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光尊者震駭到了極點,簡直無法形容他此時的情緒。
連玄河自己的意識之中,一時之間也沒有能夠明白,自己的靈,竟然擁有著吞噬對手靈光的能力。
然而轉念一想,他就大抵明白了過來。
無論是以靈氣,靈器殺敵,還是施展靈法,所有的靈氣運轉,都無不帶有主人的靈之烙印,才能夠被自身之靈控制自如。那些鏡像分身,根本就是晟光尊者本身的靈之本源分化出來,一次撞擊之後,立刻消散,在這劇烈的靈的對轟之中,連其中的靈之烙印,都消散的一乾二淨。
或許,玄河的靈,乃是五靈俱全,根本就是如同尋常的修煉一般,將沒有任何靈之烙印,與天地靈氣相比也除了更加精粹,更加強大之外沒有甚麼區別的的散亂靈氣,靈光,全部吞噬吸收了。
顯然,晟光尊者只不過光屬性的靈者罷了,完全無法做到與玄河一樣的事情。
一場冷謔而沒有生趣的追逐,在玄河的識海之中展開。
玄河的所有意識,都已經沉浸入了識海之中,他甚至不知道此時外界的情形如何,自己的身體如何,他只知道不立刻將這個晟光尊者的靈幹掉,那麼被滅殺掉的就將是自己。
連靈魂也被吞噬滅殺的那種死亡,徹底的死亡。
玄河的靈,是一團五靈蘊集,晶瑩璀璨的靈光,與晟光尊者那幾乎修煉出了人身一般的形狀,即將踏入至高天位的靈相比,簡直不足一哂。然而,就是玄河的靈,竟然在識海之中,開始瘋狂地追逐晟光尊者的殘靈。
晟光尊者的靈,已經成為一條殘靈,在血祭之後,真正的靈之本源,早已消散了不下九成九,惟餘下那最後的一分,方才一鼓作氣,欲要吞噬掉玄河的靈,從而佔據這一具絕品肉身,結果卻功虧一簣,立刻就顯現得兵敗如山倒,使得他的靈無論在境界上,還是在實力上,都已經不能夠與玄河的靈相抗衡。
更何況是靈這種存在,不能夠脫離肉身。
在肉身已經完全泯滅之後,每時每刻,晟光尊者的靈都在不斷地消散之中,如果是在外界的天地之間,自然是被天地靈氣所同化,直到整個靈都消散一空,靈之烙印也泯滅了,才是融於天地的那種死亡,而此刻卻是在玄河的識海之中,所有逸散出來的靈氣,靈之本源,全部都被玄河的靈所吸收,此消彼長,晟光尊者在不斷削弱,玄河的靈卻彷彿是在不斷地吃著大補的靈丹,噌噌直上。
玄河這時才大抵想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靈魂,不僅僅是與這個世界的靈器,器靈不相兼容,所以不能夠成為靈武者,他的靈魂,竟然是所謂的五靈俱全!即使是罕見的靈屬性,光,在五靈俱全面前,也沒有任何機會,除了被不斷地蠶食之外,唯有逃遁一途。
但是他逃不掉了。
一個人的識海,並不是一間門窗俱全的房子,不可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以晟光尊者此時的境地,哪怕他曾經是尊者強者,甚至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那至高的天位,也是無用。
在他想要突破出識海的時候,玄河的靈完全能夠在剎那之間,將他吞噬掉。
即使並不如此,他的結局,也無法改變。
「晟光尊者,你沒有機會了,你若乖乖地停下來,把我想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或許我還能留下你一條性命。」
識海之中,一條光芒猛烈穿梭,另外一團光芒則不斷地追擊,四處吞噬對方。在此消彼長之下,要不了多久,這場詭異的爭鬥,就將以玄河的勝利告終。
晟光尊者的聲音無限灰敗,甚至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慘烈:「哈哈,哈哈哈哈,小子,你以為能夠騙得了本尊?無論如何,本尊必死,也何必把秘密都告訴你?!」
連他自己都認識到,自己已經是必死之局,這種在死亡盡頭前的瘋狂掙扎,不一定要歇斯底里的喊叫、呼吼,即使只是幾聲慘笑,就能夠摧折垂死者的所有精神和信心。
「可憐五萬年,一朝盡成空,盡成空啊!」
聽著那悲愴的吼叫,玄河莫名地心頭一顫,他的靈一下追到了那條靈光,飛騰出去的靈光,化成一支巨大的手掌,凶狠地一撕,就撕扯下來一大片靈光,立刻融匯入自身,很快煉化為己有,他又強大了一分,而晟光尊者,則又削弱了一絲。
然而玄河就沒有繼續再追殺他,而是語帶冷謔地問道:「晟光尊者,莫非,你還有甚麼願望?」
