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傳聞·惜朝·歿(一)
即便是殺了她全家,他也沒說過對不起。
眼淚猝然滑落,很快流淌了滿臉,在他的低語聲中,她沒有發出聲音,只是讓淚水洶湧的流下。
他發現她的異樣,低頭看到她默默流淚的樣子,心裡的痛更甚。卻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語言,只能輕輕撫摸她的長髮,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那三個字。
他們彷彿是一對少年夫妻,在為他們共同的第一個孩子沒能留住而心痛。
落淚太多,沈婠喘著氣哽咽:「孩子……」這兩個字一說出口,心裡的痛忽然擴大了許多。原本只是想著,孩子沒了。現在真的說出來,只覺得再也無法挽回。於是他從剛開始的默默流淚瞬間變成了嚎啕大哭。
不管她之前多麼討厭楚惜塵,多麼憎恨他,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她的親人所剩無幾了,為什麼又要奪走她又一個至親!而且是和她血脈相連的骨肉!
惜塵的聲音也沙啞了起來:「孩子還會有的,婠婠,我向你保證,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一定會有的……」
她不想聽他的保證,她只想有人把孩子還給她!
隨著一聲悲鳴,她哭著暈了過去。
這一次的昏睡並沒有持續太久,沈婠很快醒來,而醒來,只意味著巨大的痛苦。
惜塵親自把扶起來餵她喝藥,上次他這麼餵她還是元宵節那次,她嫌棄他笨,讓別人來。而這一次,她連嫌棄的話都不想說了。
一邊慢慢的餵她喝藥,惜塵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話,他原本就很少說話,現在卻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像拉家常似的,真是難為他了。
他說快過年了,那些臣子們又開始忙著給自己送禮,還有互相送禮,他很奇怪他們哪兒來那麼多錢送這麼貴重的禮的,改天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平王在巴蜀又問他討京城的三百個美女過去,他有時想平王的身體會不會垮掉!
他還說貞茵動不動就來找他抱怨,他都快被這個妹妹煩透了。頓了頓,他又笑著說:「你不知道前一陣子西國又挑釁起來,被你二哥狠狠打了,全殲了敵軍,很給朕揚眉吐氣,你哥哥……朕應該謝謝你,向朕推舉了這麼好的一個人才。」
沈婠終於有所觸動,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喝下最後一口藥,皺著眉說:「好苦。」
惜塵忙把蜜餞塞進她嘴裡,她吃了幾顆,忽然問道:「惜朝那邊有戰況回來嗎?」
惜塵一愣,立即說道:「惜朝他很好,不過戰事恐怕沒法很快結束,今年怕是不能回來過年了。」
沈婠緩緩點了點頭,道:「他沒事就好……我已經失去了太多……」
惜塵默默看著她,她衝自己扯了扯嘴角,惜塵在心底重重歎了一口氣,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道:「不管怎樣,咱們先過完這個年,過了年,婠婠就十六歲了。」
沈婠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
又將養了好幾日,沈婠的身體慢慢恢復,已能下床走動。而這段日子裡,她也慢慢獲悉了一些事情。
比如是慶妃和裴妃到太后那裡說了些什麼,致使太后想要出掉她。事發之後,惜塵震怒,要狠狠處罰裴妃和慶妃,但是被太后攔住,太后說旨意是她下的,要罰的話連她一塊兒罰。惜塵當然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處罰自己的母親,但是那一日他去壽安宮和太后說了什麼,當時沒有旁人在場,外人並不知道,只是聽到裡面有摔杯子的聲音。後來,惜塵面無表情的走了,而太后似乎哭了很久。
也就前幾天,太后派人送來一些滋補的藥材,沈婠看也沒看就讓春兒自己處置了。
現在送這些來又有何用?送再多的補品,也補不會孩子的命了!
沈婠知道,太后在惜塵的壓力下向自己示好,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不要追究這件事,只要她不追究,惜塵自然會順著她的。
畢竟,想逼死她的是太后,殺死她孩子的元兇也是太后!
沈婠微微的冷笑,除了裴妃和慶妃,現在,她的仇人,又多了一個太后嗎?
她可以利用惜塵對自己的愛,對自己的愧疚向太后發起挑戰!可是,這樣的後果不會盡如人意,如果惜塵因為夾在中間為難而對自己產生厭惡,那就太得不償失了!而且,他是太后的親生兒子,絕不會幫自己手刃仇人的!
可是現在,她到底應該怎麼辦呢?難道讓她的孩子白白死去嗎?
「小姐,今天外面的天氣真的恨不錯,陽光很好,而且沒有一點風。小姐要是在屋裡悶了,不如咱們出去走走吧?」春兒看沈婠又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便笑著說。
自從春兒告訴沈婠,裴妃和慶妃沒有收到處罰之後,沈婠就一直這樣。春兒怕她會胡思亂想,總是說些有趣的事。今天說了一些,沈婠沒有絲毫反應,春兒便有了這樣的提議。
沈婠這才把注意力放到春兒身上,問道:「可以出去嗎?」
春兒忙點頭道:「皇上說了,小姐現在身子恢復的不錯,若是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但只在上陽宮內走動便是,不要出上陽宮就好。」
沈婠沒有言語,春兒急道:「上陽宮地方也很大呢!皇上這會兒在兩儀閣和三宰議事,不能陪小姐說話,小姐就出去走動走動吧1」
沈婠見她焦急的樣子,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擔心,勉強笑了笑道:「好,咱們出去走走,我原先的屋子也不知有沒有人看著。」
春兒笑道:「燕兒在呢,每天都打掃乾淨了的,小姐想去看看嗎?奴婢這就給小姐更衣。」
她給沈婠換上一件厚實的素錦棉衣,又披上大紅羽紗面的猩猩氈,圍了白狐毛的圍巾,頭上戴了四根手指那麼寬的抹額,戴到時候還歎道:「小姐的額發生的這樣高,就是個大富大貴的相貌。」
沈婠扯了扯唇角,剛準備出去,春兒又往自己手裡塞了個描金嵌玉的精緻暖手爐。她渾身上下都被遮掩的嚴嚴實實的,就算出了門也不冷,如今手裡又多個東西,哭笑不得的說道:「就你事多,哪裡就冷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