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邪極別傳四魔聚(二)
楊昭這下震聲斷喝,就似晴空中陡然打了個霹靂,方圓數里之內,霎時間人人都感耳中雷鳴,心跳加劇。那股勾魂奪魄的詭異魔音,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就有道婀娜身影,跌跌撞撞地從黑夜裡走出。借助曼清院內四處懸掛的燈籠火光,只見卻是名宮裝彩服,打扮得千嬌百媚的艷麗女子。她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姿色不在聞采婷或旦梅之下,但玉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活像冥府幽靈。她狠狠一跺足,喘息著向周老歎喝道:「死人,你從哪裡惹來的這厲害對手?我的勾魂魔音被他破去啦。」
這名宮裝女子,正是「邪帝」向雨田門下四大弟子之一,自立「媚惑宗」宗主的金環真。她和周老歎同門師兄妹,彼此雖無真情,卻也相互勾結利用,是對狼狽為奸的露水夫妻。她擅長的勾魂魔音和上乘內功相結合,能迷得對方心神迷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便自己更深的對手,那麼施術不靈,卻會反被震斷心脈,終於癲狂而死。金環真畢竟師出名門,根基扎得穩實無比,所以僥倖只是負上內傷。但多年苦練的絕學,卻就此付諸流水。
金環真這麼一攪局,周老歎立刻抓緊機會,好不容易終於擺脫了河南王掌力糾纏。他好似滾地葫蘆般著地打了兩個觔斗,氣喘吁吁地在金環真身邊站起,破口大罵道:「誰知道這瘟神究竟什麼來歷?他媽的一見面就扮正義,追著老子喊打喊殺的。偏偏武功又高得嚇人。我看他簡直和那死鬼老頭子有得一拼了。」
邪帝向雨田借助「邪帝舍利」的幫助,足足活了兩百多歲,此時修練道心種魔**,已然破碎虛空而去,乃是與那位武林神話以及他那位半神半魔的兒子同一級數之存在。若論修為,則楊昭除非練成無字真經的「終極篇章」,否則始終還不能與向雨田媲美。
此時此刻,小王爺聽得周老歎將自己和向雨田相提並論,不禁冷笑道:「我與向邪帝相比,那當然還是遠遠不如的。但要收拾你們兩個人渣敗類,卻也綽綽有餘。周老歎,金環真,你們兩個作惡多端,早就該死了。居然還能拖到今時今日,也算是個奇跡。只不過奇跡這東西,卻是可一不可再。這就乖乖認命了吧。」話尤未落,他身形倏然急飆而前。左手「離火亂」,右手「坎水淹」,雙掌齊發,同時分襲兩敵。
這兩掌來得急如電閃,根本欲避無從。周老歎,金環真迫不得已,也惟有各盡平生本事,硬著頭皮奮力出掌相迎。「砰砰」兩下輕響不分先後同時響起,三個人同時僵立原地,一動不動了。這卻是因為楊昭存心要讓兩人多吃些苦頭才死,故此未盡全力,只是不斷催動掌力,猶如海嘯巨浪倒灌江河般侵襲壓迫而去。周老歎和金環真若然不擋,當場就要五臟碎裂而死。但即使他們出手掙扎抵擋,也不過是先耗盡全身功力,然後再被小王爺掌力把渾身骨頭都震成粉碎的下場而已。
三人對掌僵持了約莫小半晌,周老歎和金環真面色早已變得又紅又青,任誰看來也知道他們絕對頂不住了。正在此時,身後不遠外的樹叢內陡然爆發出一聲淒厲怪嘯。嘯聲中有名身材壯碩的大漢縱身沖天高躍,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絕子絕孫的賊廝鳥,本大帝絕不與你善罷甘休!」語氣無比氣憤,可是聽口吻又不似是衝著小王爺來咒罵的。可謂莫名其妙之至。話雖如此,可是他手上那兩枝份量無比沉重的大鐵鑭,卻激起層層狂風烈罡,猛如雷霆般對準了小王爺當頭狂砸,絲毫沒有含糊。