「願望?」晟光尊者十分詭異的,也沒有繼續逃跑,大概是知道,一場沒有意義的追逐,始終無法改變結局,「本尊的願望,當然是將通靈之塔修復大圓滿,把本尊的肉身練就成為通靈之身,重新恢復我通靈一族的光輝!」
「這真是一個不小的野望。」玄河淡淡笑道,「不過,你已不是尊者境界的強者,我很厭惡這種居高臨下的稱呼。」
「呵呵……」那一條靈光一晃,就凝聚成了一尊模糊的聲音,但是卻顯得十分黯淡,沒有光這種靈屬性的輝耀,隨即晟光尊者慘聲一笑,「確實是一個野望啊。」
「按照你所說,通靈一族的通靈之身,五靈俱全,實在太過逆天,必然要遭受天妒,最終隕沒在時光的長河之中,並不奇怪。」
晟光尊者見玄河也沒有立即撲殺吞噬過來,也定了定情緒神志,慨然說道:「反而是你們人類,原本只不過是我通靈一族的奴僕,卻突然之間,崛起了。」
說到這裡,晟光尊者的語調突然一變,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詭譎笑聲:「小子,你真的是人類嗎?你不是,你不是,你絕對不是。」
只有玄河自己知道緣故,所以也不在意,只是輕笑說道:「僅僅是因為這五種本源之靈?不,我當然是人類,並不是你所謂的通靈之身,通靈一族的正統血裔。」
晟光尊者的語氣,再度黯然了下來:「是啊,通靈一族遭受天妒,怎麼可能還會允許這樣的種族有正統血裔衍生下來?但是,你又是……」
玄河截住了他的話語,並不想在關於自己的血統上作多餘的爭論:「我只是想要知道,通靈一族的隕沒,以及為什麼通靈之塔會在你的手中,似乎你並不是真正通靈族人……」
晟光尊者忽然激動了起來,怒聲說道:「我當然是!我當然是通靈血裔的正統!我的父親,是偉大的通靈一族之帝王,隕天大帝,我怎麼會不是正統血裔!」
玄河吃了一驚,這個晟光尊者,竟然還是通靈一族的帝王血脈。
「哼……嘿嘿,哈哈,哈哈哈哈……」晟光尊者發出一連串古怪的笑聲,「我的出生,是偉大的通靈帝王,最後一位通靈帝王隕天大帝的恥辱!隕天大帝的嫡子,竟然靈屬性為光!哈哈哈哈,靈屬性為光!」
玄河一剎之間,就從晟光尊者的語氣之中,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屈辱,悲憤與不甘。
這種感覺無比清晰,無比真切,因為他曾經感同身受。
遙想五萬年之前,這片大陸,這一方世界,還是通靈一族的天下。他們統御整個靈族,佔據整個大陸最為廣闊富饒的地方,除卻通靈一族之外,即使是其他的靈族,也只是他們的附庸,臣屬,而彼時的人類,只不過是奴僕而已。
就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偉大的通靈帝王,隕天大帝的嫡子,竟然靈屬性為光。
這是一種多麼濃烈的諷刺。
每一名通靈一族的族人,都是通靈之身,五靈俱全,唯有他卻是顯得滑稽可笑的光屬性。
玄河可以想像這個悲劇的帝王之子遭受到的境遇。
他玄河面對的是一個家族的不屑,晟光尊者……噢,或許他那時只是叫做晟光,所面對的,卻是一個種族,天地之間最為強大鼎盛的種族所有人的嘲諷!
玄河的意識之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憐憫,這種憐憫的情緒傳遞了出去,卻引起了對方的憤恨。
「你憐憫我?你竟然憐憫我?」
玄河默然以對。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我第二次被憐憫!」
「第一次是誰?你的父親,最後一位通靈帝王,隕天大帝?」玄河禁不住奇問道。
晟光尊者慘淡地笑:「不是,我的父親,我偉大的父親,給我的只會是漠視,哪怕我淪為附庸靈族的戲謔對象,甚至是與卑微的人類為伍。」
可惜此時的玄河,只是靈的存在,不能皺起眉頭:「那麼是誰?」
晟光尊者又一次詭異地笑了:「是誰?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是蒼天?」
「蒼天?!」
「是的!」晟光尊者無比篤定,「我原本以為,像我這樣,所有人眼中的廢物,大約只有自己才有憐憫自己的資格,然後卻想不到真正給與我憐憫與生機的,卻是冥冥之中,掌控一切的天意。」
他再次重重地陳述這種篤信:「是的,是天意造就了這一切!」
新的一周,新的征程。
感謝諸位,某安繼續奮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