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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旌旗招招皆向東(二) 文 / 曾鄫

    第一百九十章旌旗招招皆向東(二)

    燕主俊欲經營北府、晉,昇平二年十二月,令州郡校實見丁,戶留一丁,餘悉發為兵,欲使步卒滿百萬,期來春大集洛陽。武邑劉貴上書,極陳「百姓凋弊,發兵非法,必致土崩之變。」俊善之,乃更令三五發兵,寬其期日,以來冬集鄴城。三年六月,燕主俊以上庸王評為大都督,領軍拒王猛。並急簽各州青壯,驟得二十餘萬。

    --引言摘述

    昇平三年八月,魏郡苑城,這座黑山(今河南鶴壁市東)以東,蕩陰以南,淇水以北的小城卻成了天下矚目的地方。超過四十萬大軍在這裡紮營對峙。

    相對而言,南邊的大營要小許多,也顯得異常得嚴密,在靜寂中透出一種讓畏懼的氣勢。

    而北邊的軍營不但連綿不絕,也顯得有生氣許多,只聽得人聲馬叫,外加炊煙徐徐,讓人毫無一點戰場氣氛,反像是到了某個城鎮鄉集。

    在左邊靠前的一個營地裡卻響起了一陣爭吵聲音,越吵越響,便不斷地向周圍波及,引起一陣陣嗡嗡的附和聲。

    「吵什麼?」出來的說話正是這一營燕軍的主將-偏將軍慕容宙,這位燕軍中有名的猛將臉色陰沉,眼睛直盯著被圍在中間的幾個「鬧事」的軍官。

    「回將軍,屬下去後營領取糧草補給的時候,糧草官說從今日起糧食每一石漲五文,而且還說了,從此後各營的清水、柴禾等補給都由後營統一配給,價錢另定。」

    看到主將發怒,幾個正在口水亂飛的軍官立刻跪了下來,然後互相用目光推舉了一下,讓年長的軍官開口道。

    「什麼?糧官真是這麼說的?」慕容宙覺得一陣氣悶,軍中將士領取糧草配給還需要自己掏錢去買,這已經讓人想不開了,現在連清水、柴禾等東西也要錢了。難怪昨日大都督慕容評開會的時候嚴令各軍各營不得擅自出營去打水、採柴,說是避免落單的軍士被神出鬼沒的北府斥候活捉了去。現在想來是撈錢的其中一個步驟。

    「將軍,天下哪有這種道理。我們上了戰場拚死打仗還要掏錢買糧食吃,不然就得餓死。」看到慕容宙站在那裡發暈不說話了,眾人知道主官也是忿忿不平,於是便大著膽子開始倒苦水了。

    「麥子要錢買,菜要錢買,馬匹吃的草也要錢買,就是補充些箭矢也要錢買。這仗還沒打完我們就已經快清光了。」

    「現在連喝的水,燒的柴也要錢買,不知以後這吸的氣,曬的太陽也要不要錢買?」

    「我們晚上不敢點燈,因為燈油火把要錢,我們受了傷不敢去醫治,因為那也要錢,我們連飯都不敢吃飽,因為那更加要錢!以後恐怕連水都不敢多喝了。」

    「還沒等北府兵打過來,我們就已經被搾乾!」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頓牢騷,讓慕容宙的頭不由漲了起來。聽到最後有點犯忌的話,慕容宙知道再任由說下去就後果不堪設想了。連忙大喝了一聲:「你們想幹什麼?造反嗎?我們是軍士,就是來打仗的,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聽到主將又發飆了,眾人頓時又不敢說話了。但是大家心中的怨憤哪有那麼容易驅除呢?所以個個雖然都低著頭跪在那裡,卻人人都在嗡嗡地低聲埋怨。

    這時旁邊一直不做聲的副將走了過來,在慕容宙的耳邊低聲道:「將軍,如今是軍心渙散,如果不想辦法恢復士氣的話,恐怕大有麻煩。我們是前軍,對北府是首當其衝,更是不能散了士氣。」

    慕容宙心裡也在暗暗發苦。自己這一軍是燕國的主力騎兵,軍士有五千餘,馬匹有六千餘匹,一天算下來人吃馬嚼的那都是錢啊!和北府對峙有二十餘天了,這一天接著一天的算下來已經有數萬錢沒有了,再打上幾個月,就是一座金山也不夠吃的。

    「幸好」主帥慕容評念在自己是慕容一脈,屬下也是燕軍的主力,不是那些青壯民夫所能比的,非常大度地讓自己賒帳,說好了讓自己在勝仗之後再用犒賞和俘獲來抵帳。但是這算什麼事呀?

