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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妖惑眾生篇 第522章 不依國主難立法 文 / 十二龍騎

    第522章不依國主難立法

    東晉末年,天下兩分。南方歸晉室所治,北方則是五胡亂華,戰亂頻仍。當時北方有一沙門比丘,法名道安,乃當時聲望極隆的大德,座下有弟子五百人。恰逢他出家之地,乃在鄴城,也就是後趙石虎的地盤。石虎乃著名暴君,在位期間,天災加上**,弄得河北天怒人怨,到處哀鴻遍野。

    道安有感於此,逐率眾入王屋山,不久後又渡河至河南。但不久之後,前燕的幽帝慕容暐又起兵攻河南,道安只好再南投襄陽。行至新野之時,道安向眾弟子說出了一句足以傳誦千古,為萬世後代所爭相效仿,放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

    無論古往今來,不分中西內外,任何宗教或學說的思想,要想真正得到推廣普及,其首要條件,就是必須有強力的政權在背後進行撐腰。婆羅門教在天竺劃分四大種姓,自身位居其首,國王武士皆在其下,所以能夠統治天竺數千年而不衰,直至佛教出現才結束其至尊地位。而佛教之所以能夠興起,與當時天竺**國之一的摩揭陀國王頻毗婆羅以及阿闍世之大力支持,也是密不可分的。

    再回看中華,儒家聖人孔子,當其在世之時,曾周遊列國,遊說列國君主用儒家之學治世,可惜皆不果。故此儒家雖有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卻始終未能顯達。直到董仲舒向漢武帝上《天人三策》,漢武帝終於決定接受其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方才大行於世。以至於不通儒術,就無以為官。

    正一道掌教朝陽天師,因為什麼而和極樂正宗宗主摩訶葉成為勢不兩立的死對頭?究其原因,無非是要爭取楊堅這位天子的支持,以光大弘揚本身教義學說而已。爭鬥結果,是摩訶葉支持的楊廣勝過朝陽天師支持的楊勇,而被冊封為太子。所以極樂正宗也同樣將正一道徹底壓倒。

    論武功,論學識、論才幹、論威望,伏難陀都堪稱是人中龍風。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始終被摩訶葉壓在上面,一身本事,竟是無從施展。但現在摩訶葉的壓力已經消失,卻是他的運氣到了。下山進入大興僅僅兩個月,他已經成功讓獨孤皇后也紆尊降貴地親身來極樂寺聽其說法,更一口一個伏大師。

    但很顯然,這還是不夠的。獨孤皇后畢竟已經上了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駕鶴西歸了。要想地位穩固,伏難陀非得為自己在楊氏皇室之中,另外再找一個靠山不可。雖然,楊昭這位河南王已經是極樂正宗弟子,但那是摩訶葉的徒弟,不是他伏難陀的。更何況從河南王的事跡當中,他也能夠察覺得到,想要控制小王爺,是極度困難的一回事。所以幾經考慮之後,這天竺狂僧終於將目標鎖定到了楊暕身上。

    楊暕年紀幼小,那不要緊。正如伏難陀先前所說,白紙之上更好作畫。楊暕資質是否確實如他所說的優秀,同樣無關緊要。反正伏難陀要的只是一個名分而已。此舉會否使楊昭楊暕兩兄弟反目成仇,甚至最終決裂?嘿,天家無父子,更何況兄弟?當初楊勇楊廣兩人,又何嘗不是兄友弟恭,彼此親密無間?與其說伏難陀絕不會在意此事,不如說當真變成這樣的話,反而對天竺狂僧大大有利,他樂見其成更好了。

    楊昭還未能修煉成功「他心通」,以上種種,他自然也只全憑猜測,並無實據。但是依理想來,該當是八、九不離十,縱不中亦不遠矣。這天竺狂僧,其實也是如前朝的「大活彌勒」竺法慶一類人物。宣講的道理雖然正,其為人卻絕對不正。楊暕交給他教導,將來無論對隋楊皇室、對朝廷、對江山、對天下百姓百姓而言,都絕對是禍而不是福。