這大漢隱藏得雖好,但楊昭修成正宗六神訣後開通六識,感官無比敏銳,早就發現有人藏身在後伺機偷襲了。之所以沒有立刻震死周老歎和金環真,同樣也是為了引蛇出洞著想。此際他雖然背對敵人,可是聽風辨影,對於那壯碩大漢的舉動以及所用兵器招式,都已經清清楚楚。當下看也不看,便是一著「虎尾腳」向後反踢而出。
迅雷不及掩耳間,只聽得「噹」的震鳴聲起。兩枝大鐵鑭被踢得彎成九十度直角,那大漢雙手虎口震裂,身形向後滾地而退。與此同時,周老歎和金環真仰天狂噴鮮血,好不容易才擺脫小王爺的掌力壓迫,同時退開十幾步之遠,雙膝發軟,頹然坐倒在地。金環真有氣無力地笑了兩聲,勉強道:「小賊武功那麼厲害,大帝哥哥居然還肯現身援手,小妹心裡好歡喜呢。這次咱們假若還能有命逃出去的話,小妹以後一定對你死心塌地,再不勾引別的男人啦。」
那大漢正是「邪帝」向雨田座下第三名弟子,帝王谷谷主「大帝」丁九重。他勁裝疾服,只是尋常江湖客的打扮,但頭上卻戴了頂皇帝專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看起來不倫不類,古怪之極。這時候聽見金環真說要死心塌地跟著自己,丁九重儘管上氣接不著下氣,仍舊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果然最毒婦人心。老子不過貪圖便宜和在床上混了幾晚,這婦也用不著賴上本大帝一輩子吧?別忘記,老子不過是姘頭,周老歎才是老公。要做同命鴛鴦,你們兩個儘管做個飽,本大帝可不奉陪。」
周老歎乾笑道:「嘿嘿,親夫哪及姦夫好?大帝兄若肯收了她,周老歎感激不盡。這就無謂客氣了。」金環真聽後當即氣憤憤地嗔道:「你們兩個算什麼狗屁東西,竟敢把我媚娘子來個你推我讓的。總有一天,我要教你們統統都跪在地上舐老娘的腳趾頭。」
這三個狗男女相互之間的關係,就猶如一團亂麻。眼看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是這般糾纏不清,也實在讓人覺得好笑。楊昭搖搖頭,眼見三人都已經身受重傷,再玩不出什麼花樣,便也暫且拋下他們不管,轉身回頭,向著剛才丁九重剛才藏身的樹叢朗聲道:「邪極宗四大別傳,赤手教帝王谷媚惑宗都已經現身。逆行派主何必還繼續藏頭露尾,故作神秘?尤鳥倦,出來吧。」
震天長笑倏地傳出,一道人影挾凌厲破風之聲,從天而降落,輕輕巧巧落在周老歎和金環真旁邊,身輕似羽,著地無聲。此人身材高瘦,面色蠟黃,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眉梢額角。滿是淒苦的深刻皺紋。他鼻子又高又彎,唇厚如臘腸,眉毛則出奇地濃密烏黑。雙眼灼灼有神,完全與他淒苦疲憊的臉容不相襯。然而在眼神深處,又流露出極度的冷酷和仇恨,令人看得不寒而慄。他身穿一襲寬大青衣,背上掛著個金光閃爍,看來足有數百斤重的獨腳銅人。可是看起來,這柄沉重兵器對他而言根本不構成任何負擔。此人非為別個,正是邪帝向雨田門下大弟子,名列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倒行逆施」尤鳥倦。
尤鳥倦雙手負後,環目向場中一掃,仰天發出幾下好似用尖錐刮劃瓷碟的聲音,瞇起眼眸,陰聲細氣道:「好小子,明知本人威名,居然還敢出言挑釁,實在膽大包天。嘿嘿,你以為打倒這幾個廢柴,就有資格能和本人爭一日之長短了麼?不知天高地厚,小心少年亡啊。」
所謂魔門八大高手,分別是邪王石之軒陰後祝玉研魔帥趙德言天君席應胖賈安隆還有子午劍左遊仙妖道辟塵和倒行逆施尤鳥倦。其中楊昭和石之軒及祝玉研安隆都先後交過手。當時的戰績,是略遜於石之軒,與未盡全力的祝玉研差相彷彿大勝安隆。和辟塵化身的洛陽首富榮鳳祥,雖說交道打得不少,卻沒有發生過衝突。至於其餘四人,則都未曾有過機緣見面。