    儘管慕容宙心中有萬分的不滿和怨憤他也不敢表現出來,慕容評是誰呀?他是燕國第一「名將」,第一信臣,大司馬慕容恪快不行了,大家都知道接班成為燕國柱石必定是他。如此權勢之下,慕容宙就是膽再大也不敢出聲非議慕容評的生財之道。慕容宙雖然有燕國王室血統,還是燕軍的知名猛將,但是他心裡清楚地很,慕容評要想弄死自己,不比伸出一根手指頭捻死一隻螞蟻麻煩。

    但是這樣下去不是一個辦法呀,慕容宙想了想,決定還是去找自己的上司-前軍將軍慕輿虔。有什麼問題還是請示領導的比較好。

    慕輿虔也正在帳中犯愁呢!本來眾軍對慕容評不顧軍國重事,只管勒索欺搾已是不滿,現在又聽說慕容評要將清水、柴禾等物資列入「專賣」範圍,群情更是洶湧,不由都找上前軍主將慕輿虔,要求討個說法。

    但是慕輿虔能有什麼說法呢?他也不敢非議當下正當紅的慕容評。

    看著滿帳的各營各軍主官,慕輿虔只能苦口婆心地勸導,他雖然是武將,但是還是多通了幾個心竅,知道這事雖然不對,但是不能在自己這裡鬧,要是出了什麼事,慕容評把帳算在自己頭上那就死得快了。

    看到慕容宙也走了進來,開口就是一頓抱怨,慕輿虔知道事情必須給個說法了。連慕容宙這種只知道打仗殺敵的人都跑來訴苦,這事肯定是嚴重地動搖了全軍。

    猛聞之,笑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眾不足畏,況數十萬乎!吾今茲破之必矣。」

    遣侍中蘭伊讓評曰:「王,高祖之子也,當以宗廟社稷為憂,奈何不撫戰士而榷賣樵水,專以貨殖為心乎!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於貧!若賊兵遂進,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且趨使戰。評大懼,遣使請戰於猛。

    慕輿虔想了想,最好決定了,咱也還是去找領導吧。他找的領導是副都督慕輿根。

    帶著慕容宙等幾個部將趕到中軍慕輿根的大帳裡,發現裡面早就有人了,正是護軍將軍傅顏,龍驤將軍李洪、左衛將軍孟高等人,也在那裡發牢騷。

    尤其是李洪、孟高等人,屬下的都是青壯民夫組成的軍士,加上又是漢將,地位尷尬,自然飽受欺搾,受的苦連慕容宙都不敢想像。這些非主力部隊都是要真金白銀地往外掏錢,可是這些剛從民夫轉換過來的軍士們能有什麼錢呢?結果很多營中的軍士們好一點的勉強渾個肚飽,差一點的就經常餓肚子,餓得頭昏眼花,連兵器都拿不穩,更不用說還要去打仗。

    聽得大家這麼一訴苦,慕輿根知道這事情鬧大發了,要是再這麼折騰下去恐怕這仗也不用打了。

    「諸位怎麼看?」慕輿根開口問道。雖然他是燕國的重臣名將,在軍中真正的威望也僅次於慕容恪,不是慕容評能比的。但要他去對撼慕容評,估計慕輿根還沒有狂妄到這個地步。

    傅顏首先搶言道:「司徒大人此舉是亂軍,現在是與北府軍相峙的緊要關頭,一旦生變恐怕會禍及全軍,還請副都督及早處理,以安軍心。」

    李洪咳嗽一聲接著說道:「副都督,不如將此情速報鄴城。我主英明,定會知道其中利害關係,只要有詔書下來,司徒定會遵從,也免得因為這個事情造成主帥不和。」

    李洪的話讓慕輿根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很不滿慕容評,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和慕容評對抗是沒有好下場的,畢竟現在在燕主慕容俊的心目中,慕容評的重量越重於慕輿根。他要是這點眼力都沒有的話也不會做到這麼高的位置了。

