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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創刊篇 第41章 把酒問青天 文 / 十二龍騎

    第41章把酒問青天

    益州古稱巴蜀,早在西周之前,巴蜀人已經據地而建國。秦惠文王更元九年秋,秦國大軍南下討伐,滅蜀國後改置蜀郡。郡治所在的地方,就取「周王遷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典故,取名為成都。

    西漢時,益州的桑蠶織錦業已經相當發達。織成的絲綢匯聚成都,稱為「蜀錦」。朝廷因此特別設置了「錦官」進行管理,所以成都又有別名為錦官城。杜甫的詩裡面說「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就是這個原因。

    由東漢末年三國分立,直到大隋統一天下為止之間的幾百年,中原大地上烽煙四起,戰火紛紛。但益州因為有山河之險阻隔,所以總能夠保持相對的和平安定。到今時今日,要是問起大隋天下哪裡最繁榮,那麼任何人都可以立刻毫不猶豫地說出「揚一益二」這個答案。

    大隋平定天下之後,楊堅設立益州總管府,隨後不久又改為蜀郡,並封第四子楊秀為蜀王出鎮成都。那已經是開皇二年,距離現在整整十八年前的事了。十八年來楊秀坐鎮益州,無論軍事文政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其聲名威望也隨之而不斷提高。所以這次為蜀王世子賀壽的消息雖然來得突兀,但短時間內已經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轟動。各路高門世家,武林大豪,甚至更遠的吐蕃回鶻等外國,都有派使節前來道賀。成都內外可謂冠蓋雲集,群雄畢聚。場面之熱鬧,那是十幾年都未曾有過了。

    武安鏢局的這隊人馬,趕在了日落關閉城門之前入了成都城。雖說明月大家應邀而來,李神通也是代表唐國公李淵前來祝壽送禮。但始終天色已晚,路途上又風塵僕僕,要是就以這麼副模樣前往蜀王府,那麼不但失禮,而且更大**份。所以事前已經決定,今日暫時就在成都最出名的客店唐荔園投宿,明天再向蜀王府投拜貼。

    這間唐荔園與普通客棧可大不相同。不但佔地寬廣,雕樑畫棟極盡精美,而且內裡的園林佈置,也十足照搬了過去南陳的皇家御花園。更有樁妙處,就是園內園外,種植了不下上千棵芙蓉樹。每年六七月期間芙蓉花開,那情景更加美不勝收。假如用現代標準來衡量的話,那麼這裡簡直就是大隋朝的五星級豪華酒店了。也是虧了李神通的面子,眾人才能入住。否則的話,光憑武安鏢局本身名頭,那是不管出再多錢,人家也照樣恕不接待。

    唐荔園園內又劃分為二十四座小院,各自以益州下屬的二十四州命名。彼此都互相獨,立,由面臨大街的錦宮樓將它們連接起來。武安鏢局眾人入了預先訂好的綿竹院,卸下車馬置放行李更衣梳洗等等,自然有一大堆雜事。等到都安頓下來,卻又早是華燈初上時分了。李神通興致不減,吩咐店家在錦宮樓上的雅閣擺了圍筵席,邀請明月大家和梵清惠前往賞月,楊昭自然又不怕惹人討厭,也厚起臉皮去了。

    川菜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向來名聞遐邇。後世時候,川菜館那是滿中國遍地開花,幾乎人人都吃過水煮牛肉和酸菜魚。不過身處大隋仁壽元年,這個時代辣椒還沒有傳入中國。所以很多後世耳熟能詳的名菜,眼下是吃不到的。但楊昭入席坐下一看,燈影牛肉樟茶鴨,子樂山墨魚清蒸江團芙蓉雜燴生燒筋尾舌紅燒魚翅鴨卷芙蓉雞片黃燜大魚頭干燒鹿筋銀皮包燒魚……美味佳餚擺了滿桌,不用下筷子,卻是光用看的,便已經足夠使人垂涎欲滴了。

    只不過這等場面,又是這種客人,桌上佳餚卻幾乎肯定要被浪費大半了。楊昭心內連叫可惜,決定散席時一定要叫侍應打包,將東西拿回去給鏢局的人們也嘗個新鮮。這當口更用不著客氣,拿起筷子大快朵頤。李神通近來也習慣他這副模樣了,當下只當他是透明,逕自和明月大家和梵清惠兩位談玄論道,說些成都的名勝古跡,風物典故之類閒話,娓娓道來,倒也動聽。