尤鳥倦在八大高手裡排行榜末,楊昭原本並沒怎麼把他放在眼內。雖知他隱伏在旁,亦不以為然。但此際見這位向雨田首徒在自己面前一站,其姿勢氣度,皆有若淵嶽峙,竟似不在陰後之下。周老歎金環真丁九重三個加起來,似乎都還遠遠不及他們這位大師兄,河南王心中不禁微覺凜然。
然而小王爺本錢雄厚,自然亦無懼任何敵人挑戰。淡然道:「邪極宗門下四大別傳,素來互不咬弦。今日居然齊聚洛陽曼清院,卻不知究竟有什麼圖謀?」頓了頓,小王爺又失笑搖頭道:「這話卻問得太多餘了。你們四個惡賊敗類,好事從來不做,壞事反倒件件有份。所圖謀者,無非是些傷天害理的勾當罷了,聽了反而污我耳朵。不管如何,既然來了,那麼便留下吧。」
尤鳥倦愕然一怔,隨即又是仰天大笑。看他的模樣,根本就未曾對眼前這明顯未到二十的後生有任何顧慮忌憚之處。可是笑聲未畢,他突然一腳踢出,不偏不倚,正中周老歎背門。周老歎哇哇怪叫,手舞足蹈,卻是身不由己地被踢得凌空飛出,猶如炮彈般對準了小王爺急飛疾撞。
這個「倒行逆施」,說得好聽點是性格多疑,說得難聽點就是膽小沒種。在未曾摸清楚敵人底細之前,尤鳥倦無論如何也不肯出手,生怕會碰上什麼硬釘子。為了試探小王爺的虛實,他竟然絲毫不顧念同門之情,將周老歎當成炮灰來利用。卑鄙無恥也就罷了,如此欺善怕惡,居然也還能成就一身宗師級數的絕學,也可算得上是世間奇聞了。
周老歎雖然可憐,但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什麼好人。對付這種奸惡之徒,亦無須顧忌留手。楊昭輕聲冷笑,踏步跨前,雙手各自拈成螳螂刁指,向前如箭疾點。兔起鶻落間,只聽得「噗噗」兩下悶響,刁指先後刺進周老歎胸膛的肥肉裡面。赤手教主渾身都立刻就像氣球般膨脹起來,大大睜著牛眼厲聲咆哮道:「尤鳥倦,你這兔子相公王八蛋!老子哪怕做鬼,也不放過……」膨脹已達頂點,那最後一個字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來,「轟」地猛然炸開,屍體化作無數冰渣散落遍地。
這著「冰火碎屍」,是冰火螳螂拳中最暴烈霸道的一式殺著,原本是應當配合天竺奇功冰火七重天使用的。此刻楊昭改為催動乾陽坤月兩功配合,雖然還沒有真正運起「元始篇章」境界,但殺力之強,已經比起原版更勝十倍。邪帝向雨田座下四大弟子,就此只餘其三。
既然殺戒已開,接下來就無須留手。楊昭身形微晃,快逾閃電地飆前衝出,鐮刀也似的橋手「螳臂破車」對準尤鳥倦一刀劈下。可是這魔門第八高手的身法也當真怪異,頃刻間頭下腳上倒扯風車,堪堪避過楊昭殺著。他「桀桀桀」厲聲怪笑,凌空打個觔斗,以極怪異身法落在丁九重身邊。猛地出手向這個師弟抓去。
帝王谷主和倒行逆施同門幾十年,對於彼此心性都是一清二楚。再加上有周老歎這個前車之鑒,哪裡還能給尤鳥倦偷襲得手?電光石火間,丁九重嘶聲狂吼道:「他媽的倒行逆施,本大帝寧死也決不給你佔到什麼便宜去,咱們一拍兩散吧!」凝聚剩餘殘力,執起鐵鑭反手砸向自己天靈意圖『自殺』。
只可惜千古艱難唯一死,哪怕已經下定決心要『自殺』,事到臨頭,胸中畢竟難免仍略有幾絲猶豫不捨之情,以至於出手速度始終還是慢了那麼半個彈指。尤鳥倦出手如風,及時抓緊了丁九重手腕脈門。微一用力,這帝王谷主立即渾身無力,鐵鑭「叮噹」脫手落地。「倒行逆施」獰笑道:「咱們一場師兄弟,何必如此見外?你這身功夫修煉起來也不容易,就此散去,可是大大可惜,乾脆送給你大師兄我吧。」也不管丁九重答應與否,五指成爪,猛地往下一抓,「噗」地抓破這個同門師兄弟頭骨天靈,直入至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