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詳談,王進才明白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義善源』是李經楚的私人產業,跟家族根本扯不上多少關係。如果放在平時,憑李瀚章和李鴻章遺留下來的官場人脈,一些小麻煩根本就用不著李大少爺出面,手下隨便一個掌櫃的出頭,上海道台衙門也要給幾分薄面。
可是,世界上最難搞的事情不是官場人脈發展,而是涉及金錢往來的利益衝突,這次李大少爺很不幸的被牽連在其中。李家對他的支持僅限於官場人脈和小額度的資金投入,李家畢竟是一個大家族,要養活的人成百上千。如今家族的支柱已經不在,在官場上的投資花費可不在少數,不可能將投資重點放在李經楚一個人身上。
這次上海股災『義善源』的大筆投資打了水漂,和『源豐潤』票號一樣它們本身的資金不足,都動用了儲戶的大筆存款。現在所有投在股市上的資金全部打了水漂,儲戶們又不顧一切瘋狂的擠兌票號各大營業網點,他手頭的資金乾枯真的快支撐不下去拉。
他也向家族和相熟之人拆借了不少銀子,可惜杯水車薪真的不怎麼頂用。本來以他們家在官場上的人脈關係,加上他曾經就任過交通銀行第一任總理之職,又大力幫助過袁世凱的親信梁士怡的工作,很容易就從交通銀行拆借到大筆資金緩解目前的難題。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在官場真的太過適用……
也算是他倒霉,這時候盛宣懷頂替梁士怡出任郵傳部尚書,作為李鴻章在財政方面的絕對親信,他很是不岔袁世凱奪走北洋系統大權。於是,他處處與老袁作對,為了打壓袁世凱的勢力,其心腹梁士怡在郵傳部的勢力自然成了最好的打擊目標。
而恰好在這時,李經楚向交通銀行借款287萬餘兩,幫助義善源渡過了危機。可是一聽說盛宣懷要查交通銀行的帳,心下大駭的他趕緊將交通銀行的借款全數歸還,不讓盛宣懷抓到半點把柄。官場傾扎之殘酷,他可是深有體會的,可不想無緣無故夾在兩方大佬間觸碰這個霉頭,今時可不同往日。
可是如此一來,『義善源』上海總號的資金缺口被無限放大,總號僅剩現銀7000兩。他也是病急亂投醫,也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先保住自家產業再說。於是,命懸一線的『義善源』,試圖用手中所持有的上海各大企業的股票,向上海道借銀10萬兩周轉,可惜卻被新任道台劉燕冀很不給面子的一口拒絕掉。
人走茶涼,世態炎涼,這是他此時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沒辦法,『義善源』要是再沒有資金補充的話,唯有關門歇業一途可走,這卻是李經楚萬萬也不能接受的結果。所以他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找到王進和太平洋投資銀行,想要拆借大筆資金挽救自家的產業。
王進沉吟片刻,又和銀行總經理王清遠討論一會,在李大公子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最後答應太平洋投資銀行秘密拆借一百萬大洋給瀕臨破產的『義善源』票號,雙方秘密簽定協議不對外公開,李大公子用手頭的企業工廠股份做抵押。
李經楚滿意而歸,有了這一百萬大洋的資金注入,雖然不能讓『義善源』票號完好無損的度過此次難關,但總算可以緩解一下巨大的資金鴨梨,『義善源』也不著最後破產倒閉,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呵呵,恭喜老闆又做成一筆大買賣!」太平洋投資銀行總經理辦公室內,王清遠笑著對王進說道。說老實話,他對王進在商業上的投機操作非常佩服,藉著這次股災這廝的資產打著滾兒往上翻,不得不讓他心頭感慨萬千。
「呵呵,同喜同喜……」王進輕輕一笑,當然明白王清遠是什麼意思。他心中很是得意,有了李大公子抵押的企業公司股票,可以說他已經控制了一半的上海中國工廠,這是一個極其震撼的數字。如果消息傳開的話,還不知道要在上海引起多大風波?
「老闆,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趁機入股『義善源』?」王清遠好奇問道。
「你這傢伙,揣著明白裝糊塗!」王進指著王清遠笑罵,搖了搖頭解釋道:「利用這次股災,咱們已經控制了上海大部分私人錢莊,就連影響力不小的『源豐潤』票號也被咱們拿下,先不說『義善源』咱們能不能夠拿下,咱們手頭的銀行業務已經足夠惹人眼紅的了。要是再把『義善源』也拿下了,幾乎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已經統一了整個上海的錢莊業務,你認為官府會答應出現這樣的狀況嗎?」
王清遠搖了搖頭,一臉的遺憾……
「嘿嘿,就算官府答應,那些外國銀行也不會答應!」王進撇了撇嘴冷笑連連。
王清遠身子一震立刻明白過來,臉色鐵青一片沉默著不說話。他聽懂了,作為對華金融剝削和控制的主要力量,那些外國銀行在中國擁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和能量,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中國出現可以和他們抗衡的金融力量的。
「有李經楚李大少爺這樣的人物在前面擋著,咱們也可以少上不少麻煩。」王進微微一笑:「最近咱們的風頭出得太過,引來了不少沒必要的麻煩,是時候該韜光養晦一下了。有個人能幫咱們擋一擋外界的目光,這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你認為呢?」
「哈哈,我也是這麼認為!」王清遠大笑著舉起了大拇指。
王進並不知道自己的『韜光養晦』之策,無意中卻是挽救了清摸器民族資本的元氣,全國各地與『義善源』票號和『源豐潤』票號有著切身利益,息息相關聯繫的工廠和企業沒有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在兩家票號捉襟見肘資金的扶持下,異常艱難的緩慢向前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