    正在兩邊互不干擾,各自自得其樂的時候,忽然間只聽樓下隱隱傳來陣陣樂聲。韻律輕快活潑,充滿了對生命與自然的熱愛。憑著穿越以前在學校上音樂課的經歷,以及參加過由雲南省政府舉辦的潑水節活動等等記憶,楊昭用不著聽第二個音符,已經認出了那是西南少數民族的音樂。但明月卻似乎對此從所未聞。她「咦」地低聲輕呼,起身離席,走到雅閣臨街的窗戶前,雙手一推。

    霎時間,音量增加了好幾倍的歡快樂韻從窗戶外一湧而入,將整間雅閣的空間也充塞得滿滿當當。憑欄下望,只見目光所到之處,全是張燈結綵。人潮摩肩接踵,玩樂聲此起彼伏。而此際錦宮樓下,正有一群盛裝打扮的異族少女,載歌載舞地從街道上經過。那群少女身後,又是十幾名身披綵衣的精壯後生,敲擊著腰間手鼓邊走邊跳。

    街道兩旁圍觀的人群興高采烈地指指點點。氣氛之熱烈,看起來甚至比金吾不禁的元宵佳節,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不遠愛的街道彼端,又有另外十好幾群同樣的組合正裹挾在人群中緩緩前進。他們身上裝束打扮,還有演奏的音樂同樣大異於中土,卻又是另外一種風格韻味了。看這模樣,倒是和現代的花車巡遊隊伍差不多。

    李神通偷偷用眼角餘光向明月大家望了幾眼,只見這位以音樂名聞天下的奇女子,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樓下歌舞,那白如凝脂的臉龐上,此刻竟自然而然地煥發出了一種奇異光彩。月光之下看來,更使他這名出身李氏高門的世家子心醉神迷,渾不知人間何處。

    好半晌,那些異族女子的隊伍終於全部走過錦宮樓下而移向其他街坊。明月如夢初醒地長長歎口氣,關上窗戶回身入席,神往不已地道:「這些西南巴人的音樂天真自然,淳樸中更洋溢了無限生機野趣,果然別具風格。等到蜀王世子的壽宴結束以後,明月定要在巴蜀多留一年半載,好好把這裡的音樂搜集整理呢。」

    李神通笑道:「剛才從樓下走過的只是蜀地巴人。當年諸葛亮南渡瀘水,七擒孟獲。那孟獲就是蜀地巴人的首領了。不過在蜀地以南交趾以北嶺南以西的大片土地上,據說還有南蠻百族,和巴人也是同宗共祖,族裡自古流傳下來的音樂,據說還是上古三代嫡傳,在中原卻早就散佚了。」

    明月目現奇異光芒,更顯得悠然嚮往,道:「這個明月倒還真是從未聽說過。孔夫子說禮失求諸野,樂失其實也應該如此啊。為什麼明月以前竟想不到呢?」回身又向李神通福了一福,柔聲道:「多謝李公子指點。明月興致忽然起來了,梵姐姐,李公子楊公子。如蒙不棄,且請聽明月吹奏一曲。」當下就從袖子中取出一管紫玉洞蕭,湊到朱唇邊調試了下音色,蔥蔥玉指挑捻按捺,悠揚蕭聲隨即而起。

    明月大家被梵清惠譽為琴蕭雙絕,當世無雙。但這一路走過來,楊朝從來未曾聽她演奏過音樂。此時側耳聆聽,只聽那蕭聲旋律纏綿悱惻,開始時若斷欲續,極柔極細。逐漸地音聲漸起,恍若朝陽初升,雀兒吱喳;隨之又似有山澗流泉,碎玉飛濺。繼而百花爭艷,萬紫千紅;間關鳥語,彼鳴此和。將那種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天地間生機洋溢,處處欣欣向榮的美好景象,全部栩栩如升地呈現眼前。

    頃刻間,錦官樓上下內外,全都變成鴉雀無聲。不管那些客人們本來在做些什麼,此際全都屏息氣,惟恐打擾了這位蕭中仙子的演奏,更惟恐錯過了半個音節。但聽那蕭聲中又逐漸呈現出夕陽西斜,百鳥歸巢,終於夜幕降臨,繁華去盡,一切再度重歸祥和寧靜。

    良久良久,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楊昭固然聽得心馳神醉,甚至連梵清惠這種定力的人,也不由得幽幽歎了口氣。李神通更是如癡如醉,喃喃道:「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我本來只以為那是古人的誇張。可是……可是……唉領教過明月大家的絕世蕭技之後,我又何止三個月?只怕是三年都不知肉味了。」

    明月淡淡輕笑,笑容裡卻似乎並沒有喜悅,反而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寂寥。只因為類似的恭維說話,她早已經聽過太多,再也不覺稀罕了。可那這些恭維自己的人啊,充其量也不過只是聽眾,而不是真正的知音。而她渴望哪個能夠真正聽得懂自己,並且與自己琴瑟和鳴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假如存在,那麼這個他,到底又在哪裡?

