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黎明下的殺戮
腳步的悉索聲很輕微，然而在玄河的靈識範圍內，卻顯得分外清晰。他立刻就驚醒了過來。
他此時端坐船艙之中，正在潛心修煉，若非是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竟然已經擁有了靈識，只怕還不能發覺到有人正在鬼鬼祟祟地靠近。
玄河的精神頓時提升到了極致，靈識運用到了極點，察視來人是誰。
兩道黑影，漸漸地從河岸的密林邊緣出來，開始俯下身軀，向著桃木船停靠的位置靠近。
玄河將木船停靠在嚓嚓河的一處偏轉處，河水沖擊河灘，形成了一片隆起，這兩道黑影越發地靠近，慢慢地伏到了那隆起的河灘之後。
玄河的心底萬分疑惑，那兩道身影隱隱的有一絲熟悉。
突然之間，他心頭一點靈光乍現：「是他們！」
這兩個人，正是先前下游與碧血玄蟒激鬥之時，上岸之後拋卻了主人而去的兩名東方武者。
按照蒼靈大陸的規矩，誓願追隨在靈武強者身後的武者和普通人，成為其追隨者之後，就等同於向被追隨者效忠，形同主人。當然，這種主從關係，與泛大陸的奴隸僕役體制又有不同，他們畢竟只是追隨者，而不是奴隸。
「陳兄，我們此舉是不是……」
「哼，到了這時，難道吳兄你後悔了嗎？」
這一對意圖明顯不軌的追隨者，將聲音壓得極低，玄河隱約記得，他們一個叫做陳勝，一個叫做吳廣，都是達到二品武師境界的武道高手。
武者與靈武者相比，有先天的劣勢，即使是武道武師境界的高手，但是與靈武者為敵的話，或許凝練出靈氣罡芒的五品靈武者就能輕鬆擊殺二品甚至是五品的武師高手。沒有別的，靈武者的靈器，以及靈法，是兩者之間無法逾越的巨大鴻溝。
這時那吳廣顯然還是有些懼意：「陳兄，雖然那兩名靈武強者都可能都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但是也只是可能，萬一……更何況，黛莉絲安娜小姐是西方法羅王朝洛斯菲爾家族的人，而那一名少女，更是我們東辰帝國玄家之人！」
陳勝低聲斥道：「糊塗！正因為他們都出身不凡，最終只怕也不會真的對對方性命不利，黛莉絲安娜小姐回到了法羅王朝，就算是我們躲在東辰帝國，她鞭長莫及，難道我們這一生一世，還能再有順暢日子過麼？」
確實，法羅王朝距離東辰帝國甚遠，但是洛斯菲爾家族與東辰帝國的許多大世家亦有往來，這位黛莉絲安娜小姐惱怒他們臨危棄主，豈不是只要一句話，就能令得他們區區兩名二品武師，再也沒有容身之地？
「可是……」
陳勝低聲怒道：「沒有甚麼可是！那個小子，只有武者五六品的武道修為，哼，所以那少女究竟是否玄家之人，尚不可知，若真是玄家之人，又怎會只帶這麼一名年輕武者就闖入靈域來？只要我們殺了他們，以後再無人知道今日之事，況且，難道你沒有看見那柄靈器長刀？」
「黛莉絲安娜小姐說了，那至少也是四品靈器！」吳廣終於也下定了決心，語氣堅定了幾分。
利誘往往比有可能的危險，更能讓人瘋狂！
這兩人迅速短暫地交流完畢，靜靜地潛伏了下來，小心地尋找適宜的時機。
而此時，這一切全部都已經落入了玄河的感知之中。經由靈識的感知，卻比親耳聽到，還要清晰明瞭得多。
只是些微的緊張之後，他的心緒就沉靜了下來。
六品靈器長刀就在手邊，他唾手便可抓握在手中。
「兩名二品武師！但是丹丹還在沉睡，不知甚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那個女人也不可能有作用，而他們一定會在天色放明之前動手……」玄河有條不紊地考慮著眼下的情形。
必須在他們暴起出擊，殺人越貨的一剎那，以攻為守，迅速擊破，才有可能避過這一劫！
玄河早已停下了修煉，全身上下，漸漸平復，但是體內武道靈氣，卻是奔騰如江河，時刻運轉不止，有一股強大的力道，積蓄在他腰後玄淵之中，隨時能夠爆發出來，迸發出雷霆一擊。
東方天際那一抹淡淡的微明，越來越明朗，這是黎明來臨的徵兆。
「他們動了！」
事到臨頭，玄河終究還是有一絲不可避免的緊促。在他靈識洞悉秋毫的感知下，那兩條潛伏著的暗影，終於緩緩地移動，越過了河岸微微隆起的泥灘，慢慢地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裡，直起了身軀。
玄河的靈識「看」到了他們手中緊握著的厚重開山刀沉渾的鋒芒，在涼風裡令人心寒膽攝。
呼！呼！
河灘上的兩條身影，倏忽暴動，如同兩隻平沙起陸的巨梟猛禽，直撲了出來，同時兩道無匹刀光，直取桃木船上的玄河與丹丹！
