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公堂激辯
范小魚原本以為既然崔推官和桑家有勾結,就一定會拖上幾天,好讓戲班子先吃些小虧,沒想到次日上午,崔推官居然就上門勘察現場來了。不但清官的姿態擺的十足,一副若是百靈閣真有冤情,一定為民做主的正義之氣,而且還定好了明日就開堂審理。
這麼快的速度,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啊!
當范小魚問吳言之時,吳言之淡淡地道:「不外乎連個情況,一,身為推官,接到百姓狀碟,自然要親臨現場勘察,此處畢竟不是別城,而是天子腳下,這些基本職責他還是不敢太過拖延的,以免有損官聲。而二,那就是昨日已拖了一日一夜,他必定已經和桑家商議出了對策,也許,他正等著明日上堂,爭取當堂定案。」
「吳公子言之有理。」范小魚點頭道。
「我名為言之,自是有理。」吳言之微笑道,眉目間自有一股淡淡的傲氣,卻是絲毫不見落第的沮喪和失意。
范小魚忍不住輕笑,卻覺得他更對了自己的脾氣,同時心中也升起了一絲好奇心,只不過她向來不喜歡探人**,有些問題她也許是永遠都不會問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相信了這個吳言之能站在正理一邊,其它的,自然就無關緊要了。
因為次日就要開堂,為了謹慎起見,范小魚大半的時間還是放在了城裡,和范通輪流著秘密地打探消息。至於證據方面,案情未審,情況未明,一時還不到去偷取的時候。
這一個上午,百靈閣其他的成員則都忙著清除油跡。修補桌椅,暫時當然也不能營業了。
然後一轉眼就到了次日上午,開堂了。
崔推官坐堂後,先是確認雙方身份。范小魚要開百靈閣,又要保持神秘,當然免不了要編造一個身份,所以兩年多前,這件事情就已辦好。此刻當然查不出什麼來。而也在這時,被范小魚暗地裡通知著來旁聽的百姓們才知道百靈閣東家的姓氏名諱:葉如君。
面對崔推官要范小魚摘下面具的要求,范小魚故意裝作遲疑,敘述苦衷請求通融,最後實在無奈才脫下了面具,小心地只讓崔推官一個人目睹了一下「真容」,同時吝嗇地不讓第三個人瞧見。為了以後還能派上其他用場,這幅易容面具。見地人越少越好。
其他的眾人雖未得見,可是卻能從崔推官的神色上分辨一二,見他皺眉,當下都自以為范小魚之前自說容顏醜陋不是假話。關於百靈閣東家貌似無鹽的傳聞,此後立刻就在瓦肆之中流傳了開來。當然,這是後話了。
且說,相較於原告方的人馬齊全,桑家的老大和老四卻是連面都沒露一下。只叫了一個管家來處理,態度囂張之極,不過他們顯然也聽說了百靈閣請了訟師,也不甘落後地請了一個。
儒衫白衫,五官周正,自信瀟灑,這一位相貌堂堂的聞青雲往堂前一站,表面上立刻就把又矮又黑的吳言之給比了下去。
當然。這巨大地差距,只是在一般人的眼中看來如此,范小魚對於吳言之的信心,卻一絲也不曾動搖。這個聞青雲表相雖不錯,可在如何英俊的外表也無法掩飾他眼中的那一抹高傲和狡詐,而吳言之,卻是面如古井,紋波不蕩。沉穩之極。
身份核對無誤後。便開始分別陳訴。
范小魚這一邊是原告,自然是他們先說。柳園青作為百靈閣代表,很快就條理十分清晰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待輪到桑家時,不出所料的,桑家果然把事情推的個乾乾淨淨。
那三名狗爪是一上堂就大呼冤枉,反口直說是百靈閣的人綁架了他們,然後自己潑了桐油,誣告陷害,對於百靈閣這一方所呈現地供詞也一口咬定是屈打成招。接著輪到白面訟師聞青雲表演,先是假惺惺地讓三個狗爪「詳細」地敘述了一遍「真相」,然後義憤填膺地指著百靈閣誣告,並要求青天大老爺為無辜之人做主。
見被告忽然翻身成原告,不但不承認蓄意縱火,而且一下子就給百靈閣安了綁架、誣陷、私設公堂三大條罪名,百姓們不由紛紛私語,乍舌不已,百靈閣的人包括柳園青則是又氣又怒更是驚懼,紛紛看向范小魚和吳言之,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應對。
卻見吳言之不慌不忙,並不急著反駁,而是先懇請仵作給貓二貓三驗傷,接著客觀地將百靈閣和桑家各自地位和實力,兩家的恩怨,以及百靈閣一貫的忍讓和退步一一訴出,然後恭敬地請崔推官和百姓們細思,百靈閣和桑家哪一個作案動機才更大?