    楊昭畢竟是穿越過來的,對待身邊親人的感情,不能天生便自然具備,而必須加以培養才能產生。蕭氏對自家關懷愛護,無微不至,他也就真正蕭氏當作了自己的母親般孝敬。但楊暕這位幼弟,和自己相處的時日極短暫,雙方又因為年齡差距,見了面也少有什麼共同話題可言。所以雙方感情實在難以說得上有多麼深厚。但即使如此,楊暕始終是自己幼弟,彼此身體畢竟血脈相連,伏難陀想要利用自己的家人去達成他的野心,這點就無論如何也不可容忍。

    楊昭回頭過來,冷冷地向伏難陀瞥了一眼,心中已然動了殺機。不等獨孤皇后與蕭氏開口,搶先沉聲道:「伏大師要收暕弟為徒?依我看來,此事大大不妥。梵我如一雖然玄妙,但畢竟太過虛無縹緲,離開現實來得太遠了。伏大師是方外出家之人,鑽研這些學問,即使不成,最多不過一無所得,也不會有什麼害處。但暕弟卻是皇家子弟,將來要做朝廷棟樑的,現在應該學習的是經世致用之道。豈可沉迷於這些於國於民,皆無實際利益的浮華清談之學當中?假若當真如此,那是既害人,又害己了。所以我絕不同意。」

    楊昭這幾句話說得已經極不客氣。旗幟鮮明地反對的態度,更讓在座眾人皆是一驚。獨孤皇后怔了怔,蹙眉道:「昭兒,你所說之言……嗯,雖然也不無道理。但……唉……伏大師也是一片好意,怎可無禮呢?」

    楊昭搖頭道:「皇祖母明鑒,這並非無禮,而是防微杜漸。佛家學問雖好,但要用以治理國家,撫恤九州百姓,則儒家法家墨家等諸子學說,反而更加實用。暕弟若想拜師,則如要學文,朝廷中盡多博學鴻儒。如高熲、裴矩、裴蘊等輩,哪一位不是滿腹經綸,深具經天緯地之才?如要學武,則昭兒自信在這方面仍有一日之長,當不輸天下任何高手。又何必捨近求遠,再向外人求學?」

    楊昭之言,堂堂正正,乃是正論。獨孤皇后雖然崇佛,但到底不是那等無知婦人。她聞言之後,也驀然為之一驚,神態若有所思。蕭氏則恪守三從四德的規矩,丈夫楊廣既然不在,便讓長子去代替自己拿主意,自己更不說話。伏難陀見氣氛不對,當下迎向河南王目光,笑道:「河南王也是本宗弟子,為何竟如此說話?貧僧的『梵我如一』之道,非但絕不虛無縹緲,而且……」

    「伏大師言辭之利,不下於昔日蘇秦張儀,本王自愧不如,清談辯駁,那就不必了。」楊昭站起身來,冷冷道:「當初南朝梁武帝蕭衍,早年也是勵精圖治,剛毅決斷,不失為一代英主。只可惜他晚年卻因為過度迷信佛法,以至於引發侯景之亂,終使天下大亂,江山傾覆,自己也被活生生餓死。可見以佛家出世之法,治紅塵俗世之民,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輩當以史為鑒,豈可再重蹈覆轍?本王雖亦崇佛敬佛,但絕不佞佛媚佛。伏大師言辭再利,亦是枉然,還是就此打住吧。」

    獨孤皇后如夢初醒,不由得連連點頭。道:「昭兒說得對。伏大師,你想要收暕兒為徒,雖說是一片好心,無奈……唉,此番好意,本宮心領了。不過,此事還是等暕兒再大得幾歲之後再議吧。」

    伏難陀心中又恨又急,卻也無可奈何。心中念頭急轉,尋思著究竟要如何才能挽回局面。楊昭卻沒打算給他留下翻盤的餘地,決意乘勝追擊,窮追猛打。他凝聲道:「所謂生死之道,暫且不必談起。本王只知道天地之間,有五倫三綱。又常言有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本王曾拜本宗宗主為師,師父他老人家上次受了點傷,如今也不知道情況究竟如何,心中實懷掛念。伏大師,不如咱們就一起去探望探望,如何?」