    「如此甚好,我就修書上表鄴城,請陛下聖決。」慕輿根也不多,當即拍板道,並馬上命記室修表一冊:「司徒不以軍事為重,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積錢帛如丘陵;士卒怨憤,莫有鬥志,臣恐日久有變,故而上表聖上以求明決。」然後立即派快馬送到鄴城。

    慕容評聽到這個消息,對慕輿根更是不滿,並下令將各種物資大漲一番,各軍更窘,不少軍士不堪飢渴,偷奔出營,投了北府。

    王猛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大喜:「慕容評貪鄙,真奴才爾,雖億兆之眾不足畏,況數十萬乎!吾今茲破之必矣。」

    繼而下令各輕騎加緊活動,襲擾燕軍糧道。自開戰以來,燕軍和北府互遣輕騎,襲擾對方的糧道。本來燕軍所出的都是幽燕精騎,不在北府騎兵之下,但是幾戰下來後,北府越戰越勇,而燕軍越戰越怯,原因是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哪有什麼心思去打仗。

    於是北府騎軍活動得越來猖狂,而燕軍騎軍卻是在磨洋工,出工不出力,每次巡弋都只是出來裝裝樣子,盡量減少人和坐騎的體力消耗,每天只能買來那點糧草,要是跑得稍微歡一點就墊不住底了。於是,燕軍不要說原定的襲擾北府軍糧道的任務根本沒有完成,就是連正常的斥候偵探都完成的稀稀鬆松,很快被像狼群一樣游戈的北府騎兵抓到機會了。

    八月二十五日,右前衛馬營統領諸葛承率領所部千餘騎在黑山以北一帶例行巡邏,一下子就殲滅了燕軍一支糧草補給隊伍。獲知慕容評為了防止各營各軍偷搶糧草物資,造成他生意上的損失,於是沒有將從鄴城運來的糧草直接屯於後營範圍之中,而是囤積在以北百餘里的艑牙城,五日向南運送一次。

    諸葛承聽說那裡雖然有萬餘人戒備防守,但卻是鬆散的很,因為那裡一是後方,從來沒有受到戰火的襲擾,大家都很放心;二是屯守那裡的將領部隊都是慕容評的心腹,於是和慕容評都一個德行,傲得不行,加上佔著這麼一個肥差,個個都發了一筆財,正忙於吃喝玩樂呢!

    諸葛承此次出來是相機作戰,沒有什麼預定目標,聽說有這麼一個機會,當即一咬牙下令趁夜去撈一票。

    天遂人願,這一千北府騎軍居然潛近了艑牙城屯糧處,諸葛承將部屬分成兩部,六百餘騎夜踏守軍大營,以為掩護。其餘四百餘騎攜帶易燃之物直入屯糧處,四處點火。

    隨著一聲大喝,千餘騎軍從黑夜中殺出,分撲各自的目標。聞得有敵軍夜襲,燕軍大亂,四向奔走。而糧倉卻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衝黑幕,連數百里外的鄴城都看得一清二楚。

    剛接到慕輿根上表的慕容俊再接到這個敗報,當即氣得吐血,和慕容恪一起成了病號。慕容俊的身體自昇平三年以來也不是很好,幸好有幾件大喜事讓他心花怒放,病情好了不少,現在這麼一折騰,健康指數急轉直下。

    但是慕容俊再急也沒有用,現在都應該是這個模樣了,臨陣換帥恐怕更加危險,只好繼續指望慕容評了。

    九月初三日,散騎侍郎李鳳奉命來苑城軍中向慕容評傳詔:「愛卿,國之柱石也,當以宗廟社稷為憂,奈何不撫戰士而榷賣樵水,專以貨殖為心乎!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於貧!若賊兵遂進,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

    說完正事後,李鳳還向慕容評說了幾句悄悄話:「司徒於北府相持經月,卻毫無戰績。大司馬力請以吳王替司徒,現陛下已是遲疑,如司徒再不勝恐有禍事。」

    聽得好友這麼一說,慕容評立即知道自己的處境,軍中有慕輿根等人說自己壞話,鄴城有慕容恪要求以慕容垂取代自己,燕主再堅持也要自己用戰績做基礎呀。一旦這樣相持下去,加上在艑牙城又吃了一個敗仗,萬一陛下有了別樣心思,啟用死敵-吳王慕容垂替代自己,那自己真的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慕容評猶豫許久,終於決定,求戰北府,準備一戰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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