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茂密的榆樹林裡,突然響起一陣蟈蟈的叫聲,馬上另一處地方也響了起來,數聲之後,兩邊的蟈蟈叫聲都停了下來,各自鑽出數名黑影,多是一些精壯的漢子,身上衣服有點破舊,其中一方擁著一個雙眼被黑布蒙著,雙手反綁著的人。
「錢九。」
「陳阿四。」
「怎麼回事?」那名叫錢九的人身材肥胖,不負姓錢之名,他疑惑的望著那名黑布蒙著,雙手反綁著的人問道。
「這傢伙說是朝廷的人,要見我們任老大。」身材高大,全身儘是肌肉的陳阿四不在意的道。
錢九臉上的肥肉抖動了一些,小眼圓睜:「陳阿四,你怎麼搞的,韃子殺人如麻,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要見我們老大豈有好事,直接一刀宰了就是,帶他見老大干
陳阿四搖了搖頭:「若是韃子,我自然一刀宰了,你知道他說是哪邊來的。」
錢九恍然大悟:「你說他是從南面來的,南面的官軍也不是好東西,你忘了,當年任、張兩位老大就是因為被狗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帶著我們進入這榆園,老大肯定也不願見他。」
錢九所說的任,張兩位老大分別叫任七,張七,這夥人就是活躍在山東濮州、范縣一帶的榆園賊,榆園賊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萬曆年間,濮州、范縣靠近河南,又與南直隸相隔不遠。每當天災**之時,活不下的饑民就成群結隊的進入榆園,一方面是這裡有榆樹葉可以當成食物,而且倚仗著茂密地榆林,他們可以傲嘯山林,不但躲辟官府的賦稅,而且還可以打劫一些大戶。
不過,萬曆年間的榆園賊都不長久,遇到好年景,榆園賊就會散伙。重新化為良民。到了崇禎年間,山東的旱災頻繁起來,加上官紳盤剝嚴重。榆園賊才成為常態,藉著茂密的榆林,加上地下挖得盤根錯節的地道,官府剿不勝剿,只得任其行事。
去年中原大地風雲變幻。北京短短一個月內換了三任主人,榆園賊也迎來自己的黃金發展期,山東各地先是向大順軍投城。李自成失敗後,山東有一段時間處於權力真空期。許多人擔心官軍和韃子過來亂殺人,紛紛躲進榆林避難。王福派黃得功攻取山東後,對於以前官府所說的榆園賊本來是想招撫。只是黃得功剛剛佔了山東一個多月又被清軍擊敗,趕出山東,招撫榆園賊的想法自然不了了之。
清軍佔領山東後。為了籌措南下地軍糧。對山東進行了更加殘酷地盤剝。稍有反抗就家破人亡。許多原本還殷實地家庭也變得一貧如洗。任七。張七兩人審時度勢。提出驅除韃子。保衛家鄉地口號。更是引得那些因為韃子而失大部分財產地百姓景從。
加上山東兵力幾乎被多鐸抽調一空。任七。張任在數月間確實做下了幾件大事。接連攻破數座縣城。將清廷委任地官吏處死。勢力一下子擴展到了朝城、觀城、鄆城、城武等六七個縣。聲勢浩大。連清廷委任地山東巡撫方大猷也被驚動。急忙發下公文催促地方進剿。
只是當時山東兵力空虛。許多清朝官吏剛剛到任。對於任七。張七兩人領導地榆園賊還是無可奈何。不過。這種情況在二萬多滿人到達山東後發生了改變。清軍兵力在山東大為充實。面對清軍地重兵圍剿。張七。任七兩人雖然拚死力戰。只是所佔縣城還是全部丟失。數萬大軍只剩下數千人。只得仍然躲到榆樹林暫避。
山東榆園地情況通過錦衣衛反饋到王福耳中。雖然榆園賊開始反抗地是大明地統治。不過。現在榆園賊針對地卻是清軍。本著敵人地敵人就是朋友地原則。王福才指示錦衣衛與榆園賊首領聯繫。最好當然是南明能夠憑借正統地名份將之招安。次也可以直接資助一些兵器甲冑。讓他們在清軍地後方搞出更大地動靜。將清軍實力逐步消耗。
陳阿四身邊被蒙眼。捆住雙手之人正是錦衣衛派出來與榆園賊接洽之人。他一到榆林外圍就被陳阿四等人發現。這名錦衣衛確認陳阿四就是自己要找地榆園賊後。並沒有反抗就任由陳阿四綁著帶了進來。
聽到錢九地話。陳阿四點了點頭:「若是一般情況確實如此。不過。要是真照他所說。老大一定會見他地。」
錢九大奇:「他說什麼,阿四,朝廷狗官素無信義,你可別被他騙了。」
「他敢,若是騙了老子,老子親手把他剁成肉醬。」陳阿四惡狠狠的道,同時用手推了那名錦衣衛一把:「你是不是真有大量兵器給我們?若是敢騙我們,你死定了。」
