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恨過你
紀可欣愕然,偷偷看了一眼榮建新,他卻伸手過來,把她的杯子端了過去,舉到眼前輕微地晃動著,慢慢地說:「她隔著杯子看茶葉的起伏,誰知道別人隔著時間看盡了她的人生!」
紀可欣不知道如何接口,她感覺榮建新找她來和他口中的「她」有很大的關係,問題是她和「她」有關係嗎?
古樸的屋子,濃濃懷舊的氣氛,紀可欣茫然地四顧,才發現自己剛才緊張沒注意的事,房間的牆上掛了一排照片,因為顏色暗淡,她剛才以為是古老照片沒注意,現在竟然發現那些照片是現代的。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組劇照,自高而低,組成了一連串的旋轉。那舞裙,那陀螺般旋轉的腳尖……芭蕾舞的劇照!
紀可欣覺得心又不規律地跳了起來,她也不顧失態了,跑過去,很近很近地看那些照片……
那張蹉跎了歲月也依然不改的容顏,將美麗定格在那些歲月中的經典,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紀可欣突然覺得天旋地轉,閣樓裡的藥味還有躺著的女人,迷離的夢境,全部交織在一起,讓她突然轉身,衝著榮建新叫起來:「我想起來了,我真的見過你……你認識我媽媽……小時候,你還和我媽媽吵過架……你讓我媽媽哭……」
報紙上零零碎碎的關於紀芸的緋聞全部浮現在紀可欣腦中,她震驚地看著榮建新,終於顫聲問出:「你就是她當年的情人嗎?」
榮建新看著她,微微笑了:「沒想到你竟然記得我,我就見過你一面,我都忘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
那是因為你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媽媽從來沒那麼哭過,也沒那麼惡劣地和人吵過架……
而你走後,我們又搬了家,這次我失去了媽媽……
我以為歲月已經淹沒了我的記憶,可是現在才發現,我只不過將屬於媽媽的記憶隨同媽媽一起埋葬了,她不願意提,我也拒絕去想……
紀可欣怔怔地看著榮建新,心裡複雜萬分,這是第一個媽媽認識的人站了出來,讓她感覺紀芸不是生活在空氣中,回憶中,她曾經也有血有肉地存在過世上,愛過,恨過,美麗過……
「我沒想到你是她的女兒……如果不是曾經看到過那些新聞的話……不管什麼原因,我痛恨將她歷史挖掘出來的人!她已經夠不幸了,死了那麼多年,為什麼就有人不肯讓她安寧呢!」
榮建新走過來,和她並肩站在照片前,他的手指撫過照片中人的臉,用一種異樣的語氣說:「她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雖然死了……可是她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紀可欣環顧周圍,忽然有些可憐他,這人難道弄了這麼一個四合院,就為了緬懷紀芸嗎?
相信這裡除了他,沒人能進來,而她能進來只能歸功於她是紀芸的女兒。
「你找我來,就是想和我分享一下對她的回憶嗎?」
見他久久端詳著照片,紀可欣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實說別怪她烏龜心態,對於紀芸的過去,她真的不是很感興趣。
報紙上說的她隨便掃了一眼都沒仔細看,不管別人將她說成什麼樣,她都是她的媽媽,已經死了,就讓她入土為安吧!
過往的恩恩怨怨,原本就該塵封於時間中,誰將它翻出來都是對死者的不敬。
「你是她的女兒……我今天才發現一直以來我很想找人說說對她的感情,可是沒人可說……大家都將關於她的記憶閥門關上了,似乎我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紀芸這樣一個人存在過……你知道那種虛無的感覺有多麼折磨人嗎?」
榮建新撫過一排照片,悵然地說:「我一到這裡,就有種無力的感覺……我有很多錢,多到幾輩子都用不完……我有老婆孩子家庭……名譽地位……可是我卻覺得,我願意用這一切,再換來她對我的一笑……如果可能,我想告訴她,沒有她,我這裡永遠缺了一部分,用什麼都無法填滿!」
他對紀可欣指了指自己心臟部位,淒然一笑:「我愛你媽媽!我一直以為她只是遠遠地避開了我……讓我再也找不到!卻沒想到她是用死來逃避了我……讓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榮叔叔……」
紀可欣不知道怎麼安慰一個失去所愛的男人,特別他愛的女人還是她母親,而他的兒子是她的好朋友!
「叔叔?!我曾經恨過你!因為你是她的恥辱,我讓她做掉你,願意什麼都不要地跟她走!可是她不肯,她願意放棄自己的前途和名譽也要生下你……」
榮建新悵然:「那時年輕氣盛,我無法容忍有你這樣一個充滿恥辱的孩子……現在才發現,我是多麼的狹隘!和失去她的痛苦相比,那種是非根本不算什麼!」
孩子是上天的禮物!
紀可欣莫名地想起丁瓊芳說的話!她是恥辱,是意外,不是禮物,紀芸當時又是怎麼想的,竟然放棄了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而選擇留下了她?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過自己的肚子,紀芸在那麼困難的時候都沒想到不要她,那麼她就可以犧牲自己的孩子嗎?
一時就有種羞愧的感覺,即使沒有柏浚旭,她就不能給孩子一個活的機會嗎?
如果沒有紀芸的堅持,也就沒有紀可欣,紀芸沒有剝奪她來到這世界上的機會,她就可以剝奪她孩子的機會嗎?
榮建新回憶了半天,最後才說了今天叫她來的主題:「不要擔心柏家,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的!只要你不想做的事,他們都不能勉強你!你安心地在榮氏上班,我會支持你的!」
「榮叔叔,這是因為紀芸吧!我媽媽會感謝你照顧她女兒的!」
紀可欣忍不住笑了,擔心半天竟然換來了個這樣的結局真是想不到的事,她該感激榮建新的念舊還是感激紀芸的魅力啊,都死了那麼多年,還能讓這個男人為了她充滿「恥辱」的女兒不惜得罪勢力龐大的柏家……
夜晚又再次降臨在這座城市中,冬天的夜生活絲毫沒比夏天的因為天氣的寒冷減弱半分,相反更多的人因為其他運動的減少而更加促進了夜生活的繁榮。
一家迪高廳,隨著夜晚的來臨,擠滿了習慣夜生活的人們。一進到裡面,音樂聲震天,霓虹燈混雜著煙霧,迷離交織成一幅頹廢的畫面,上面繪滿了眾生百態的放縱。
肖蘊藍出現在門口,掃了一下烏煙瘴氣的大廳,穿過人群,走到吧檯邊。
「amy姐,幾天不見了,跑哪去了?」調酒師看見她,走過來招呼道。
「出國了幾天,了結一些樂團的事。給我來杯cubalibre!」
肖蘊藍邊說邊在吧檯邊坐下,取出煙點燃,吸了一口,轉頭看看喧鬧的舞廳,問道:「見到任哥了嗎?怎麼我打他電話沒人接啊!」
調酒師忙給她調酒,頭也不抬地說:「任哥也有好幾天沒來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你有什麼事嗎?我幫你轉告他!」
「就是想他了,你能幫我轉告嗎?」肖蘊藍給了他一個飛吻,笑道:「他不會是被那個女人炸干了,連床都下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