    獨孤皇后訝異回頭,問道:「怎麼,國師他受了傷麼?本宮怎麼會不知道的?」

    伏難陀心中「咯登」一聲,面色微變。摩訶葉自斷六識修煉如來神掌,此事乃是絕密。極樂正宗上下門徒教眾,除去沙也、陀羅、車離等三部眾之外,其餘人等,都不知道詳細情況,只知道宗主是為了鑽研高深武學心法所以才閉關的。但伏難陀自然是例外。他下山以後進入大興得知真實內情,實是欣喜若狂。

    雖然說,摩訶葉其實還沒有死,而且過往極樂正宗所有膽敢嘗試修煉如來神掌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慘死收場。但是伏難陀素知自己這位師兄的能耐,故此對之絕不感大意。當然,因為顧慮到河南王的存在,再加上自己也不欲落下個軾兄奪權的惡名,所以他倒沒有在背上推一把,送師兄在黃泉路上走快幾步。但為了以防萬一,伏難陀仍舊做了許多安排。萬萬想不到,人算始終不如天算,原本以為還有一個月左右才回來大興的河南王,竟然在今日就突然提前回來了。

    措手不及之下,伏難陀的部署被完全打亂,許多安排都根本還未來得及發動。而現在聽得獨孤皇后問起,勢在不能不回答。無可奈何,伏難陀只好硬著頭皮,合什道:「這個……師兄的確是受了傷,不過也不是太嚴重。為免陛下與娘娘掛心,所以亦未大事宣揚。請娘娘恕罪。至於說探望麼……娘娘好意,貧僧心領了。不過師兄如今狀況,實在不宜見客,不如請娘娘按下耐心,等師兄痊癒後再親自拜謝,如何?」

    楊昭冷道:「不宜見客,也只是對外人而言。我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徒弟,難道也不能見?常言道,師父有事,弟子當服其勞。我久未回來大興,正該在師父床前略盡一點效心。伏大師,還是請帶路吧。」

    伏難陀低頭喧了句佛號,道:「河南王尊師重道,教貧僧好生佩服羨慕。不過師兄靜養療傷,如今已經到了關鍵時候。假若貿然去打擾他,恐怕非但功虧一簣,而且其身上的傷勢病情,更會為之而加深啊。河南王如果一意孤行,到時候弄巧反拙,害了師兄他的性命,然則這責任又該由誰來負?」

    摩訶葉的傷勢是怎麼一回事,其中底細,楊昭知道得最是清楚不過了。故此他對於伏難陀這種說法,可說是徹底地嗤之於鼻。可是未等他出言反駁,旁邊的蕭氏卻勾起了對丈夫的關懷之情。楊廣因為失去一個魂頭,以至於瘋癲發狂。如今只能由藍絲以「偷天換日**」暫且將之凍結起來,情形與活死人無異。楊廣和摩訶葉之間,也可說是同病相憐了。

    心念及此,蕭氏禁不住幽幽歎口氣,道:「昭兒,既然如此,那麼為了國師好,你就暫且忍耐吧一下吧,可千萬別好心辦壞事,反而害了你師父啊。」

    楊昭和伏難陀雖然唇槍舌劍,雙方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可是彼此也小心注意著,不要就此公然地徹底撕破臉面。在河南王而言,這是因為不想讓祖母、母親、還有弟弟受驚。而在天竺狂僧而言,他想的是要取代摩訶葉的國師地位,而要達成這個,就非得爭取到獨孤皇后支持不可。說來說去,始終仍是那一句——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

    如果換了是西方那些小部落或小國小族,伏難陀大可持強硬來,利用武力或毒藥控制了那些部落小國的可汗國王,做名副其實的太上皇。可是那些小國小族,又怎能與大隋相比?單單河南王一人,伏難陀就自知絕對沒辦法在武力之上壓得到這位「師侄」。所以不管動武用毒,都是下下之策,天竺狂僧絕對不會,也不敢使用這種手段的。

    伏難陀本來想的,乃是使用水磨工夫,慢慢地從容滲透。以生死之道,梵我如一打動獨孤皇后是第一步,收楊暕為弟子則是第二步。雖然這第二步算是暫時失敗,但第一步還是成功的,聽得蕭氏勸告楊昭,伏難陀心中,禁不住當場舒了口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雙眼目光之間,不由得滿滿地儘是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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