這一串長長的敘述後,本就同情百靈閣,同時已經受了一定輿論影響,再被吳言之巧妙一引導地百姓們頓時全都站在了百靈閣一邊,趁著人多,還有些人壯膽在人群中指責桑家往日的一些霸道行為,堂上還沒怎麼樣,堂外的群情倒先激憤了起來。
聞青雲既作為桑家訟師,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地就敗陣,立刻舌戰蓮花地運用口才,一一反駁,同時指出百靈閣有一個最大的動機,那就是百靈閣正是因為長期對桑家不滿,一直想要報復,所以惡從膽邊生,才有了這一出誣陷,並也請仵作為三個狗爪驗傷。
他地口才甚好,加之樣貌堂堂,又口口聲聲振振有詞,百姓們的情緒還真的被他安撫了不少,有些人甚至也開始了疑惑。畢竟是人就都是有火性的,百靈閣被桑家欺負了三年,不可能不怨,這一怨之下處事極端也是難免的。
見連百靈閣的掌柜柳園青都被自己說的變色,聞青雲極是得意,扇子一收,雙手一拱,就要請崔推官判案。
崔推官手捋鬍須,狀若公平地問吳言之有何辯解,但和聞青雲對視時,眼中卻閃過一抹讚許之色。
卻見吳言之微微一笑,對崔推官常常一揖,然後朗朗地發問:「大人,學生想就三個假設的問題,請教一下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先恕學生不敬之罪。」
崔推官見吳言之面不改色,心裡不由一疙瘩,但表面上卻只能道:「既然只是假設,本官恕你無罪,你說。」
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其貌不揚地落弟學子,但經過先前的一番辯論,卻也讓他有些警惕其過人的鎮定和善於挑動人心的狡詐。
吳言之肅然道:「學生請問,假如昨日深夜,有人忽到大人府上欲行行刺,卻被大人明察秋毫,及時拿獲,大人福大,不曾有任何損傷,請問,這個刺客算不算刺客?」
此話一出,崔推官和聞青雲立時面色一變,范小魚卻是眼睛一亮,揚起了微笑。
「大膽!你竟敢詛咒大人!」聞青雲的心思果然敏捷,立刻猜到吳言之的用意,試圖先聲奪人壓制他。
吳言之卻是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微笑地看著崔推官,等待著他的回答。
「算,當然算!敢於行刺朝廷命官,怎麼不是刺客?」不等崔推官回答,圍觀的百姓群中已有人大聲道,眾人立刻都紛紛附議。
范小魚聽得那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循音望去,卻見人群中有一個頭顱微微一側,正好躲在了另一個人地後面,忍不住想偷笑。這傢伙,居然也來湊熱鬧了。
「若是真有此事,自然是算地。」崔推官明知問題有詐,卻也只能這樣回答。
吳言之一拱手,再次肅然地問道:「學生再問,若是這個刺客不是去行刺大人,而是夜入相府,欲謀殺當今宰執,只是依然未遂,被眾所擒,請問,如果這個刺客死命抵賴說自己不曾行刺,是被宰相大人陷害的,請問大人,這個刺客地話是真乎?假乎?」
好一個吳言之!
范小魚在旁聽的分明,若不是身在公堂之上,簡直要痛痛快快地拊掌,大聲地喝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