他們顯然是知道，黛莉絲安娜已經被玄河捆縛起來，前番激鬥也受了重傷，而那個玄家少女卻不知究竟如何，並且玄河只是一名不足道的武者，所以他們選擇了先擊殺玄河和丹丹的方略！
就在他們暴起殺人的同時，船艙之中的玄河，也猛地行動了！
他右手五指箕張，猛地抓住了就在手邊的長刀刀柄，霎那之間，如同一尊巨靈之神，猛烈暴起，橫刀當胸，似乎鐵索橫江，大旗遮天！
武道靈氣瘋狂湧出，從腰後玄淵，彷彿一道勢力沉渾的渦旋，猛力旋動，將一條江河一般的武道靈氣運轉了出來，經由陽火主脈，正陰正經，迸入右臂，直抵勞宮！
那從識海通聯出來的一條靈光，淬煉著他的右掌勞宮竅穴，這時武道靈氣湧出，匯入靈器長刀之中，登時就如一條晶瑩璀璨的匹練，攔在了他的身前！
兩口開山重刀，足足超過百斤，更是由兩名二品武師狠命一擊，其力道何止千鈞？
玄河立身的桃木船，猛然往下一沉，閃電般地壓迫河水，頓時就排開了一股浪潮，因為力道迅猛沉重，竟然激起了巨大的悶響，砰然盪開！
與此同時，三口刀鋒，也交擊在了一處！
玄河的雙眼之中，迸射出來精彩奪目的光芒來，而那兩名強梁大盜，卻是瞬間面現驚詫、旋即就是惶恐！
他們看到了玄河眼底的光彩，那種仿似直接刺透到他們心底的晶燦光芒。
「靈武者！」這個念頭，電般升起在他們心頭。
他們立即判定，玄河也是靈武強者！
陳勝吳廣，追隨在進入東辰帝國後才前往靈域的女靈武者黛莉絲安娜身後，自然是知道了一些關於靈武者的事情，而這一種徵狀，正是靈武者的顯著標誌。
強勁地力道反擊回去，兩人同時心中驚恐，藉著這力量，抽身疾退，但是玄河哪裡容得他們就此離去，微微沉身之後，突兀彈起，身形長龍盤起，直竄了出去！
這乃是槍道之中，彈抖大力，迸槍而出的法門，運用到了身體發力之中，效果十分明顯。
那兩人的開山重刀，也非同一般，但是與六品靈器相比，卻沒有半點可比性，只聽兩人暴退身形的同時，嗤喇兩聲，玄河手中靈器長刀，就如同切削朽木一般，直接斬斷了兩人闊達一掌，厚約一指的開山重刀！
那兩人駭得亡魂皆冒，哪裡還有半分多餘的心思，所有的劫殺想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念頭，跑，否則性命將休。
兩人提著斷刀，回身猛竄，簡直是將憑生盡數的武道修為都施展了出來。玄河踏足點在木船邊沿，縱身躍出，形同一隻振翅撲扇的巨鷹，手持長刀，如電劈下！
武道靈氣經過右掌勞宮竅穴，變得洗練純粹，再迸發於靈器長刀之鋒芒，竟然噴吐出了奪目的光華，劇烈吞吐，猛地就追上了兩人！
「呀！吳兄！」那其中一人突然爆吼一聲。
另一人聞聲一滯，不想那發聲之人，正是陳勝，卻突然手執斷刀，猛地一式橫掃，竟不是掃向後方追殺而來的玄河，而是同伴吳廣。
那吳廣閃電般明白了過來，卻為時已晚，下意識就揮動斷刀去擋，一時就遲滯了半步，身後玄河刀光追擊了上來，凶狠一刀，從背後斜肩帶胯，便就劈了！
刀勢如何，玄河最是明白不過，知道這一刀已將那人斬得幾乎成為兩半，便就不再管他，發力急追另外一人。
暴濺開了的血水濺射成了血霧，玄河從中一穿而過，瞬間的腥濕氣息，讓他禁不住心頭猛地一震。
血氣，殺機。
這睽違已久，前些時日陷於追殺之中時，曾經乍現出來的感覺，兀然滋生在心頭，一發而不可收拾。
陳勝知道同伴必然已死，更不敢稍遲半步，踏足狂奔，強猛的武道靈氣，兇猛地經過雙足蹬出，一個跨越，就是至少丈許的距離，迅速地撲到了河岸不遠的密林邊緣。
嗤喇！
尖銳的呼嘯響起在耳後，他終究是二品上位武師境界的武道高手，與那吳廣相比，同品級但是卻高出兩位，否則也不能臨危一擊，叫其作了自己的替死鬼。
他猛地一個側身，凌空翻轉，橫起斷刀一擋，手中一空，已經只剩下一截刀柄，森然的寒意還在手上蔓延。
陳勝狂吼一聲，爆發出了全部的潛力，猛地一個竄身，就鑽進了密林之中。
一條璀璨的彎弧，劈入林中，玄河也已追到了林地邊，只聽一聲悶哼，隨後就是林木枝葉反而紛紛摧折聲響。
玄河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二品上位武師，與五品上位武者之間，相差其實不可以道理計，他能夠擊殺一人，驚退一人，已經十分駭人。何況是兩者在武道靈氣之上，差別甚大，僅僅是奔行之間的速度差異，就使得玄河注定追擊不上了。
如果他已經修習那上古靈書之中的武道篇有成，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目前卻至少還不行。
玄河提刀回轉，瞥眼看去，東方天際，那一抹微明突然一閃，一道白光躍顯。
黎明，終於珊珊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