「各位放心,這是你們的地盤,只要在下見過你們的老大之後,自然會將兵器送給你們,莫非你們這麼多人還怕在下一人不成。」那名錦衣衛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被綁著又蒙上眼而害怕,反而激將道。
「誰會害怕你,走,帶他走。」陳阿四最受不得激,錢九也沒有看出什麼不妥,只是示意幾人留意一下後面,看有沒有人跟蹤,見人很快返回搖頭,錢九也放下心來,數人在林中穿行,時不時要學上幾聲鳥叫或者昆蟲的叫聲,得到回應才能繼續前進。
行進了快半個時辰,陳阿四才道:「到了,幫他解
那名錦衣衛臉上的黑布被拿了下來,頓時眼前一亮,又閉上眼睛數秒才再度睜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規模不小的營寨,寨牆,刁斗應有盡有,營寨的後面是連綿的山嶺,前面是整塊的平地,還開墾出不少農田,田里莊稼鬱鬱蔥蔥,長勢良好,這樣一個營寨起碼可以容納萬人,看上去至少經營了數年。
不過,營門口的守衛卻不算森嚴,不少農人正在進進出出,門口還有一群孩子正在玩耍,這名錦衣衛剛想看清楚一點,一人已在他後面重重一推:「走!」
營寨中間一座最大的木屋內,任七和張七兩人正在商量軍情,任七高大威猛,眼下已是五月,天氣不冷不熱,他只穿著一件單衣,露出全身肌肉。張七卻是高高瘦瘦,身上穿著長衫,倒是有幾份讀書人的模樣。
數月前,任七、張七兩人還意氣風發,攻佔了四個縣城,治下民眾數十萬,擁兵數萬,張七甚至以榆林為綠林、新市相比,勸任七以圖南陽(光武帝)之業。
可如今不過數月,不但縣城丟了個乾淨,軍隊也減少到只有五千來人,若不是這座營寨經營日久,他們連落腳之處都沒有,這讓兩人不免感到沮喪。
如今雖然他們數次擊退了清軍對榆林的進攻,清軍也一直沒有摸到這座營寨的位置,可是整天躲在榆林中終不是事,他們雖然在榆林開懇了不少農田,可還是不能滿足數萬人的糧食需求,至於布匹,鐵器等等東西都是需要從外面輸入,若是不能對清軍反擊,榆園軍內部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眼下義軍雖然還有五千人,只是士氣低落,武器缺泛,若是冒然衝出榆林與清軍決戰,無異於自尋死路,兩人這些天都在冥思苦想,卻毫無辦法,除非有外援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報,任頭領,張軍師,陳老四帶回一個錦衣衛想見兩位大人。」
「錦衣衛,***,錦衣衛來湊什麼熱鬧,把他宰了,丟到山溝裡。」任七沒好氣的道,他早年吃過官府的虧,對臭名遠揚的錦衣衛更是沒有好感,眼下正碰上他煩惱之時,自然不會對錦衣衛有什麼好待遇。
「是。」過來傳令的士兵轉身就要下去。
張七眼神轉了數下,連忙喝道:「慢!」
那名傳令的士兵頓時不知所措,目光在任,張兩人身上打轉,不知該聽誰的為好,任七有點不高興的看著張七:「軍師,錦衣衛的狗腿子竟然敢來這裡,明顯是找死,你為何不讓我殺他。」
張七對任七附耳說了數句,任七臉上露出一絲不情願的表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把他帶進來吧。」
「是!」這次傳令兵總算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還綁著雙手的錦衣衛就帶到了任七,張七兩人面前。
「你是錦衣衛?」
「不錯,在下仍錦衣衛百戶何超,見過兩名頭領。」何超絲毫不知自己差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臉上很是平靜。
何超的名字平平常常,任七和張七兩人對望了一眼,也不知是真假,眼中露出一絲懷疑的神色,何超看出了他們的疑慮,道:「在下的錦衣衛腰牌在兩位頭領手下處,若是兩位頭領不信,大可以驗看。」
任七正要吩咐人將腰牌拿來,張七接話道:「不必了,區區一面腰牌要作假何難,你若沒有其他證明,我們只能懷疑你是韃子奸細,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何超露出一絲笑意:「不知道一百張上好弓弦,二百柄好刀,二十幅甲冑能不能證明我的身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