不會因為一時意氣,就什麼都不管不顧地衝去和敵人拚個你死我活。他竭力壓下心中怨恨,竭力運轉天魔秘**,將本身傷勢暫且抑制,搖晃著站起,恨恨地向小王爺死盯了半晌,忽然淒聲大叫道:「祝師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