    楊昭也並沒有真正聽得懂明月的音樂。然而,他卻會看。這剎那間,在他眼眸內所見到的不是什麼冠絕天下的蕭中仙子,更不是受人崇拜仰望的樂藝女神。而不過只是位因為無處覓知音而鬱鬱寡歡的尋常女子而已。那黯然神傷的寂寥眼波和自己眼光一觸,楊昭忽然竟覺得……胸中隱隱作痛。

    憐惜之情油然而生,莫名衝動催使之下,小王爺陡然間縱聲長嘯。他拿起筷子,向酒桌上的盤碟用力敲擊而下,曼聲歌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歌聲才起,明月大家嬌軀便是遽然一震。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望向楊昭。那雙剪水秋瞳內,一時間盡被驚訝所充塞。甚至連梵清惠本來似是要舉起摟住自己肩膀的那隻手,突然懸在半空再不肯落下,她也完全沒有發覺。

    楊昭站起身來,手執酒杯推窗望月,更不向身後眾人多看半眼。慷慨唱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東坡這首千古絕唱,妙處自然更不用多講。雖然隋宋之間相隔幾百年,但真正的好東西,確實是可以超越時代的。更何況此時此刻楊昭唱起這闋《水調歌頭》,和眼下情景竟是不謀而合。那歌詞中字字句句蘊涵的深情,聽起來,倒都像是他正向這位蕭中仙子,表明自己心跡一樣。明月大家容色不斷變幻,驚訝詫愕輕嗔嬌羞,惆悵深歎……短短百來字的小詞令,在她心靈上帶來的衝擊震撼,卻更勝過一場八級大地震。

    梵清惠那懸在半空的手微微放下,輕紗掩蓋下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李神通右臂握拳微微發抖,面上毫無表情,宛若木偶。雅閣中一時再變成了鴉雀無聲,只是和之前明月大家演奏完畢時的那情景相比起來,卻少了幾分祥和。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尷尬?

    「好啊,好啊。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實在好啊。」

    粗魯大笑聲突然從隔壁傳至,把這邊的沉寂打成粉碎。本來對方衷心讚美,即使稍嫌鹵莽,也是一番好意。但那說話的聲音卻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既似殺豬,又像刮鍋,簡直講不出地難聽。尤其剛剛明月大家才演奏過她的絕世蕭藝,兩相比較之下。差距更加巨大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李神通正滿肚子鬱悶發洩不出來,這番叫好聲就似一點火星,剛好點著了他胸口的火氣。這位出身高門的世家子,剎那間竟把平日的溫文謙躬統統拋到腦後,怒喝道:「什麼人在這裡大呼小叫?不成體統,滾!」運起十成功力一掌拍下。只聽「砰」的震響聲中,整張用楠木製成,可以容納七八人圍坐的酒桌,竟被他這盛怒一掌拍成四分五裂。

    變生倉猝,菜汁酒水四散飛濺,楊昭急忙出手在明月大家腰間一引,帶起她向後連退七八步。碎瓷殘菜沾不上他們身,順勢就撲向那位靜齋傳人,卻驟然就像撞上堵無形牆壁,在她身外三尺處已經頹然落地。隔壁那邊卻又響起了那把怪聲,文縐縐道:「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小生自和那兩位吹蕭唱詞的大家說話,卻又關你什麼事?真是好不講理。」

    那人本身嗓子已經難聽至極,偏偏又不知收斂,還要一本正經地和李神通言語辯駁,更像是火上加油,使得這位世家高門子弟怒氣更熾。他畢竟還自重身份,不屑再和隔壁那個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怪人多逞口舌。冷哼著右腳踢出。散落腳步的兩根筷子,猛然「咻」地穿過雅閣牆壁,直射對面那聲音難聽的怪人。勢道赫然更勝強弓硬弩。

    明月大家失聲驚呼,急道:「手下……」話未講完,遽然破空之聲大作,那兩根筷子竟疾如閃電倒飛激射。李神通一驚,倉促間側身相避。只聽「奪奪」兩下輕響,筷子緊擦著他面頰插入身後牆壁,只留下兩個黑點。緊接著「嘩啦」轟然巨響,分隔兩間雅閣的牆壁被只粗壯拳頭一拳轟倒。洶湧熱浪逼人而至,有個魁梧巨偉之極的身影大踏步走過來,粗聲粗氣地文縐縐大喝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無端端來了只瘋,狗。惹得書生發衝冠,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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